粮仓铜锁在闪电中泛着青芒,像景熙旗袍上那枚碎裂的蜻蜓眼睛。杨泽天举着马灯的手指发颤,灯影里老周临终前抓挠的青石板泛着油光——那上面用血水写就的"七"字,正被暴雨冲刷成蜿蜒的蛇。
钥匙插入锁孔的瞬间,他听见阁楼传来织布机的吱呀声。这声音与三日前父亲停灵时如出一辙,当时所有人都看见空置十年的织机在无风自动,梭子上缠着景熙去年剪断的西洋蕾丝。
霉味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马灯照亮粮垛阴影时,杨泽天的中山装已被冷汗浸透——本该堆满东北高粱的仓廪,此刻竟码着整墙苏制木箱。箱体上的俄文在昏黄光线下扭曲如咒,最末那箱敞着口,露出半截德国造步枪的枪管。
"杨同志觉悟很高嘛。"
惊雷炸响时,景熙的声音贴着耳后传来。她竟穿着北京时兴的列宁装,马尾辫梢还在滴水,发丝间缠绕着粮仓独有的陈米气息。杨泽天猛转身,马灯撞上木箱迸出火星,照亮她锁骨处新添的淤青——形状与父亲临终前掐在他腕上的指痕分毫不差。
"这是...军火?"他的声音被潮湿的空气泡得发胀。
景熙的指尖抚过枪管,金属冷光爬上她新修的方指甲:"天津港扣了苏联人的货轮,你爹用三船生丝换了这批宝贝。"她突然咳嗽起来,掌心赫然躺着半粒带血的玉米——与老周指甲缝里的一模一样。
织布机的声响更急了。杨泽天抬头看见横梁上悬着的麻绳,绳结打法分明是景家祖传的九连环。绳套下积着滩黑褐色液体,倒映出仓顶破洞里的碎月。
"明早八点,带着合营协议到西什库教堂。"景熙将染血的玉米粒塞进他口袋,冰凉的手指划过他喉结,"记得穿你爹那件狐皮大氅。"
子时的更鼓混着雷声传来时,杨泽天在墙角发现了自己的钢笔。笔帽卡在砖缝里,笔尖沾着新鲜的血迹,在账本残页上勾勒出半幅地图——正是粮仓地下密道的走向。当他摸到暗道入口的铸铁把手时,头顶突然传来重物拖拽声,像是有人正把织布机的木梭钉进棺材板。
(配图为雨夜粮仓内部:苏制木箱在阴影中泛着幽蓝冷光,德国步枪枪管上的露珠倒映着景熙的侧脸,横梁麻绳下的血泊里漂浮着带俄文的文件残片。画面左下角有半截钢笔,笔尖血迹正缓缓渗入地砖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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