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繁尘反应了两秒才明白女人口中的“小舟”是指乔安舟。
她昵称真多——起初有叫她“帆宝贝”的段浅雪,接下来是喊她“小帆”的乔沐阳,现在又多了一个用熟稔的口气唤她“小舟”的黑发女人。
这些用特别的昵称称呼乔安舟的人都有特殊身份,段浅雪是前任,乔沐阳是小姨,现在这个女人是什么?
如果只看脸,她看上去和自己一般年纪。看穿着,虽然屈繁尘看不出衣服材料的贵贱,但她可以从剪裁和版型判断女人穿的衣服不便宜。而且她左手有一块白金配色的手表,屈繁尘在乔安舟的衣帽间见过类似的。
能出现在乔安舟家里的东西都不是便宜货,除了我。屈繁尘一想到女人是乔安舟的熟人,便不由自主地把自己置于低位,不敢看她的眼睛,谨慎回答道:“熟人谈不上,我跟乔总是上下级关系。”
“是吗?”女人的眉尾上扬,露出一副兴味盎然的样子,“现在国内也像国外一样开放吗?下级可以对上级直呼其名?”
女人直勾勾地盯着屈繁尘,试图从她的表情中捕捉谎言被揭穿的慌乱。女人毫不遮掩的充满探究意味的视线像一颗钉子,把屈繁尘钉在了砧板上,让她进退不得。
现在应该厚着脸皮继续说谎,还是自暴自弃坦诚一切?可是刚才随口胡诌的谎言已经被拆穿了,如果选择坦诚,坦诚的尺度要怎么把握?屈繁尘的脑子在飞速运转后得出一个结论:无论选择哪个都很糟糕。
要不转身逃跑吧。屈繁尘心虚地看了一眼女人的鞋子,发现她穿着一双厚底凉鞋,低落的心生出一丝欣喜——如果自己逃跑了,她肯定追不上自己。
屈繁尘在心中倒数,准备数到一的时候冲出去,却在数到二的时候看到乔安舟从西餐厅里走了出来。
乔安舟一出来就看见屈繁尘一脸紧张地站在女人旁边,难以置信地歪了歪脑袋。她眨了下眼睛,发现屈繁尘没有消失,证明眼前的景象不是梦。
“你,还有你。”乔安舟指了指屈繁尘,又指了指女人,疑惑地说,“在门口干嘛呢?给餐厅当门童吗?”
“小舟,你忘记你选的餐厅禁烟了吗?”女人面对乔安舟的时候换上了娇滴滴的口吻,伸出手挽住她的胳膊撒起娇来,“我跟你说了我来门口抽根烟。”
乔安舟不理会女人的撒娇,抽开手臂的时候不咸不淡地说:“天太热了,别搂。我戒烟了,没有关注餐厅有没有禁烟。”
“得了吧,就算你妈戒烟了你都不会戒烟。”女人轻笑着向乔安舟摊开手掌,索取自己想要的东西,“我刚才只带了一根,你帮我从包里再拿一根?”
乔安舟眉头轻蹙:“你带包了吗?”
“你一点也不关注我!我的包里还有我的护照!要是丢了你就要赔罪!”女人急忙冲进西餐厅,留下乔安舟和屈繁尘面面相觑。
屈繁尘原本打算在见到乔安舟时就开口道歉,可眼下这个场景说对不起只会让人尴尬,所以她沉默了。乔安舟也不说话,就这样默默地看着屈繁尘。
她发觉乔安舟的视线聚焦在她裸露的小腿上,便俯身放下了挽到膝盖的裤子,让它重归原样变回长裤。
今天是乔安舟戒烟第二天,缺少香烟的慰藉,她比平时更容易焦虑。她的右手插在浅蓝色的牛仔裤口袋中,明知口袋里什么都没有,但却无法停下摸索的动作。因为她的潜意识在作祟,让她觉得口袋里有烟。
已经好几天没看到屈繁尘了,心中疯长的思念足以让乔安舟发疯。她知道今天是她们约好要一起去酒吧的日子,但屈繁尘没有给她发信息,这让她很是挫败。
也许彩排太累了,在家睡着了。乔安舟找理由为屈繁尘开脱,抱着期待回了一趟家,却发现屋内空无一人。
客房的卫生间有淋浴的痕迹,床上的被子也没有叠好,看样子屈繁尘昨夜睡了客房。乔安舟想到这里,烦躁得很。
她不在自己的床上睡觉,是想逃避自己吗?乔安舟掏出手机,点进自己和屈繁尘的对话框,打了一行字又删掉了。
问这种无聊的问题,想得到什么答案?屈繁尘之前的拒绝和冷淡已经让乔安舟遭受了重大挫折,她不想再被拒绝一次。
乔安舟的视线不像黑发女人那般直白,但这不妨碍她观察细致。
“膝盖上的淤青怎么来的?”
