“小野哥!”
被甩出去的一瞬,司野眼前一片漆黑,思绪出现了短暂的放空。
alpha辛辣的信息素混合着血腥冲入鼻腔,硬是把他从昏迷边缘拉了回来,下一秒身体重重撞上防护网,司野凭本能往右侧翻滚,躲开一记重拳。
看台上的观众炸了锅,嘶吼和尖叫声齐飞,几乎要将房顶掀翻。
对手是个足有二百斤重的胖子,信息素是呛人的铁锈味,他本来没把眼前那个瘦削的beta小子放在眼里,被他灵活躲开几招后终于打红了眼,不管不顾冲上去,一拳直击面门!
在琼楼这种地下拳场,规则比妓/女嘴上的口红还不耐看,都是助兴的前戏罢了。
司野显然深谙此道,他不闪不躲,反而直接迎上去,将力量集中在手肘,矮身的一瞬重击在胖子的肋下,直接将他顶翻!
这种赌徒自毁式打法像往观众席上摔了一瓶rush,在短暂的冷却后,无数男男女女随着胖子的落地顷刻**。
混合着**的信息素喷薄而出,倒是比八角笼里的拳手更像野兽。
裁判上台开始读秒,胖子如同一块翻腾的猪板油,在全场看客的倒数声中不断挣扎,最终还是两腿一蹬,彻底没招了。
他的口鼻开始溢出鲜血。
裁判将司野的右手高高举起,无数目光集中在场内的少年身上,这一场押他赢的人不多,毕竟差了不止一个量级,还是个beta,只有少数资深看客相信司野能逆风翻盘。
风险越大,回报自然也越高。
与癫狂的观众截然相反,司野自始至终都没什么表情。他睫毛低垂着,遮住了眼底的寒星,只叫人看到瘦削的下巴和线条分明的唇,还带着些稚嫩的脸上透露出与年龄不符的冷静和默然。
他随手抹掉脸上的血迹,走出八角笼。路过胖子时像路过一堆垃圾一样,连眼神都没有多分一个。
拳场负责人马上迎过来,脸上堆着讨好的笑:“后台新来的小子不懂事,把你的量级弄错了,怎么样,没受伤吧?”
“没事。”司野正处在变声期,嗓音有些沙哑。他来琼楼的时间比负责人还早几年,自然知道他说的是屁话,在这种私人地下格斗场,量级本来就是不存在的,你的对手是谁,怎么打,全靠观众一时兴起。
负责人显然习惯了他淡漠的态度,脸上笑意不减,把手里的红封递上去:“坤哥也听说了,特地打电话来要给你加奖金。”
听到钱,司野的眼皮才总算掀了一下,把红包拆开一数,当面点清后揣进兜里。
负责人趁热打铁道:“坤哥先前跟你说的事儿考虑得怎么样了?”
“再说吧。”司野拿完钱,头也不回地走了。
等少年高挑清瘦的背影走远,负责人才没忍住啐了一声:“见钱眼开的小畜生,仗着坤哥喜欢,真把自己当棵蒜了。”
琼楼是坤哥名下众多娱乐场所中的一个,楼上是夜总会,采用会员制,达到一定级别才有地下拳场的入场资格。
这场子刚开的时候,坤哥搜罗了一帮没什么背景的小孩来打少年格斗博人眼球,其中alpha居多。这么多年过去,那些alpha有的死在半道上,成了琼楼蓬勃发展的养料,有的残了手脚被迫退场,兜兜转转竟只有司野一个全须全尾地挺了下来,近几年越来越受坤哥待见。
若是成年人,大概会懂得一个词叫“藏拙”。锋芒毕露的少年却还没有被磨练出阿谀奉承的“好脾气”,因此也在不知不觉中得罪了不少人。
比如新来的这个负责人。自从他上任后,司野就没打过几次正常的比赛。
在休息室换好衣服,司野试着活动了下震得发麻的手臂。他身量轻,被甩飞的时候没怎么受伤,反而硬接的几拳有些不好招架——那胖子人狠拳黑,奔着招招致命去的。
休息室门被推开一条小缝,一个小脑袋挤了进来:“小野哥!”
司野飞出去时听到的那一声喊就是他叫的。
程小莫蹬蹬跑过来,大眼睛里充满了担忧:“小野哥,你没事吧?我看你像个垃圾袋一样嗖一下就飞出去啦!”
这小子从小在拳场混,司野没指望他能学到什么好词。
七八岁的omega还没他胸口高,一双华而不实的大眼睛在尖瘦的小脸上有些突兀。程小莫的妈在琼楼夜总会里揽客,他大概是不知哪个恩哥哥留下的种子。
坤哥是个物尽其用一鸡多吃的人,程小莫从记事起就在拳场打童工。
每次有比赛时,他都会仗着自己灵活的身形穿梭在观众席上,兜售一些勾兑过的昂贵酒水。
程小莫的鸡妈妈像是从来没有让他去上学的打算,程小莫也快到发育的年纪,司野瞥了眼他后颈已经失效的隔离贴,撕了张新的给他换上了。
“什么事?”
