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到餐厅的学生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事情，但却都十分一致的和其他学生一起，坐在离虞央几人数米之外的位置上。

他们当中依旧时不时有人像虞央这边投来打量的目光，但比起方才，这次窥视的视线明显收敛了很多，压低的窃窃讨论声几乎传不到虞央耳边。

虞央重新打了饭，学生们都没人靠近，空位置很多，她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

纪折也端着餐盘，跟着虞央坐在了她的旁边。

只是祝濯玉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虞央对面的空位置很多，非得三人都挤在同一边，她推着轮椅，十分不客气的把餐盘放在了中间，硬生生岔开了虞央和纪折。

纪折淡淡看了祝濯玉一眼，什么话也没说，默默站起身，又走到了虞央另外一边。

再次和虞央坐到了一起。

祝濯玉细眉拧起，较上劲般，也要再次换位置。

虞央摁下她不安分的手，哄小孩一样挖了一勺小蛋糕塞进祝濯玉嘴里。

“好了好了，快吃饭。”

祝濯玉气呼呼的瞪了纪折一样，到底没再乱动了。

虞央感受着餐桌上有些微妙的气氛，没理解为什么祝濯玉好像对纪折有点莫名的敌意。

难道他俩在学校有过摩擦？

看了看安静吃饭的纪折，他吃的快且利落，一句话也不多说，闷瓜一样的性格怎么看也不像会招惹谁的样子。

虞央扭头，转而小声问祝濯玉：“你认识纪折？”

“认识，培育班常年的第一谁都有印象。”祝濯玉却又说：“但没交集。”

虞央奇怪了：“那你怎么感觉莫名其妙不喜欢他？”

祝濯玉瞪了虞央一大眼：“见到你第一面我就想说了。”

她又瞪了纪折一大眼：“身上一大股味，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对你的想法。”

“啊？”虞央茫然的嗅了嗅领口：“你说我身上有一大股味吗？”

祝濯玉也有点莫名其妙的看虞央，一副看蠢瓜的样子：“那么大一股信息素的味道，你自己闻不到吗？我隔八百米鼻子就被冲到了！”

不好意思啊，虞央心底小声辩解，她还真的没有猫咪嗅觉这个功能。

那她之前还担心纪折抱她影响他的桃花，这只猫岂不是早就闷声和所有人都说了他俩认识，而且很亲密？

纪折面色如常，他极为平静的夹了一块糖醋小排放进虞央的碗里。

虞央这才发现，刚刚她和祝濯玉短暂说话的间隙，纪折把他的小排都夹给了她，在碗里堆的跟小山一样。

纪折收回筷子，简短一句：“你爱吃，给你。”

祝濯玉不善的眯了眯眼，迅速抬筷想要夹走虞央碗里的排骨。

“明明就不是男女朋友，干什么对虞央——”

清脆一声，两筷相撞，纪折轻而易举锢住了祝濯玉的筷子。

祝濯玉恼怒的挣了挣，挣不开，想要说什么，纪折八风不动，淡漠说出几字：

“学期表现分。”

“你！”祝濯玉一下不动了。

她恶狠狠抽回了筷子，又恶狠狠的把自己的糖醋小排全部夹给了虞央。

“不许吃他的！只许吃我的！”

琥珀色的小排已经不是小山了，堆成了一座大山，把虞央的米饭都给挡了个完全。

战局结束的如此之快，祝濯玉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虞央憋笑：“学期表现分是什么？”

“评奖评优的一项重要分数，高年级纪律委员负责打低年级的分，有很大的自由裁量权。”祝濯玉咬牙切齿：“他、就是、我们年级的、纪律委员。”

“你原来是纪律委员吗？”虞央惊讶的看向纪折。

嘴唇一张一合，虞央无声的补充一句：

纪律委员逃门禁？

纪折没回话。

他的瞳孔微动，静静看着虞央的眼睛。

虞央仰头，眼睛轻缓的眨，纪折跟着垂头看她。

两人本就离得近，偏过头来时又拉近了几分，不过半臂之隔，虞央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纪折的眼睛。

她看见纪折眼睫微颤，目光一点点垂落，慢慢下移，不知在看哪里。

纪折的眼睫长而密，压下的睫仿佛也压下了眼中的情绪，他眸光微沉，下移的眼眸有片刻的失神。

但很快他眼睫眨动，快速敛去那微不可查的情绪。

嗯？虞央莫名，不知道纪折刚刚在想什么。

祝濯玉却忽然戳了戳虞央的胳膊。

“明明是你叫我陪你吃饭。”祝濯玉不爽：“现在到底是谁陪谁？”

她抱起双臂，冷幽幽的说：“你如果不把我夹给你的排骨吃完，我今天都不和你说话了。”

“——还有。”祝濯玉嫌弃的努了努鼻子：“你不许和纪折靠那么近，都是他的味道！我！很！讨厌！”

“你真是奇怪，你自己真的闻着不别扭吗？”祝濯玉眉头蹙的紧紧的。

虞央不知道该怎么回，只能敷衍过去：“我鼻子不太灵。”

“不应该啊。”祝濯玉凑近嗅嗅虞央：“安全度过成熟期的猫兽腺体应该更敏感才是。”

她疑惑的说：“你闻不到别人的信息素，我也闻不到你的信息素，你耳朵也没有，难道腺体也没有？”

“这不可能。”祝濯玉嘀嘀咕咕的又很快否定了自己：“正常的猫兽怎么可能没有腺体……”

