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水虽然心里惊讶，但到底是前世摸爬滚打十多年剩下的，他很快冷静下来，劫后余生一样：

“沈哥，我刚要进去救你，我还以为···你······还好你没事······”

“都是我，差点害死沈哥了······”

他愧疚地低下头，委屈地像是个被人无缘无故抛弃的小奶狗，正朝着主人直哼唧。

沈鹤见他这副样子，愣了半响，心里哗哗哗地放起烟花。

他也太可爱了吧。

好多年没有见过这么可爱的小孩子了。

沈鹤大手一挥，安抚他两句，喜气洋洋地拉着陆水就走。

这么轻易就让他原谅自己，陆水心底冷嗤他圣母，同时也暗暗心惊他实力强劲。

不过只怕真正的危险降临，他就原形必露了。

想着，他偷偷在路边的墙上摸一把，留下了一块不大不小的血迹。

他并非狠毒至极的人。

他推他入丧尸堆，他还他几个丧尸，一报还一报。

他还有自己的大计要做。

不能一直和沈鹤在一起。

十分钟后，沈鹤抱着满怀的零食和一街道的丧尸打了个正面。

他吸吸鼻子，看一眼陆水脸上毫不掩饰的恐惧，忽然有些后悔，早知道应该找个车，两条人腿怎么跑得过这么多没有痛感的小丧尸。

瞧把陆水给吓的。

他把零食往陆水怀里一塞，脸色平静道：“不必担忧，你先走，我断后。”

陆水连忙“嗯嗯嗯”的点头，小鸡啄米一样，随即转头大步飞奔。

沈鹤看他逃命的背影心疼又心酸，他又瘦又薄，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孩子，不比他活了那么久，大场面见多了才不发憷。

他记得书里说陆水是个孤儿，也不知道长大成人吃了多少苦头。

想着，沈鹤决定速战速决，抓紧时间带陆水到达安全区，让他少受些恐惧。

打定主意，沈鹤神色冷峻地看着面前向他冲来的丧尸，他没有把握打败这么多，只能想办法拦住他们。

他看向一边高大倒立的汽车，冲过去一把拉倒。

巨大的越野车轰然坠地，砸起万千尘埃呛人肺腑。沈鹤清晰地看到许多丧尸一动不动的躺在车底。

然而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嗬嗬声，还有重物摔倒的声音。

沈鹤心中一凛，转身过去仔细一瞧，顿时吓得额冒冷汗。

陆水被三个丧尸扑倒压住了。

他疾步冲上前去，身边却忽然多了几道影子，定睛一看，原来是他身后的丧尸跟上来了，他一掌打飞他们，撤步停下。

然而情况出乎他的意料，身后的丧尸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而是急速掠过他，像水流分道一样，飞奔冲向陆水。

不远处，陆水冷眼看着沈鹤僵硬地站在那儿。

乱世之中，可以理解。

他想起前生今世无时无刻被抛弃的命运，打算伤感一下。

可怕的是他心底没有撩起一丝波澜。

他有些惊讶自己平静的心，半响又释然了，这颗心早已经被伤的千疮百孔，只剩下一个可怕的躯壳。

麻木是必然的，他蓦地可怜自己。

沈鹤的影子很快被面前的丧尸挡住。

陆水躺在地上，宁静地等他跑走。

然而就在这时，原本密不透风的丧尸墙忽然被打出一道缝隙。

陆水眯起眼，被那束阳光照得很不适应。

而更令他颠覆三观的，是沈鹤竟然没跑。

面前的缝隙越来越大，沈鹤的手速也越来越快。

他看着眯起眸子，满脸憔悴的陆水，心底突然难受不已。

可怜的孩子，这下是真吓坏了。

他踢开碍事的丧尸，一把捞起陆水，拽着他就跑。

陆水愣愣地看着沈鹤背影，一股前所未有的温暖让他几乎热血沸腾起来。他学着沈鹤的样子，有模有样地开始狂踹丧尸。

可隔了半响，他忽然大笑起来。

才不信！

假惺惺！

另一边，沈鹤听见笑声，担忧地回望一眼，心道这下糟了，孩子吓傻了。

他一时对自己有些气恼，若非自己飞升失败联系不上天道，他岂能让这个世界陷入如此灾祸之境。

丧尸本就是陆水用血招惹来的，陆水打累了，让丧尸们原地解散。

他被沈鹤带着不知道跑了多远才停下。

看着眼前面色红润的沈鹤，陆水心底忽然起了一个想法。

如果重生的他是真的，那这个沈鹤，恐怕就不是真的。

这副躯壳里住着谁？

陆水饶有兴致地盯着他，问道：

“沈哥，你记不记得我们从前一起玩，你还说以后要当个医生？”

沈鹤愣了愣，他怎么会知道这些，早知道飞升失败他要穿书自救，先前就应该把书背下来才对。他看一眼自己身上穿的衣服，白褂白衣，想到世外高人的模样，于是低声道：

“我记得。”

