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杨家大院新装的智能安防系统前，指尖悬在虹膜识别器上方三厘米处。2020年的初雪落在青砖黛瓦上，融化的雪水顺着AR投影的"杨氏集团百年庆典"字样蜿蜒而下。

"权限不足。"机械女声刺破雪夜的寂静。

身后传来高跟鞋踩碎薄冰的声响，景熙裹着银狐披肩从回廊转出，手机屏幕蓝光映着她眼角的细纹："泽天，你父亲把主宅安防系统交给明辉了。"

我收回冻僵的手指，转身时瞥见西厢房亮着诡异的红光。那是三叔儿子杨明辉的直播工作室，整面墙的LED屏正滚动着"双十一爆单王"的弹幕。三年前他拿着家族信托基金创立"云锦坊"直播公司时，老爷子用龙头拐杖砸碎了祠堂的琉璃瓦。

"熙熙，去把东跨院的服务器机房断电。"我解开羊绒大衣的玳瑁扣，雪落在后颈像刀片划过，"明辉今晚要冲五千万销售额，该让他知道老宅子电路该听谁的。"

景熙的翡翠镯子撞在手机壳上发出脆响，那是二十年前我们结婚时母亲给她的家主信物。此刻镯子内侧的微雕账本符号正在她腕间明明灭灭——十年前她亲手将杨家百年账本数字化时，怕是没想到会被自己设计的加密系统拒之门外。

"你确定要现在撕破脸？"她指尖划过全息投影的电路图，东跨院突然陷入黑暗，西厢房传来玻璃器皿碎裂的声响。三房姨太的尖叫声刺穿雪幕："杨泽天！明辉正在和头部主播连麦！"

我踩过抄手游廊的积雪，紫藤枯枝在AR装饰下绽放着虚拟的蓝花楹。财务总监林曼的微信提示音在此时响起，景熙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她指甲几乎掐进我的皮肤："上个月集团现金流缺口三千万，你挪用了家族信托？"

西厢房的备用电源突然启动，杨明辉的嘶吼混着直播音效炸开："家人们！最后五百单蚕丝被！倒计时三秒！"雪地上腾起的全息烟花映出景熙苍白的脸，她手机屏幕上是林曼发来的加密邮件附件——2008年次贷危机时我抵押老宅的协议扫描件。

祠堂方向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我们冲过垂花门时，看见老爷子最爱的钧窑天青釉莲花尊碎在雪地里。八十五岁的父亲拄着拐杖站在月洞门前，智能手环的报警红光与他涨红的脸颊相映："泽天，明辉的物流车在高速上连环追尾，现在热搜榜第三位是#云锦坊黑心棉#。"

景熙突然轻笑出声，她摘下手镯放在残破的瓷片上，虚拟账本数据流在空中交织成蓝色蛛网："父亲，十年前您让我做财务总监时说，杨家人要学会在算盘和键盘之间跳舞。"她踢开脚边的直播补光灯，"但现在舞台变成元宇宙了。"

我的手机疯狂震动，林曼的第十八个未接来电在屏幕上闪烁。西北角突然传来服务器过载的焦糊味，明辉举着冒烟的显卡冲出来，他精心打理的发型被汗黏在额头上："大伯！我们的虚拟主播模型被黑客灌了黄赌毒数据！"

景熙弯腰捡起一片莲花尊碎片，锋利的瓷刃在她掌心割出血线。当她把带血的手按在虹膜识别器上时，整个杨家大院的智能系统突然重启，所有AR投影都变成血红的中式婚庆场景——那是我们银婚纪念日设定的隐藏程序。

"杨泽天，"她染血的翡翠镯子重新亮起，"还记得结婚时我说要改造杨家老宅做沉浸式文旅吗？"全息投影的喜字突然裂开，露出后面暗藏的区块链合同，"现在文旅局批文下来了，条件是交出祖宅51%的股权。"

雪下得更大了，明辉的直播团队抱着设备仓皇逃离，三房姨太的咒骂声混着服务器报警声在庭院回荡。父亲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他抖着手从唐装内袋掏出个U盘扔进雪堆："这是...你母亲临终前..."话未栽倒在AR投影的牡丹花丛里。

我蹲下身时，看见U盘外壳刻着1955年公私合营时的杨家商号钢印。景熙的鲜血正顺着地砖缝流向月洞门，那里埋着1966年爷爷藏匿的黄金算盘。当救护车鸣笛穿透雪幕时，我忽然想起二十年前那个春夜，景熙穿着月白旗袍站在紫藤花下，说要把杨家大院变成能呼吸的商业博物馆。

此刻她正在给急救人员展示父亲的电子病历，腕间镯子的数据流与医院系统实时对接。我握紧带着余温的U盘，突然听见祠堂方向传来木结构断裂的声响——那株三百年的银杏树，终于撑不住积雪的重量倒在了物联网中控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