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点,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李进准时出现在会议室。
他首先向唯处办的几个人介绍:“这是高知觉,是本次狐鬼案的交流特派员。”
“狐鬼案?已经跨省联合办案了吗?”
李进点头:“没错。经过总部分析确认,在本地的补肾丸案和A省的拥墙案中出现了同一只狐鬼的毛发。A省唯处办发起了联合办案申请,我们接下来将和高特派员共同调查。A省拥墙案的文件稍后会下发。”
高知觉起身朝几人致意:“大家把我当做行动组的普通办案人员就可以。”
他坐下,狄世翻开面前的文件:“补肾丸案主犯纪一水已经归案,现作为狐鬼案的部分进行后续再处理。受害者中有一位心脏残缺过世,其他受害者的脏器有不同程度的缺失,总体情况已经稳定。”
“剥皮鬼事件的相关人员纪韧已经被警方带走询问。据纪蓉本鬼声明,她生前是被父亲剥皮后烧灼致死的。初步猜测,她是某个仪式的祭品。”
狄世的目光投向江珑,江珑说:“我们在屠宰场原屠宰间,也就是纪蓉的被害地点地下一米处发现了一块四尺见方的立方体,以狐毛为阵眼,纪蓉的皮在其中漂浮。内容物是……?”
杨汐接着他的话:“尿液。确切地说,是羊水。”
王雨云惊讶:“啊?这是一个东西吗?”
“羊水是胎儿的排泄物。”杨汐说。
“最后,我们在纪一水的灵位后发现了一个玉质狐狸塑像,内容物是鬼气,已经被王雨云除去了。”黎予说,“塑像和羊水产生了反应,使办事员江珑被污染,攻击宿主。塑像被无害化处理后,江珑的异常反应也被解除。”
高知觉的眼睛瞪大,露出眼白:“攻击什么玩意?”
黎予平静地看着他:“宿主,也就是我,办事员黎予。”
高知觉的表情像是被喂了苍蝇,指着黎予:“你……你们……”
“犯法吗?哪条?”黎予说。
他笑了笑,眼底藏着寒潭:“你管不着。”
狄世脸上扬着高深的微笑,把高知觉的手压下来:“习惯就行。老黎办事风格就这样。”
高知觉和黎予相处过一段时间,是不信狄世的话的。但黎予的态度摆出来,他只能把话咽回肚子里。
李进拍拍手:“好了。接下来我们要搞清楚,在狐鬼案里共同存在的狐毛的作用,同时搞清这些受害者的共同特点,预防下次类似案件的产生。还有其他问题吗?”
黎予补充:“被狐鬼鬼气直接控制的鬼智力水平不行,行为更加偏向动物。”
“何出此言?”
“人和动物有个区别是,人类能使用工具。”黎予把肩上的衣物扯到一边,露出被江珑咬出的伤处,“但是江珑被控制的时候用的武器不是我给他的符咒,是自己的牙。”
空气静了一瞬。
江珑看着黎予肩上渗血的纱布,脑中浮现被控制时的记忆,甚至想到了黎予的味道——
他加了一句:“狐鬼的下属对她的信仰可能类似孩子对母亲。我从狐鬼身上感受到了母性。”
高知觉从短暂的冲击中恢复过来,推推眼镜:“母亲膝下肆意的孩子吗?”
“是一种思路。”黎予说。
王雨云在一边咬指甲。在补肾丸案中,他更像个脑子不灵光的打手,一边啃手一边思考有没有自己没注意到的地方。
想了半天,他说:“那条黑线,是狐鬼的东西吗?”
众人的视线移到他身上。
杨汐说:“是的。接下来可以和纪蓉好好交流了。”
散会之后,众人兵分两路提审纪蓉和纪一水。
王雨云依依不舍地跟着杨汐狄世走了,高知觉目不斜视地跟在黎予江珑身后。
狄世调笑:“这么离不开你黎爸珑妈?”
“什么?”王雨云疑惑地抬头,“怎么变成伦理哏了?而且为什么黎哥是姓,珑哥是名啊?”
