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12章

“陈大人,你是不是瘦了?”梦苔举起相扣的手,轻轻晃了两晃。

陈陟歪过头,身子稍稍往她的方向压去,眉梢高抬:“是么?”

“……大人!”梦苔哪里承受得住他的分量,立时步伐不稳东倒西歪,柳眉倒竖嗔视陈陟。

陈陟顺势抬手扶住她的腰,将人往怀里带,眼角眉梢皆是疲惫。

因着审案,他被皇帝生生绑了十余日都未曾休沐。抓了人要审问,嘴硬的又得上刑,招了的还需细查供词。朝官进言纷乱,头上挂着秉笔的职务,他还要抽身去司礼监,忙得脚不沾地。好不容易能喘口气了,回到东厂一问,书院还给他的人扣下来了,又是一阵奔波。

梦苔看着他灰颓的面色,忽而心中一动,问道:“大人,我可以陪着您办差么?”

陈陟立刻皱了眉:“那般腌臜地方,你如何待得?”

听旁人说和亲眼看见是两码事,陈陟下意识地抵触,心中想着若她知道自己是如何审犯人的,会不会就被吓跑了?

“我,我就是见不着大人,心……心里想。”梦苔越说头低得越深,声音都快小的听不见了。

说来也怪,从前再露骨的花言巧语她都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张口就来,如今单单一句想念居然就令她羞于启齿。

“说什么?没听清。”

梦苔空闲的那只手紧紧攥着裙角,低声重复道:“我会想念大人。”

“嗯?再说一遍,本督没听见。”

“我是说,我……”

抬眸去看,那人满脸得意之色,哪里像是没听见的样子。

东厂是干什么的?说得好听叫监察百官,说得直白点那不就是听墙角么!身为东厂头子,他陈陟的耳朵能差到哪里去?

“我什么都没说!”梦苔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甩开他的手快步进了屋门。

陈陟轻捻指尖,回味着温热柔软的触感,随后背起双手慢悠悠地跟在梦苔身后跨过了门槛。

“大人走错地了,您的寝屋在隔壁。”梦苔端坐在妆台前拆卸鬓发,头也不回道。

“嗯,那我走了。”

衣料摩擦的细响和脚步声渐远,梦苔透过铜镜望着身后空荡荡的房间,鼻间发出一声轻哼。

又等了一会儿,身后还是没有任何动静,梦苔懊恼地放下手中木梳,提着裙角往门外探去。还未踏过门槛,腕间便传来一股力道将她整个人拽了出去。

檀香扑面而来,陈陟高大的身躯将她紧紧抵在门板边,气息倾轧,红唇覆上一片湿润。梦苔的下巴被他轻轻抬起,露出领口下白皙优美的颈线,耳边坠下的琉璃珠摇曳轻晃,无声诉说着眼前画面的香艳。

绣着粉荷纹样的裙摆被人自下而上轻轻撩起,骨节分明的手掌隔着布料滑过腿上软肉,腰间不断传来酥麻之感,梦苔几乎站不稳,不停地往下坠,却又被陈陟桎梏在身前,吻得深入而激烈。

吻毕,陈陟左膝忽地抵入梦苔腿间,将她双腿分别抬起挂在腰上,而后托着腰臀将人抬高了些。突如其来的失重感令梦苔惊慌失措,急忙抱住了陈陟的脑袋。

鼻尖尽是女子馨香,陈陟温顺地在她身上蹭了两下,哑声道:“等这阵忙完,我便向陛下求个恩典为你我赐婚,将你风风光光娶进陈府。”

梦苔脑中发懵,呆愣道:“可我与大人相识不过几月……”

“两年前便相识,不是么?”陈陟眼底翻涌着炽烈的真诚,“本督身边从未有过女子,你是第一个,也会是最后一个。只是同个阉人成亲,往后要委屈你了。”

天子赐婚,非身死不可违逆,这是陈陟能给她许下的最重的承诺。

“不委屈,一点都不委屈。世间男子虽比大人多那二两肉,却少了十分真心,梦苔此生只愿嫁给陈大人。”

梦苔眼角蓄了泪花,心中喜悦如江水翻腾,一遍又一遍地描摹身前人的眉眼,仿佛要将他印刻在心底,怎么都看不够。

陈陟长眉高挑,道:“只有此生?”

