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属于冬天的第一缕阳光从天上折射下来。穿过梧桐树，光秃秃的树干上还挂着雪和霜。被阳光这么一照，竟有点熠熠生辉。阳光持续向下，照在了唐忆舒和唐叶年一起种的洋甘菊，五色玫瑰上。五色斑斓的花朵向来欢迎阳光的光临，它们肆意挥舞着身躯，任凭阳光把它们照得晃眼儿。

安秋静起的最早，在卧室里换好衣服后，见时候还早。便去卫生间洗了漱，上了个厕所洗好手后就去后院捣鼓花儿草儿的了。安秋静是个纯正的北京人，住宅也是按照北京传统四合院建造的。说起四合院，其实安秋静并没有什么记忆。他从小到大住的都是楼房，在钢筋水泥中混大的。但是长大后，好似懂得了要保护非遗，但其实是怀旧了。想找点儿清静，不想再碰钢筋混凝土了。

后院是安秋静的花园，有好几个区。名字都很文艺，比如装着洋桔梗，勿忘我，蔷薇的“泰戈尔”花园，满满哥特式风格的“丁达尔”花园，里面有菊花，风信子，洋甘菊。当然，也不能少了唐错的专属花园“玫瑰星云”。在花园顶端，有一个巨大的玫瑰星云。各种各样的玫瑰花，比如五色玫瑰。

安秋静推开红色的院门，“咿～呀～”门关得并不紧。轻轻一推就开了，因为锁坏了，唐叶年就没再锁过。怕安秋静出意外。

十二月初，正是北京最冷的月份。侍弄好花后，安秋静关上门。刚离开后院，就看到穿着恐龙连体睡衣的唐错在洗漱。

“起床了啊？我去给你们准备早饭。”

“爹呢？他还没回来？”

“他出差了呀！”

唐错有点不解，为什么会有人出差出半个月的。但他没有那么八卦，一直问下去。洗完脸，抹上护肤乳。大功告成。出了卫生间，唐错跑到厨房打算从冰箱里找找有没有吃的。

很好，没有。

他烦躁的关上冰箱门，又在厨房看了会儿。最后垂头丧气的走了出来。

“怎么了？”

安秋静正在做面条，看到唐错愁眉苦脸的。“没早餐吃。”因为唐错起得早，所以就一直饿着。现在估计只剩下一口气了。安秋静听力不好，但他知道唐错一定是饿坏了。“等会儿，我给你做面。你去叫汉霄起床吧！”安秋静揉捏着面团，他做的是手擀面。需要自己揉面团，而这正好是安秋静最擅长的。

唐错上楼叫唐汉霄起床，打开门时。屋里却一个人都没有。

“……”

他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这个小弟弟，是该叫名字，还是叫弟弟。他不知道该如何与这个小自己四岁的弟弟相处，对他来说，唐汉霄就是个不速之客。但他没有排斥这个小弟弟，但也不至于太热情。

见不到唐汉霄，唐错有点失落。关上门，打算去花园看看。下了楼发现唐汉霄在看书，叹了口气。

真是不让人省心。

走到唐汉霄身边时，唐错简明扼要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要吃早饭了。”

唐汉霄听到声音，合上书。揉揉眼睛，眯着眼看着唐错。“哥？”唐错应了一声，避开地上的玩具，积木。朝唐汉霄伸出手，微笑着说:“走吧！”看到唐汉霄还在四处张望，唐错忽然想起安秋静说过:

唐汉霄看不见，以后你要好好照顾他。还有，永远不要告诉他，我们知道他的秘密。

唐错叹了口气，拉起唐汉霄的手。唐汉霄顺着自己的小手，摸到了唐错的手腕。开心的笑了。唐错小心的握着唐汉霄的手。明明唐汉霄可以自己摸索着走到餐厅，无非就是会摔跤。自己以前一直都是这样走过来的，摔多了，自然就走得顺畅了。

但现在，他有了哥哥。有了一个“导盲犬”

