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一点,烈日当空,早上下雨留下的水滩在烈日底下已经被蒸发成水雾溶于闷热的空气中,给大自然的“蒸笼”增添几分水汽,蒸煮路上的行人。
马路边上的奶茶店里正播放着最近短视频平台上很火的抒情歌曲。
顾客并不多,王顺特意找了距离空调出风口最近的位置,冷风直当当地覆在她的脸上,即使如此,面对微信群里的“非人类正常发言”,她还是气得冒汗。
“36号的西瓜冰沙好了。”
店员将冷饮打包好放在柜台上,特意看向门口的位置。
身穿白T恤黑短裤外加洞洞鞋的女顾客还在低着头,飞快地打完字后倒扣手机,用十指将额前的刘海梳至头顶,开始做深呼吸。
“小姐姐,你的西瓜冰沙好了。”女店员在准备做另一杯冷饮之前,再次提醒道。
王顺捋顺呼吸,起身走向柜台拿起冷饮,礼貌地说了一声:“谢谢。”
迫不及待将吸管插进杯中,闷声喝了一大口,吃了半嘴的冰碴,王顺的心中火总算小了一点。
由于某个“大聪明”同事的自作聪明,害得她待会还要被逼着去公司。
昨天周六已经加了一天的班了,今天难得有空可以来银行,因为罗玉那猪脑袋,她只得完事后硬着头皮去公司给他擦屁股。
自从有了离职的想法,王顺现在在公司群里的厌蠢症一路彪到晚期。
碍于扣瓢大姐王飘的职场体面箴言,即不要和同事闹得太难看,所以她一直没有爆发。
本来不关她的事,狗领导出差回来迎着罗玉的话,点名要求她一个小时之内到达公司。
王顺打开手机银行查看余额,距离一百万存款目前还差五千四百八,如果现在就提离职的话,一百万就凑不齐。
她只好自我安慰,今天去公司摸鱼四个小时,离职申请就可以提前半天提出来。
想到这,王顺两口喝完剩下的冰沙,起身走去银行将每日消费限额从五百块提高。
她的银行卡每日限额五百。
每天只能花费五百块的话,平日里对她来说足够了,但是离职后开店,付房租,买材料,装修,还有学习费用加起来至少要大几万,如果提到微信不知道要从什么时候开始提才能提够。
银行里办理业务的人不多,到王顺时,距离上司叫她去公司的时限只剩半个小时。
她并不急着去,照那只长脖子大鹅的脾性,估计他现在还有几个小时才到公司。
每次都跟催命一样,明明不着急,却要叫自己提前去候着。
外面三十六度的高温,王顺将身份证银行卡随意揣进短裤口袋里。
即使刚才不停地做心理建设,但一出银行的大门,被太阳晒到,就触发了亲切的“问祖”技能。
走路去公交站台,一路上她的嘴就没停过,一直在发电报。
“这鬼太阳那么晒干嘛,与其盯着我晒还不如去晒晒罗玉那傻缺玩意的脑子,看他的脑水是不是扔去南北极冻住化不开。好端端给邮箱上什么安全锁,四个数字密码都记不得,非要催着老子现在回地狱重新给他发文件......”
“公交站台离那么远干嘛,是想让我走路去公司晕死在马路上还不能工伤认定吗?”
“还有那只长脖子大鹅,一天天的,出差半个月回来都不消停。一伸脖子除了要咬人就用个破锣嗓子嗷嗷叫唤向天歌。这么大的太阳怎么就不把他做成烤鹅呢?”
一辆黑车慢慢开向路边,徐徐停在王顺前面。
“什么烂车,长得真晦气。”王顺随便扫了车身一眼,继续骂骂咧咧地吐脏字儿,“傻缺玩意儿。”
黑车车窗降下来,车内的人伸出头看向路边并喊道:“王顺。”
“勾巴领......导儿!”或许是觉得这辆车有点眼熟,王顺骂得更有力气了,直到晦气的车内传出耳熟的晦气声,她才不甘愿收回嘴。
那道声音充满了压迫感,王顺胸口的怒火悄然熄灭,立马眯着眼睛,戴上职场人的面具,一边盯着车内的人看一边往步行道的内侧走。
这只大鹅之前在微信上说顺道来接她去公司加班的疯话居然是真的。
在奶茶店里她说自己在银行有事去不了公司,结果大鹅直接问她在哪个银行,还说要开车来请她。
她刚才一生气直接给人发了个定位,谁知道这只大鹅吃宕片吃多了,神戳戳嘞,竟然来了!
眼见她越来越往里走,想装作没看见自己,曲竟再次发声,“王顺,上车。”
他的声音很大,就连拿着冰棒的小孩从旁边走过都知道车里的人喊的是她。
“曲总,是你啊!我有点近视,刚才还以为是我看错人了。”王顺立马变了一张脸,脸上的笑容算不上谄媚,但是礼貌的态度是有的。
曲竟扬起唇角,皮笑肉不笑地戳穿道:“我没记错的话你曾经在公司炫耀过你左眼视力5.1,右眼视力5.3能达到飞行员的标准吧?”