梦苔破涕而笑:“此生,来生,世世生生,都只嫁给陈大人。”

“其实那夜醉酒,是司礼监里一位交好的公公与对食成亲,宴上给本督灌了不少醉仙酿。待你我成亲那日,本督定要加倍奉还。”陈陟舔了舔后槽牙,恨恨道。

看着一向叱咤风云的陈督公露出稚气的一面,梦苔心里软得一塌糊涂,捏了捏他耳垂,道:“还得多谢那位公公给大人灌的酒,不然大人平日里这么凶,我可不敢靠近。”

“本督很凶么?”

“东厂不养闲人,你还是另寻他处吧。露宿街头,或是继续寻死,都与本督无关。”梦苔压着嗓子挤眉弄眼地学陈陟当初的腔调,“这是谁说的呀?”

陈陟满眼促狭:“东厂确实不养闲人,但可以养督主夫人。”

“陈大人,你这是耍赖!”

“本督耍赖又如何?”

“不如何,那你放我下来,我去露宿街头。”

“不放。本督的屋子和东厂门口那对石狮子,你自己选。”

……

金殿之上,陈陟蟒衣鸾带,器宇轩昂,以丰功伟绩向皇帝求下一道赐婚圣旨。此等功高不伐的做派,气得朝臣将那些弹劾东厂的折子改了又改,最后还是没能送到皇帝跟前。

礼部原本要给这听着荒唐的婚事挑个黄道吉日,却被陈陟大手一挥给定在了会试放榜那日,礼部官员虽不知其用意,却也只好照办。八十八抬贴着大红喜字的聘礼从宫门抬出来,浩浩荡荡绕城一圈后尽数抬进了陈府。与这些聘礼一同送到梦苔手中的,还有两把库房钥匙,一把东厂,一把陈府。

入夜,房中灯火未熄,窗边映出一道倩影。

梦苔正要吹灯歇下,房门被人轻轻推开,一道苍青身影踏入房中。

“大人怎的深夜过来?”

“来给你送个东西。”

陈陟牵过她伸来的手,从怀里摸出两张薄薄的纸递去。梦苔接过那两张纸,在灯下展开细瞧。

“这是……襄璃和琳琅的卖身契?!”梦苔错愕抬头,看向立在桌边的人。

陈陟抬手揉了揉她乌黑的发顶,长眸稍弯:“两年未见,你定是思念得紧。我已替她二人赎身,估摸着这几日便可抵达京城,届时盘下城东那座空楼,你带着好姐妹经营乐坊或酒楼打发时间便是。”

梦苔捏着卖身契的手指不断发颤,脑中思绪纷乱,最终化成了眼角一滴琉璃泪。

“哭什么,本督这是好心办了坏事不成?”

陈陟将人揽进怀里,在梦苔光洁的额头印下一枚轻吻,缱绻而珍重。

“陈大人,你怎么这么好呀?”怀抱里传来的声音闷闷的,还带着些哭腔,却又一如既往的绵软。

“因你是我妻。”陈陟抬起梦苔的下巴,神色戏谑:“娘子,满京城大概也只有你说得出东厂提督好了。”

梦苔被这句突如其来的“娘子”羞得满脸通红,用力捶了下陈陟的胸口,却被他捉去亲个不停。颠鸾倒凤间,称呼从“陈大人”变成了“督公”,又是一阵低吟,“督公”便成了“相公”。

紧赶慢赶,琳琅和襄璃总算是在大婚当日抵达了京城。马车一路穿街过巷,停在了红绸高挂的东厂门前。

“不愧是京城呀,哪哪都气派!”

“琳琅姐,这话你都说了不下十遍了,歇歇吧。”

琳琅拨了拨面前的纱帘,给襄璃飞去一道白眼,掐着腰进了东厂大门。

厂里的番役恭恭敬敬将人带到了梦苔所在的屋子,她刚换好喜服,此刻正坐在妆台前由着喜娘梳妆。

“哎呦,这都几时了,怎的还未梳妆呀?”

