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恶的灵魂剖离肺腑形廓,半生噩梦惊醒,恍如隔世。
入眼是青年长满胡茬的下巴,面色疲倦偏要强撑睡意,困出几层不是很精神的软塌塌眼皮。
“马孟起……”
张嘴尝试发出一些声音,脱口而出的却是他的名字。
“老师,再次醒来有没有决定放下仇恨。”
被点名的马超难看地笑着,眨了两下沉重的眼皮,几近贴到床上的半边身子向后撤去,嘴里不忘打趣,可惜语气悲喜交织,一点也不潇洒。
司马懿隐约觉得这句话听起来有几分耳熟,无奈脑子混沌,不能深究。
微微氚了几口气想要坐起来,睡的疲软的手臂撑不住刚刚复苏的身体,折腾好久也没有成功靠到床背,当即稍带不满地瞪了一眼旁边毫无眼力见的木头桩子。
一脸邋遢样的马超坦然与他对视,依旧没有任何准备搭把手的觉悟。
“马孟起。”莫名窝一肚子气的男人冷丝丝喊到,眉毛扬起,睨视马超动作。
“在,老师。”挺直脊背端坐在板凳上纹丝不动的青年有声必应。
屈起半条手臂勉强有个样子的司马懿懒懒伸出一只手来,指使道:“扶我起来。”
颤抖的瞳孔下意识看向那只主动向他伸出的手,掌指关节处骨骼凸起,脆弱易折,五指削葱唯尖处露一点点红。
马超攥拳,害怕被那双精明的眼睛看穿心底情绪,十分刻意地低下沉重的头,藏起露怯的氤氲。
越来越模糊的视线死死盯准放在腿上两只发青的拳,硬生生看出一朵稀碎的花来,明知故问道:“老师是让我扶你起来吗?”
这里就你一个,不喊你喊谁?
司马懿失语,特想撬开他脑袋瓜看看里面是不是又丢了另一半容物。
因为想要掩饰哭腔而变得更加低哑的声音没什么底气地继续讲着话:“老师不了解我吗?把手给我的话,我不知道又要做出什么事来。”
视线上方的手没有收回的意思,坚持地悬在半空。
酸涩喉咙痛的吞咽口水时耳腔都在嗡鸣,日夜折磨的难题当做玩笑苦兮兮讲出来:“如果我死皮赖脸起来,老师又烦了怎么办?”
没有人替他解答忧虑,只有那只皙白如玉的手停留原处。
抬脸,是一双眼眸沉静如水两两相望。
于是耐心等了许久的手被紧紧握住,十指相扣,压在锦绣丝绸绽花一朵。
青涩胡渣磨的人脸颊生痛,与其说是亲吻倒不如说是在野蛮啃咬。
唇凉如蜜,越亲越喜欢,尝试伸出舌尖品尝味道,意料之外地没有被一把推开。
“这样也可以吗?”
粗糙手掌探进绵软衣料,摩挲柔韧滑腻的腰身。
另一只手托起如瀑黑发,将人勒紧用力搂着。几缕雪满擦过耳边,鼻息躲进温暖颈窝贪婪呼吸。
从始至终被搂抱亲吻的人都没有任何预备逃开的意思,等到强装坚强的眼泪决堤肆流,掌骨明晰的手掌尝试着抚上青年硬硬的头发,一声极轻的叹息也随之而落。
“有。”
迟到的回应不知道是在解答马超哪一个问题,或许只有湿透的衣襟懂得,两颗内里坚硬、长满倒刺的心脏到底经历了多少,才换得此间冰雪消融。
早年用自己的灵魂与邪恶能量做交换的司马懿原本以为这一次会在冷晖枪下烟消云散。
没成想那道为幼时乔绾的设下的咒法竟然阴差阳错地跑到了自己的身上。
魔体冲出束缚抢先化作黑烟,因为相当确定自己会死的司马懿还在咽气前大方地掉了好几滴眼泪。
所以导致现在的情况就十分的…….十分的尴尬。
被允许亲近的马超寸步不离地黏在身后,张嘴闭嘴就是老师老师,显得这个脑子里只有风花雪月的坏学生有多好学似的。
只要司马懿回头给他一个眼神,就会被推到任何方便他耍流氓的建筑物上亲亲摸摸。
“老师原来也会说假话。”
夜晚,青年理所应当地鸠占鹊巢,扒住司马懿的肩膀美滋滋地讲话,巨没眼色,哪壶不开提哪壶:“是有一点喜欢我吧?老师?”
喜欢你能当饭吃?
司马懿忍不住偏头斜他一眼,马上就被低头吻住,拿脚踹都不带哼一声的。
翻来覆去折腾的满头是汗,两人一上一下默默对视,喘的气热腾腾,很快便交融混乱。
“老师,十五那晚我问你的话,现在可以回答我了吗?”