尽管可能唐错并不承认。唐错走到院子里时，就会下意识的走阳光明媚的地方。他想通过日光，让唐汉霄可以看见。很显然，成功了。唐汉霄瞪大眼睛，任阳光肆意侵袭他的眼睛。唐错也抬头看了看天空，冬天的太阳变得很温柔，没有夏日那般灼热。唐汉霄闭起眼睛，低下头睁眼。

他在尝试看地下，但可惜，只看得到一团灰雾。唐汉霄并不习惯瞎了，但他必须适应。因为这是事实。但好在他天生就是个乐天派，并不在意这些。

他张开双手，做出飞机的姿势。蹦蹦跳跳的在院子里玩，阳光慷慨大方的洒在这个小瞎子身上。唐汉霄穿着毛衣，是白色的貂绒。脖子上围着红色的围巾，蓝色的头发披散在肩颈。穿的裤子和毛衣配套，也是白色的，但是膝盖处别着两个天鹅羽。

唐错站在阴凉处，眉眼带笑的看着唐汉霄玩耍。厨房里，安秋静把做好的手擀面盛出。摆好盘，端到院子里。看到两个孩子正开心的玩闹，大声的对两个小孩说:“唐错，唐汉霄。吃早饭啦！”

唐错回过神，走上前拉住唐汉霄的手。“乖，先吃饭。吃完再玩。”唐汉霄试图通过撒娇拒绝，但还是被唐错拉着走。安秋静把三碗面分好，筷子，勺子也分好。唐错已经坐好，开始吃面。安秋静抱起唐汉霄，放在椅子上。拿起一个小碗，盛了一小碗的面。

唐汉霄因为看不见，所以就像只小猫用爪子试探。但刚碰到碗，就被烫叫了。唐错“噗”一声笑了出来，“你不怕烫吗？”唐汉霄委屈的求抱，安秋静也被逗笑了。但他抑制住了，张开手抱住唐汉霄。“好了，好了。不哭不哭了啊。不怕不怕。”哄好后，安秋静把唐汉霄放回原处。拿出一块毛巾垫在小碗周围，以免唐汉霄又被烫到。

安秋静夹起面条，吹了吹。喂给了唐汉霄，“好吃吗？”安秋静温柔的声音让唐汉霄很安心，手擀面也很好吃。滑滑的，有韧劲儿。正宗！

就这样，两个小孩和一个大人在沐浴在冬日暖阳里，四合院好像倏忽之间变得温暖了。不是被太阳烫的。而是这个原本冰冷的四合院，因为一个小太阳的到来，正慢慢地变得温暖。

吃完早饭，唐汉霄就被唐错领着回了房间。

“……玩。”

“什么？”

“玩！”唐汉霄孜孜不倦的重复着一个字，蹦蹦跳跳的。唐错看了眼烦，“你快别跳了，让人看了笑你！”他右手支着下巴，不去看唐汉霄。

唐汉霄停住，僵在那。鼓着脸，开始抽泣。

很好，他又要哭了。

唐错真的不喜欢他，嫌他太麻烦。又嫉妒他长得漂亮，唐汉霄夺走了原本是自己的爱。一想到以后每一年，每一天都要陪着这个小瞎子。唐错心里就难受，且十分不爽！

“哇！”

唐汉霄仰头大哭起来，他是一个极没安全感的人。又因为他看不见，所以就特别容易哭。

唐错有点烦躁，但他又不能骂唐汉霄。他站起身，走到唐汉霄面前。捧着唐汉霄的脸，叹了口气。

“别哭了，难听得很。你如果想要我陪你玩，就安静点。我不是什么温柔耐心的人，以后如果你调皮了，我可不会罩着你。别以为你哭了就会人哄你，爱哭的孩子有糖吃并不是对每个人都有用。知道了吗？”

唐汉霄愣了一下，这是他第一次听到这些话。立马止住了哭。抹抹眼泪，奶声奶气的对唐错说:

“我想哥哥陪我玩，可以吗？”没有听到声音，唐汉霄又摇着唐错的手。“可以吗？可以吗？”

小孩子突然对你卖萌，撒娇，你有撤吗？

没有。

“唉，好，玩什么？”