琳琅熟悉的声线钻进耳朵,梦苔欣喜地起身望去,又被她按着肩膀坐了回去:“快坐着梳妆,误了吉时可不好,姐妹叙旧么站着也能说。”

“不急,陈大人还说让我多睡会儿,不用起那么早。”

这话引得琳琅啧声连连:“都要成亲了还喊陈大人哪?人家那是心疼你,娶个媳妇连吉时都不在意,可真是羡煞旁人呀。”

她转到梦苔身侧,看着满箱珠玉宝钗,眼睛都直了:“这得多少钱哪?也不知你当初看上那个穷书生究竟图个什么,姐姐我一早便说了,你跟了这太监,至少有钱。这下可好,姐妹们也跟着你沾了光,飞上枝头变凤凰咯!”

梦苔有些不大高兴听她说陈陟是个太监,但转念一想,世上只有她清楚陈陟的好,谁都不会同她争抢,心里那块石头又自个儿放下了。

这厢梦苔和琳琅襄璃聊得火热,那厢陈陟挎刀守着皇榜,却着一身艳丽喜服,在一众厂卫和举子中格外瞩目。

徐真翻来覆去将榜上三百个名字看了个遍,终于确认自己落榜的事实,正阴沉着脸走出人群,眼底落入一双云纹皂靴。

“徐生别来无恙啊。”

抬头便是陈陟那张春风面,徐真压下心底的愤恨,挤出个恭谨的笑来:“见过陈督公,恕在下眼拙,督公这是……有喜事?”

陈陟垂首轻笑一声,缓缓踱至他身侧,偏过头懒声道:“本督可怜徐生运道不佳,既上不了这春榜,也娶不得世间顶好的女娘。若要借酒浇愁,本督便赏你几杯喜酒喝喝。”

他从腰封里取出一本鲜红的喜帖,扬手在徐真脸上重重拍了两下,极尽羞辱。喜帖落地,陈陟早已策马远去,徐真才颤着手指捡起。翻开封皮,并肩而立的姓名如此熟悉。

宁王一案牵扯到了陆家,陆尚书已被削官,徐真苦苦经营数月的门道就此被斩断,他本就已痛苦不堪,陈陟此番更是压断了他最后一根脊梁。

一位落榜举子的崩溃呐喊在锣鼓喧天的热闹中不值一提,长街上摩肩接踵,皆抻着脑袋观望这声势煊赫的婚事。

禁军开路,厂卫相送,陈陟骑着高头大马,穿着艳红的新郎服,身后跟着长长的迎亲队,一路意气风发,将心心念念的美娇娘带回陈府。

屋中喜烛摇曳,洒落大片暖色的光。梦苔坐在床榻上,没等多久便听见房门开合的声响,随后一道沉稳的脚步声渐渐靠近。

身侧床榻凹陷几寸,檀香混着浅淡的酒香钻入鼻腔,梦苔的下巴被一双微凉的手挑起。

“娘子今日好生美丽。”陈陟垂下眼睫,深色的瞳仁中倒映着小小的红影,“不,我说错话了,娘子日日都美,今日更美。”

梦苔红着脸咬了咬下唇,道:“大人不去同他们喝酒么,不是说要加倍奉还?”

陈陟扬眉,唇边染上笑意,“不好,若是醉了,本督连亲吻都不会,还如何同娘子做别的事?啧,**一刻值千金啊。”

他如今浑话张口就来,惹得梦苔一阵羞臊。分明也足够亲密了,她却好似越来越容易在陈陟面前害羞,犹如怀春的二八少女。

“与娘子同度的**,本督千金不换。”

被翻红浪,耳鬓厮磨。缠绵悱恻的爱意填满了卑贱的残缺,两颗不安的心终于踏碎边界紧紧相依,再不分离。

聚春园中欠下的那一刀,陈陟终以余生相还。

梦中苔痕青绿,醒时春色相依。

【卷二·完】

嘿嘿,又写完一个故事了[熊猫头]感谢一直支持我的宝宝,爱你们[红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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