王顺刚来公司没多久,罗玉戴着个厚眼镜对他评头论足,说她一米六三,体重一百斤的身材胖。
她立马不乐意了,暗戳戳说他眼镜度数太高,镜片厚,看东西重影,还故意炫耀了自己的好视力一番,说自己堪比飞行员视力的右眼看见的自己苗条极了。
没想到被这只大鹅听着了。
王顺默了默,苦笑着解释道:“吹牛嘛,一般都会夸张点。”
曲竟没有继续戳穿,只是简单地重复道:“上车。”
王顺绕到另一侧,打开副驾驶的门上车。
在她系安全带的同时,曲竟扫了她一眼,当视线落到有些发旧发灰的黑短裤时,嘴又开始毒了,“好歹是去公司,你这身衣服有点随便过头了。”
王顺歪头将安全带系好,差点被他这句话点燃。
他不也是T恤加工装半截裤吗,只不过自己是休闲风他是简约风。
王顺扭过头压住气解释道:“我也说了我在银行有事,我的工作昨天就加班弄完了,我也没想到今天还因为别人的事要去公司啊。”
“还是工作态度有问题。”曲竟开着车,目视前方,语气冷淡,“但凡在手机上安装个工作邮箱,也不至于今天还要去公司将邮箱里的文件重新给罗玉发微信。”
“啊!对!”王顺咬着牙应声,“曲总说的是。”
“那你就改呀!”曲竟无奈地摇摇头,“每次都说是,每次都不改。”
王顺垂下头翻了个大白眼,平日里一般在微信上回复工作她已经够心累的,要是还加上邮件,她直接晚上搬到公司去住得了。
“曲总,我一个月工资四千五。”王顺深吸一口气,“还得算上加班费。”
曲竟唉了一声,“嫌工资低就要多努力,每天混日子能混出什么来?”
王顺:“……”
这张嘴之前是被谁贴在下水道当地漏了,才能说出这么黑暗恶臭的话。
没事,再坚持二十天,月底辞了职,她就不用整天听狗屁声了。
公司今天没有什么人加班,抵达公司门口,王顺先去打了卡,曲竟刻意等在办公室门口,待她回来就开始嘴贱,“来发个文件至于打卡写加班单吗?”
王顺差点向曲竟摆了张黑人问号脸,不然嘞,大周末是自己被传染了,有病莫名其妙来公司旅游啊。
“来都来了,不做点事怎么行嘛。我想着还有两份外国的专利文献得看看,翻译翻译。”
本想着来摸鱼一个下午,结果负责人办公室里的大鹅一直不走,还时不时抬头盯向王顺的办公桌。
她回个微信那家伙都以为她在玩手机,接着挂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朝她叹气。
看来只能认真工作了。
将之前翻译的文件微信发给罗玉,接着看了半个小时的文献,曲竟从办公室里出来,走到王顺的工位敲响她的办公桌,“给我订两张明后两天去西安的机票,哪一天都行。”
王顺迷怔地抬头,脸上的喜悦差点不加修饰地蹦出来。
这只冷脸大鹅刚回来就要出差,明天办公室里的人上班时肯定都是喜笑颜开的。
“曲总,您今天才回来就要出差啊?”
“对。”曲竟看透她脸上积极隐藏的喜悦,随之泼了一盆冷水,“另一张机票是你的。”
宛如晴天霹雳一般,王顺脸上残留的笑容僵住,反手指着自己,“我?我去能做什么吗?”
“跟着我,有事就喊你。再说了,你不是在朋友圈说过很想去西安吗?”
“我现在完全不想。”王顺拒绝得很彻底,“曲总,我明后两天工作走不开,而且有些私事。”
曲竟一只长脖子梗到底,“那就今天下午尽量将明后两天的工作完成,不行的话让别人帮忙顶一下。至于私事,那是你自己的事,只能你自己解决。”
王顺:“……”
连和他呆在同一个办公室都觉得空气不能流通,跟他一块出差还不窒息而死。
“好,我尽量解决。”
王顺有气无力地应付道,谁叫出差有补助呢。
走到办公室前,曲竟又突然回过头,“对了,我要点喝的,你要喝什么吗?”
王顺耷垂眼皮摇头,“不用了。”
对方似乎没听见,直接说:“我给你点了杯焦糖玛奇朵。”
“……”
王顺了无生趣地盯着电脑页面,上面连成串的英文字母生动形象地汇集成某个“F”开头的英文文明词汇。
大鹅的耳朵长在头部两侧被羽毛覆盖,所以不易被看见但是听得见。
曲竟的头部两侧挂了两只“耳状”脆骨扇,看得见,听不见人话,只听得到罗玉的猪话。
临近下午六点,王顺打印完资料,敲响曲竟办公室的大门。
“进。”
“曲总,这是罗玉最近代理的那个案子,需要你签字。”将签字文件放在曲竟的办公桌上,曲竟头也不抬,“待会有空吗?一起去吃个饭。”
“没有。”王顺刻意犹豫思考了几秒钟,“你不是说要出差吗?我得回去准备准备。我身份证不见了,我想回去找找看,实在不行明天去补办一张临时身份证,万一补办不了,那这差可就没法出了。”
况且晚上出去吃饭还不算加班,傻子才同意。
曲竟也不坚持,“好,那你先下班。”
“行。”从办公室出来,王顺就拉着个脸。
天随人愿,当晚王顺回到家,身份证果真丢了,连带着银行卡也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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