屈繁尘错误解读乔安舟语气,将烦躁当作冷漠,让乔安舟关心的话语变成了不满的斥责。她耸了耸肩膀,故作轻松地说:“训练的副作用不可避免。”
“以前没这么严重。”乔安舟看向屈繁尘,察觉到她眼眸中的惊讶,率先别开了视线。她为自己的发言懊恼,说什么以前,显得自己像一个一直观察别人膝盖的变态。
屈繁尘不想搬弄是非,也不想看到乔安舟和段浅雪起争执,所以没有提起段浅雪要她重复滑铲的事情,避重就轻地说:“马上出道了,训练比以前多,消耗也一样。”
“你注意点,别伤到自己。”乔安舟轻轻地叹了口气,“我外公不小心打翻了药酒瓶,如果你再受伤,我只能带你去医院了。”
屈繁尘听出乔安舟话语中的关心,开心地笑了起来:“放心吧,我会注意的。”
“注意什么呀?”黑发女人背着链条斜挎包走到乔安舟旁边,用食指轻戳她的肩窝,语调带着些许哀怨,“我就离开一会儿,出来就看到你们有说有笑的,说什么呢?”
“没什么,沐阳快到了,我们跟她汇合后可以进去了。”乔安舟不理会女人的问题,朝前走的时候用手背碰了碰屈繁尘的手背,“走了,别傻乎乎地站在这里当石狮子。”
屈繁尘跟在乔安舟身后,听到黑发女人在身后喊:“小舟,你不介绍我跟她认识一下吗?”
乔安舟不情不愿地停下脚步,冷漠的语调像在超市里站了一天想赶紧下班的毫无感情的导购,简洁明了地介绍道:“屈繁尘,尚歌遥。”
黑发女人气得鼓起脸颊,对着乔安舟抗议:“你是不是漏了什么重要信息?只说名字别人怎么会明白我们的关系?”
和乔安舟不是一个姓,可以排除亲戚关系——能这样断定吗?万一是远房亲戚呢?屈繁尘纠结之余,听到乔安舟冰冷的声音。
“我们有什么关系?”
尚歌遥气得直跺脚:“我们可是大学同学哎。”
乔安舟一板一眼地纠正她的话:“我是导演系,你是表演系,严格来说我们不是同学,只是校友。”
尚歌遥不依不饶:“我不管,同一级就是同学。而且你怎么不说我是你毕业作品的女主角?为什么略过这么重要的事情?”
“毕业作品?哪一年的事情?”乔安舟故作沉思,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我想不起来了,也许是自我保护机制删除了那段记忆。”
“有没有搞错!承认我是那部短片的女主并不丢人,我可是——”尚歌遥的话没说完,就被乔安舟捂住了嘴巴。
“你长点心吧,真以为东城市没人认识你?万一街上有你的粉丝,拍到你胡搅蛮缠的样子,你经纪人又要找我麻烦。”乔安舟烦闷不已,看到尚歌遥露出知道错了的心虚表情,便放开了手。
屈繁尘重复了一遍自己听到的内容:“乔总的毕业短片?”
“不要提。”“感兴趣?”
乔安舟的声音和尚歌遥撞在一起,她瞪了尚歌遥一眼,警告说:“要是传出去,我会马上停止我们的合作关系。”
“别,我错了。没有你的允许我什么都不会说。”尚歌遥变脸的速度像翻书一样快,上一秒还嬉皮笑脸的,下一秒就严肃起来。
屈繁尘在旁边观察乔安舟和尚歌遥的相处模式,得出的结论是:与其说她们是欢喜冤家那种平等关系,不如说是主仆那样的上下级关系。
尚歌遥像乔安舟的小狗一样,吵闹着想尽各种办法获得主人的关注。乔安舟是典型的打一巴掌给一颗甜枣的人,会使用奖励来威胁对方。
尚歌遥和乔安舟的争论以尚歌遥的失败结束。她不敢缠着乔安舟撒娇,乔沐阳还没来,她只能跟屈繁尘搭话。
屈繁尘不善于应对过分热情的人,因为对她来说,热情过头与冒犯可以画等号。如果说杜灯绮像太阳,那么尚歌遥就像十个太阳,热情得让人想要逃离。
“所以你跟小舟到底是什么关系?”尚歌遥在乔安舟面前对屈繁尘抛出了这个问题,大大方方的样子让人看不出一点顾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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