之前公交车上遇到的小女孩也说闻不到虞央的味道。

莫非这个世界的兽人身上都有自己专属的气味？类似abo那种设定？

下一秒，祝濯玉又猛的凑近一些。

她紧紧盯着虞央，问：“你闻不到别人的味道，是不是不会受到信息素的刺激？那你发情期反应猛烈吗？”

祝濯玉逼问的紧，她人不断靠近，一个接一个抛出的问题都离虞央这个纯正的人类的常识相距甚远，虞央思维反应不及，只能被动的不断往后倒，试图和祝濯玉拉开一点距离。

手掌胡乱摸着椅子撑住越来越后靠的身体，挪着挪着虞央却没注意已经到了椅子边缘，她一下没了支撑，呼吸一紧，人迅速往后摔去——

“诶——”祝濯玉反应很快，立马想伸手抓稳虞央。

一双手却更快。

先一步扶稳了虞央的肩。

虞央后背随即靠上一片硬实的胸膛，有浅淡的冷松气息裹挟而上。

纪折的声音落在虞央耳边，他低声说道：

“小心。”

一切发生的太快，虞央什么都来不及反应，只是下意识仓皇抬眼，扬起的动作却不小心擦过什么，柔软的耳垂与一片温热一触即离。

虞央猛的一滞。

纪折握住她肩头的手也明显一顿，冷白的指节蜷起一点。

虞央望着纪折，一瞬间呆滞的只顾得上眨眼。

纪折的喉结缓缓滚动一遭，他淡色的眼瞳晃动。

似有什么波光。

虞央终于有所反应，她迅速起身。

手忙脚乱的理了理衣摆。

“谢、谢谢。”明明只是个意外，但虞央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有点不敢再看纪折的眼睛。

她脑海里全是方才甚至还没有一秒的相触。

温热的、干燥的唇瓣。

被这样一打断，祝濯玉也忘了再追问虞央腺体的问题。

她应该察觉到了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语气干巴的开始催虞央快些吃饭。

虞央也马上埋下头，开始扒拉碗里的排骨。

方才还斗嘴的餐桌瞬间安静下来。

虞央闭眼，不过才在学校吃了两次饭，却都在一种不知名的气氛中告终。

-

离校时纪折陪着虞央走到了校门口。

两人一路上无话。

纪折闷不吭声的走着虞央旁边，脚步刻意放慢，和虞央并肩走着。

虞央想到了之前在人类世界时，纪折也爱并排和她走。

黑猫不爱叫，表达亲近的方式就是跟着虞央的脚步走前走后。

只要虞央站起身，无论是要去做什么，猫都跟着她。

每逢大扫除时虞央就有的忙了，猫猫也不落下，虞央推着吸尘器一个一个房间的走，黑猫也轻巧的亦步亦趋陪在虞央身边，

最后一个下午过去，人累的瘫倒在沙发上，小猫也有点倦了，咕哝着窝在虞央肚皮上休息。

虞央喜欢在太阳天大扫除，她时不时会看一眼旁边的小猫，恍惚间，小猫的身影与如今身旁高大的青年重叠。

午后的太阳盛，耀眼的光斑透过枝叶的间隙打在纪折的肩头，纪折也望过来。

一样的，盛着太阳，安静的，透澈的眼。

不知不觉纪折陪着虞央已经走到了终点。

一路上一句话未说，旧日默契的陪伴也让虞央心里感到安心的平和。

寡言了一路的青年在虞央走之前似乎想说什么。

他看着虞央，最终也只说了句再见。

虞央知道纪折在想什么。

她笑，微微垫脚揉了揉纪折柔软的发。

“晚上等我一起吃饭？”

纪折眼眸眨动。

半晌，他垂头，用发顶蹭了蹭虞央的手心。

“嗯。”

-

最初虞央顺其自然，不想干涉兽人世界里纪折的因果。

她给自己的不过系统给予她的一个月时间。

如今虞央想留在兽人世界更长一些。

她想弄清楚纪折真正的情况。

回到网吧后，虞央没急着继续完善她的算法框架。

她在搜索引擎中，输入了一遍脑海中所有有印象的关键词，第一次认认真真的了解了一下现在她在的，这个兽人世界。

兽人世界的运转和人类世界大体类似。

政体掌权，世家经商，共同维持着整个世界的转动。

只是兽人世界的阶级差异比人类世界更大。

兽人世界的食物链顶端是猫兽，也就是虞央见过的带着兽耳兽尾的人形大猫。

但不是所有猫兽都能获得兽人世界的政体——联邦，所颁布的公民证。

猫兽15岁分化，15岁之前，为幼年体，腺体发育不完善，不会有所谓的发情期，只存在与人类世界猫咪体型一般大的猫形以及幻化的人形。

15岁迎来成熟期，腺体第一次发育，激发猫兽信息素，成功度过成熟期的猫兽兽形骤增，往后每年都会经历一次发情期，未能成功度过成熟期的猫兽永远被困于兽性，失去理智。

联邦统一登记幼年猫兽，实时监测是否能度过成熟期，失控者会被关入特殊管控中心进行管控。

但失控猫兽武力凶悍，这也是为什么虞央最开始发现兽人世界比起人类世界而言，资源几乎完全倾斜于战备发展的原因。

了解完这个世界的大概轮廓，虞央才第一次有了一点真实存在感。

也通过了一些未被清理干净的视频清楚的感受到了没能度过成熟期的失控猫兽到底有多大的破坏性。

视频重播，猫兽嘶吼，一帧帧倒映在虞央的瞳孔里。

虞央拿出手机，时间已经快到联中一校的晚休时间。

她点开祝濯玉的通讯界面，敲敲打打，把信息发送了过去——

[你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