马超双手撑在两边,居高临下看着因为出了一层薄汗而面若敷粉的漂亮脸蛋,眼神却是下位者的乞求。
司马懿知道他说的是什么,这位笨蛋学生最喜欢问问题,但是又不肯听正确答案,偏要磨着回答的人必须说成和他的想法完全雷同才算可以。
「你已经死过一次了,就当曾经的你不再是现在的你,我们忘记曾经的仇恨、苦难,重新开始好吗?」
我现在已经死过两次了。
司马懿不合时宜地腹诽,眨眨眼睛佯装淡定地答道:“你扒我身上抹眼泪那天我不是答应你了吗?”
其实本来没必要把时间地点情节交待的这么清楚,两人这半年来正常交流的机会屈指可数,这日那日昨日今日,拢打拢算也没几日。
司马懿说的这么详细的原因纯属是想报马超这些天总是提起他那两滴眼泪的仇。
好啊,揭短是吧,你没哭过呀?敢让我难堪你就等着吧,可有你好果子吃呢。
连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幼稚心思狡猾可爱,只单单想着,嘴角便露出得意笑容。
被揶揄的青年脸色潮红,说不过他的伶牙俐齿,就要耍赖咬人。
司马懿只是名义上的伶牙俐齿,可不敌马超满口尖牙,碾上去就痛的麻麻,一点一点向里收着抿,完全没有矜持的浅尝辄止一说。
等到亲热完毕,马超向床里一滚,伸手麻利地把人卷进自己怀里,稍作停顿后,觉得不够亲密,又使了一些劲,让司马懿压在自己身上,两只手托住他能够一掌覆下的脸,开口:“我有点羡慕。”
“嗯?”被他一顿前后左右上下求索的司马懿趴在他胸前,不知天地为何物,努力半天眼神依旧迷离,很难明白他在讲些什么。
马超装模作样地咳了一声清清嗓子,解释道:“老师把乔绾养大,还送她护身符。我什么也没有。”
尽管司马懿没有说过护身符咒是自己当初设下的,马超还是知道了。
复活仪式做的紧凑忙乱,接近尾声时看到乔绾手握破碎符咒一脸劫后余生,便多嘴问了一句。
得到的答案是一个不能确认的来处。
乔绾推断是自己出生的江郡附赠的天生庇佑。
只有他知道这道光罩碎裂前有多熟悉。
善用黑色能量的司马懿,或许曾经也拥有过纯洁的祝福。
“老师怎么不告诉她?好让她再少恨你一些。”
话虽这样讲,当时最有机会更正答案的人却是马超自己,明显是存了私心,事后还要强装大度,司马懿看在眼里只觉得他幼稚的可笑。
那道符咒只是当年随手送给小女孩的一件礼物罢了,如今她已经不再需要,就连退还的方式都如此悄无声息。
所有的羁绊,转瞬即逝。女孩愿意不计前嫌地救他,已是上天对他莫大的恩慈。
因为总是难以入睡,所以很少有做梦的机会。鲜有的梦境不再血腥,女孩扎着两根长长的麻花辫提灯站在光下,童声可爱,呼唤义父。
捡起女孩的意义不只是养育一条美丽生命,也许从中获得的片刻温暖,才使得他在之后被追杀的夜晚怅然若失。
得到的终会毁灭。渐渐的接受这个现实,本以为会一直重蹈覆辙下去,但是青年炯炯的眼睛火热贴上,抓住他的手心后便再难甩掉,违心说过刺耳的话,挥出镰刀对准毫不设防的后背穿透。
即便如此仍然像条赖皮小狗跟在身后千呼百唤只为求得一个回眸。
一定是因为魔体消散的时候带走了积压心底的扭曲怨愤,现在简单想想竟然产生一种感动的错觉,司马懿动动眼珠,把马上就要浮起的雾气赶走,哑哑地问道:“你想要什么?”
要什么?突然这么一问,马超好像真的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以前嫉妒乔绾被司马懿一手养大,有个义父义女的身份维系。
嫉妒诸葛亮和司马懿同窗旧友,彼此默契,交换眼神就可以互通心事。
现在二人关系破冰,嫉妒不能说是烟消云散,但好歹可以美化一下强做羡慕。
羡慕的依旧如上所示,可这些要怎么转变成自己的愿望说出口呢?
总不能说我羡慕你是乔绾的义父,我也想要一个吧?
马超胡乱想着,傻话从嘴巴里不争气地给溜了出来。
听得司马懿笑意更深,回道:“也不是不行。”
猫一样的眼睛闪着狡诈的光,引经据典地假装思考:“俗话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的确可以认你这个干儿子。不过义父这个称呼被抢去了,你就姑且受点委屈,管我叫做养父吧!”
狠狠被占去便宜的马超面色不改,作孽的手摸到某处,笑吟吟道:“好啊,那我就白天叫养父……”
话音未落,屈起右腿轻松将人翻过压住,位置再次颠倒肆意欲为,俯身一口咬住耳垂绵绵吐息:“晚上养父叫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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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认师做妻,认妻做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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