“哈哈哈！玩捉迷藏！捉迷藏！”

捉迷藏？唐错有点担心，他看不见怎么捉迷藏？不如他藏我找，但是他藏的地方太危险怎么办？万一他摔了怎么办？反过来呢？让自己被找到。即使可能会被嘲笑。

“好。”

“我找你，你藏起来。”

唐错还没回答，唐汉霄却已经闭眼数数了。唐错看了看周围，没什么可躲的，但，还有一个地方可以。站在唐汉霄后面，这样他就不会到处乱走了。只是，不知道他会不会转身。他看不到，应该找不到吧。

“藏好了。”唐错站在后面，俯视着眼前这个小小的弟弟。开始慢慢接受他了，也许只是还不适应新环境，又或者是因为看不见，没有安全感。所以才会闹的，又或者是因为年纪小。唐错轻轻的声音就像微风，也像风铃。

唐汉霄开始循着声音找人，床上没有，衣柜里面没有。书桌也没有。唐汉霄有点不服气，张开眼睛，又继续找。唐错屏息凝神的站着，他其实很想被找到，但他又怕唐汉霄太容易找到自己。所以只能这样静静地看着。

正想着，唐错的手就被抓住了。

“……”

唐汉霄找到了，欣喜的抓住唐错的手。

“哥，找到你了。”

唐错有一瞬间觉得唐汉霄很厉害，在完全看不见的情况下，竟然还能找到自己。

不可思议！

唐错抱住唐汉霄，唐汉霄也踮起脚抱住唐错。

“嗯，你找到了。”

唐错软软的声音响彻在房里，唐汉霄开心的时候会抱着让自己安心的人。唐错就是其中一个。

“好了，下次再玩。现在下去吃午饭了，下午我爸会带我们去海洋馆。”

“我不去。”唐汉霄跺着脚，他的脸上又有了泪珠。他要哭了，唐错忘了，又或者是安秋静忘了。唐汉霄是看不见的。

“好，不去。在家玩儿，好吗？”

唐汉霄被他这么一哄，立马就软下来了。他跳起来，又开心了。

还挺好哄。唐错摸着唐汉霄的头发，软软的像小动物。

唐错拉着唐汉霄的手下了楼，安秋静正在做饭。唐汉霄闻了闻，是狮子头。他之前在饭馆吃过。

唐汉霄拉着唐错的手，兴奋的说:“狮子头，是狮子头！”

“听到了，快去洗手要吃饭了。”

唐错拉着唐汉霄进了洗手间洗干净手后，就去院子里坐下等开饭。安秋静在厨房里捣鼓狮子头和四喜丸子，摆好盘。然后把烤箱里的蛋挞，面包拿出来。

中午安秋静会吃一些相对简单的东西，比如丸子，面包之类的。然后再配上果汁与牛奶。午餐就完成了。

院子里，唐汉霄在跟唐错玩斗蛐蛐儿。唐错的关大爷是一只身经百战，体格强健的蛐蛐，而唐汉霄的元宝则是个残疾的蛐蛐儿。按常规操作，元宝肯定会输。唐错一声令下，比赛开始。

关大爷（关羽）没有先发制人，而是任由元宝打过来。唐错征了一下，为什么关大爷没有还手。但看到唐汉霄开心的表情，忽然明白了。释然的笑笑，继续观看比赛。

当元宝打的筋疲力竭时，关大爷才出手。但是如此轻的力道对元宝来说就像挠痒痒一样，还可能更轻。元宝有点疑惑，但还是很开心。扇动翅膀，背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战斗结束，元宝赢了。唐错轻轻抚摸着元宝，当看到元宝残疾的后腿，唐错才知道关大爷为什么要留手。一直都在迁就他啊！

元宝是唐错在花鸟市场买的，当时它也是只不服输的蛐蛐儿，但还是被另一只蛐蛐打败了。之后，元宝就一蹶不振，直到现在，唐错才知道元宝是因为残疾才这样的。而关大爷是元宝的亲哥哥，所以就连打架都会迁就元宝，任由元宝欺负自己。