“哥,今天是你生日,我给你要了蛋糕!”程小莫献宝似的把手里的蛋糕盒子举了起来。
说是蛋糕,其实是去楼上夜总会前台拿的奶油小切块。蛋糕胚已经有些干巴了,上面是程小莫用果酱挤出来的一个歪歪扭扭的“14”。
原来今天是他十四岁生日。
早早离开学校后,司野就对自己的年龄无感了。他把蛋糕拿过来,在程小莫的圆脑袋上弹了个脑瓜崩:“谢了。”
拿了红包,司野心情不错。刚才数钱的时候他就算好了,这些钱够给他妈续两个星期的药,剩下的还够娘俩几天的生活费。
他骑着他妈淘汰下来的破自行车,从医院开了药,刚好赶上旁边的学校敲下课铃。
一群穿着校服的男生女生从教学楼涌出来,他们和司野差不多大的年纪,念书念得呆头呆脑,身上散发着一种在拳场找不到的,叫童真的东西。他们三五成群在走廊上吐槽老师,吐槽食堂难吃的饭菜,却不会真正担忧生存问题。
司野早就不去想如果我可以跟他们一样该有多好这种幼稚又无聊的假设,但他有时也会困惑,捕食饮水,几万年前就困扰着智人的两大难题,为什么到现在依旧困扰着他。
他在下课铃声里吃完了蛋糕,才发现上面的果酱是番茄酱,程小莫什么品味。
离开之前他去校门口的小摊上给司清买了一袋梅花蛋糕。
他和司清的住处是巢丝厂的宿舍楼,他妈身体没坏之前在那里当巢丝女工,那时逢年过节司野还能有几件真丝的新衣服穿。
后来巢丝厂式微,司清的身体也被药水泡坏了,各种大小毛病纷纷冒了出来——她的眼睛是硬生生在厂里被熏瞎的。
宿舍楼也不是他们买的,按说只有暂住权,可随着越来越多的员工出现身体问题,巢丝厂官司打到一半,彻底关门跑路,房子的事也不了了之。
大部分人都搬走了,只有一些难以维权的老弱病残还在苟延残喘。
司野从小在这长大,哪里有一棵春生秋死的狗尾巴草都知道,他把车扔进长了乱草的停车棚,一眼就识别出了不速之客。
那是个不属于宿舍楼小区的脏兮兮的小孩。
小孩瘦成了皮包骨,活像一根头重脚轻的火柴棒,身上衣服脏得看不出原色,鞋也没了一只,仿佛刚被人撵了二里地。
司野看不出小孩的年龄,但营养不良如程小莫,也比这小崽高出半个头了,他应该比程小莫还小几岁。
真正让司野停下脚步的,是他不自然垂在身侧的左手。
小孩蜷缩在地上,左臂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弯折着,他没有哭,正狼吞虎咽吃着手里的半个馒头。
司野瞥向他身后豁了口的围墙,那里有条小路能连通外面的商业街。这小崽搞不好真是偷了吃的,一路被人追到了这里。
小崽子见他停下,突然警惕起来,更加用力地把馒头往嘴里塞,发出咕噜咕噜的吞咽声。
司野等他吃完,在小孩面前蹲下,冲他吹了声口哨:“能听懂话不?”
小崽没开口,但黑亮的眼睛转了转,显然对他的话有所反应。
司野指了指他的手臂:“疼吗,我帮你看看。”
兴许是真的很痛,也可能是眼前这个没有信息素的大哥哥让他察觉不到任何攻击性,小崽愣在原地,任由司野攥住了他的手腕。
司野顺着小臂往上一摸,就知道是脱臼了,不像新伤,这个小崽应该是拖着一条残废的胳膊艰难生存过一段时间,对痛觉麻木了,才没有哭。
“你从哪儿来的?”司野有一搭没一搭跟他聊,也不指望小崽能回应,“受伤几天了?”
小崽眼珠转了转,似乎在认真思考司野话里的意思,但下一秒司野左右手猛地一错,只听咔哒一声,那两根错位了一周的骨头终于回到了正轨。
尖锐的刺痛传来,小崽后知后觉放声嚎啕起来。
弄哭一个小崽子,司野毫无心理负担,从车把上拿下梅花蛋糕,一甩一甩往小区走去。
如果他只是一个人,兴许会懒得做这种顺水好事,但司清信佛,他想在自己生日这天为他妈积攒点福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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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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