可谁料与此同时，陆水见沈鹤面露疑惑，心底失望不已。

沈鹤从没说过这些话，事实上他们根本不熟悉，最重要的是，沈鹤自命清高，其实很看不上他孤儿的身份。

沈鹤开口说“我记得”的时候。

他低声道：“我记错了。”

两个人齐齐一愣，沈鹤察觉失言，急忙改口找补道：“对对对，我没说过，我记错了。”

陆水眼底划过一针暗芒，转而如同细雨消散在湖水中消失，他审视地看着沈鹤，又笑着问道：

“你说的是想当个普通人，最好像我一样无父无母无牵无挂，是不是？”

沈鹤不敢回答，多说一个字就是多一份犯错的风险，却不料陆水紧紧地抓住他的手腕，固执地盯着他的脸，似乎等不到他回答就要一直等到天荒地老一样。

沈鹤踌躇半响，只好试探道：“我，没说过···”

可他敏锐地察觉到陆水脸色微变，心中警铃大响，调口道：

“我没说过才怪呢！”他摆出一副熟络的模样，学着黄毛小混混的模样，一胳膊挎住陆水的脖颈：

“像你这样多好，你这样···很好啊，你这样···”

可他想不出一个孤儿孤苦无依到底哪里好，半天，直接回问道：“你说对吧？”

陆水勾唇笑了，笑得沈鹤有些奇怪的时候，才低声道：“是啊，我们这样···是很好啊···”

沈鹤略放下心，有点儿得意自己聪敏。这小屁孩还想试探他呢，他都三千多岁了，吃过的盐比他吃过的饭还多，还试他，这小模样，真稀罕。

他暗自笑了半天，却不知这笑颜被陆水一一看去。

陆水笑着，没说话。

*

两人继续上路，沈鹤浑身都散发着一种喜悦的光芒。

陆水静静瞧着，问道：“沈哥，你和我在一起，很开心吗？”

“开心啊。”

“那你喜欢我吗？”

“喜欢啊。”

“那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愿意啊。”

听沈鹤答得这么毫不犹豫，陆水心底微微失望，他说的喜欢，不是那种喜欢，但是沈鹤根本不明白。

他低着头慢吞吞地走，越想越觉得自己太可怜，浑身都散发着悲哀的味道。

沈鹤很快就察觉到身边的小孩心情不对，可他三千多年没见过多少像他这么大的孩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哄。

置之不理不是他处事之风，他想了半天，学着从前看的戏文话本，拉过陆水，搂住他抱紧。

陆水的黑眸猛地一缩，一颗心像是被紧紧揪住撕扯拉拽，鼻尖是沈鹤身上干净温暖的香味，他颤抖着伸出手，要抱回去。

不料沈鹤突然撤开身子，拍着他的肩膀道：“还难过吗？”

陆水不自觉地吞咽喉咙，直勾勾盯着沈鹤，缓缓放下手，魂都跟着沈鹤走了，摇头道：“我···我···我···”

沈鹤见他支支吾吾，心里沉重地叹口气，看来没哄好，那该怎么办，早知道飞升的时候带个奶妈，也不至于现在别无他法。

他绞尽脑汁想了一会，问道：“你想做些什么吗？”

陆水木讷地摇头，隔半响又胡乱地点头。

沈鹤见他这副模样眉头紧皱，伸手探向他的额头，这一探可不得了，简直是火烧火燎的，他又摸向陆水的脸颊，随即大吃一惊。

怪不得没精神心里难过，发了这么高的热，怎么可能好好的。

沈鹤暗骂自己粗心大意，急忙拉着陆水找落脚的地方。

今晚是不能再走了，夜里凉，他这副样子指不定出什么乱子。

陆水看着那只紧紧包裹自己的手心，贪恋地反握住，拇指在他手心磨蹭了下。

沈鹤很快找到一处地下室，安置好陆水就出去找吃的。

陆水沉默地紧盯他的离开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见，才摩梭着碰过沈鹤的拇指，病态地放在鼻下嗅闻，眼里长满深不可测**。

*

沈鹤一路上被丧尸缠得几近无奈，这些东西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直拦着他回来。

陆水还在发高热，他心里着急，本想一口气处理掉这些东西好赶紧回去，谁知这些东西就像知道他要回家一样。前仆后继地挡在他面前，又不伤他，又不让他往前走。

好不容易打散一波，下一波就接踵而来。

尤其快回到地下室的那段路，密密麻麻的丧尸看的他头皮都有些发麻。

他好不容易才找了个地方躲起来，等那些丧失离开才往回跑。

回到地下室的时候天都黑了，沈鹤在外敲门却无人应答。

贴着小门仔细听里面的动静，却不料一点风吹草动都没听到。

他心里一紧，默念可千万别出事啊。抬脚一踹，大门訇然打开。

他着急地踏进门里，一眼就见到陆水趴在地上大口喘息。

陆水见到他，心里慌张不已，他才从外面翻进来，希望别被沈鹤看穿，想着，他的眼泪唰的一下流了满面，带着哭腔道：“沈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