真傻。

唐错在心里骂着，而关大爷走到元宝身边，拍了拍它。元宝会意也笑了笑。

安置好两只蛐蛐儿后，唐汉霄拉着唐错的手。去厨房洗干净手后，就坐在院子里等吃午饭了。

安秋静把四喜丸子和狮子头端上桌后，也把饭后甜点端上桌了。唐汉霄尝试拿着筷子夹狮子头，唐错想帮他，却被安秋静制止了。

唐汉霄站起身，皱着眉把筷子插向一个狮子头。唐错紧着的眉头终于松下，唐汉霄把狮子头放进碗里，松开筷子开始吃狮子头。安秋静之所以不制止，是因为他知道唐汉霄可以做到，所以就信任的看着。唐错有一瞬间竟觉得唐汉霄看得见，就以他能看书，玩积木这两点，证据确凿。

但他又不在意，也不知道真假。所以他闭口不言。

吃饭时，唐汉霄就打开了话匣子。开始滔滔不绝。

唐错也一直附和着，安秋静虽然不喜欢有人在饭桌上说话，但是小孩他却可以容忍。笑着听两个孩子的谈话。吃完饭，唐错帮安秋静收了碗筷进了厨房，安秋静刚要洗碗就听见手机响了。

“爸，你手机响了。”

唐错正打算把碗洗了，安秋静接了电话，进厨房拍了拍唐错的手。示意让他洗。唐错也会意的离开了。

安秋静没有细看打来的是谁，仓促接了电话就开始洗碗了。

电话另一边很安静，没有什么杂音。应该是一个人在家，安秋静静静地洗着碗。耐心的等对方发话，一分钟后，才听到声音。

是唐叶年，安秋静洗完碗放进消毒柜。心里暗叹一口气，怎么是他。

“喂，唐大少爷~什么事？”

安秋静一听到唐叶年三个字，心里就不舒服。但也说不上恨，毕竟是自己的爱人。

“你在干嘛？”

明明是简单的问候，从唐叶年的嘴里说出来却是质问的语气。

“刚洗完碗，干嘛？”

“想你了。”

“那你就快点回来！”

安秋静走到客厅坐下，打开广播。继续骂唐叶年:

“我没心思听你胡扯！想我也不用天天打电话。哪个人像你一样，一天天不认真上班，出差。把心思全部都放在开小差身上。秃尾巴鹰！”

安秋静说话的声音很细，很软。配着广播竟一点都不违和。骂完后，就把手机轻轻放在茶几上。唐叶年被唬住，一时噎住。

“今天下午16:40的飞机，晚上20:50就能到。你甭生气了。我买了好多礼物，有几个小孩的，也有你的。您大人有大量，饶了小的吧！”

“哈哈哈哈！”安秋静被唐叶年这番话逗笑，气一下就消了。笑完，又想到唐叶年好像总知道怎么气自己，又知道安慰自己。他知道我的把柄，安秋静敏锐的察觉到。

一时，安秋静竟觉得自己亏了。又觉得自己赚了。矛盾啊，太死板了。安秋静咒怨道，手撑着额头，叹了口气。

“行，我不生气了。快点回来。”

唐叶年正在收拾行李，他的酒店离机场很远，而现在已经三点了。他必须立刻去机场。

唐叶年没太听清安秋静的话，“什么？”他拉好行李箱的链子，拿起手机问了一下。

安秋静关掉广播，落寞的垂下眼。他很想唐叶年，即使这个人很欠。但换种思维想唐叶年其实是在哄自己开心，又或者是让自己变得有情绪。或开心，或难过，又抑或是生气。只要是能听到安秋静笑了，哭了。唐叶年心就松了。

“我想你了，快点回来。”

安秋静撒娇时，声音就软了。但听着却一点娇柔造作都没有，很温柔。唐叶年也温柔的安慰道:

“我也想你，乖啦！我很快回来的。”

“嗯。”

安秋静挂了电话，默默念着诗: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十四！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越人歌》

一不小心又爆更了，算了。(? . .? .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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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冬日暖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