杨汐也笑着看他。他想了想自己上一句话,闷闷地哦了一声。
杨汐有点想摸他的头:“好吧,接下来和坏叔叔阿姨一起。你当书记员。”
黎予那边,介于只有他和高知觉两个活人,江珑负责唱白脸。
他坐在黎予身边,眸光冷冷,借着黎予的威,颇有些大鬼的压迫感。
他们负责纪一水。
老头换了一副模样,狗皮膏药似的贴在椅子上。
“纪一水,是吧?不是冯三山?”黎予笑,“还是你自己的脸比较合适。”
从结果上来说,纪一水杀了那个心脏残缺的受害者,为阴司所不容。审讯结束之后会对他进行无害化处理。
黎予摊开卷宗:“纪一水,制造了补肾丸,经儿子纪韧的渠道卖出,并在本市北部辖区集市卖出,最终使得六名受害者一人死亡五人受伤。没问题吧?”
纪一水冷笑:“他们是人我是鬼,他们和牲口没区别。”
黎予啧了一声:“在我看来,你比较像牲口啊。”
他翻了一页:“请问你对贵千金纪蓉的剥皮案有什么看法?”
“她的命是我给的,我用她的皮是赏她。”
狄世的声音响起:“太直白了。”
高知觉掌心触及到一个按钮,审讯室的一面墙变得透明。
王雨云惊诧的脸被江珑收入眼中,他嘴角微微起伏。
对面赫然是审讯纪蓉的现场。
狄世问:“纪蓉,你是怎么想的呢?”
纪蓉额角青筋暴起,眼中却是一派迷茫。
“爸……为什么这么多年……”
她面上肌肉跳动。审讯室里寂静了。
纪蓉转过头,闭上眼。她笑出了声。
“原来是报应。”纪蓉低声说。
“小韧这几年后悔了。若南的情况一直不好,他越来越害怕,只想和若南好好过一生。”纪蓉低着头,“原本这个家还像样的。有没有后代真就那么重要么?”
纪蓉说:“她也不会喜欢我爸的做法。她的孩子就是被人剥了皮。如果她知道我爸是一个能对亲生孩子下手剥皮的人,会不会后悔呢?”
狄世轻声问:“你说的‘她’,是谁?”
“一个母亲。”纪蓉说。她的嘴张合,还想说些什么,一股黑气席卷而来,包裹了她的全身。
她身上的是被羊水浸泡过的人皮。狄世和杨汐都不是战斗人员,王雨云的鬼火又怕误伤。
黎予从座位上跃起,窜到隔壁将一张符贴在纪蓉身上。
黑气被侵蚀褪去,纪蓉身上的皮也被蛀蚀得坑坑洼洼。
纪蓉的瞳仁涣散,面色青白。
“狐……”
“狐鬼?”
纪蓉闭上了眼。她的身体如一阵轻烟,消散了。
几人仿佛听到了一声叹息。
黎予面色阴沉,捡起落在地上的符咒。
杨汐把它保存起来。
纪一水面色如常。他说:“你们也看见纪蓉的下场了。我可不想像她那样。”
黎予坐下,面上竟然带着微笑。
“我听人说,杀猪要先放血?”他掏出一张纸巾,擦着手指,“那剥皮要怎么样呢?是用水银吗?”
纪一水抬眼看他。
“在被剥皮者头皮上开一个口子,把水银灌进去。水银随着重力流过全身……”
纪一水顺着他的话:“然后一张完整的人皮就从肉上剥离下来了。剖开取下,再用针线缝合……”
“然后把她吊起来烧死,什么都不会发生了,对不对?”
黎予说:“我很好奇,你是怎么把那张皮,神不知鬼不觉地献给她的。”
“狐神会自己取走的。她需要人类的皮来还债。这是我们欠她的。”
“人剥了她孩子的皮,她就要人类孩子的皮为她还债?”
纪一水合上眼,一言不发。
黎予见问不出什么了,叫王雨云过来。
“无害化处理吧。接下来,是时候去问问纪老板了。”
王雨云一把火把纪一水烧了个干净。剩下的程序交给杨汐。
狄世带王雨云和江珑领了装备,几人又出发了。
这次是去提审纪韧,高知觉作为特派员跟着。
到了看守所,警官看了黎予的证件,说:“嫌疑人已经差不多吐干净了。”
黎予和一个警官进审讯室,王雨云和高知觉在外面旁听。
江珑也跟了进去,坐在黎予身边的桌角。
纪韧见黎予进门,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解脱神情。
“李老板?”他哈哈大笑,“你们怎么还记得我姐姐的事?过了这么多年,这么多年……”
他捂住脸呜呜哭起来。
“重新认识一下吧。我是黎予,黎明的黎,给予的予。唯心问题预防与处理办公室的办事员。”黎予说,“我们想了解一下当年纪蓉案的始末。确切来说,我们部门管它叫剥皮案。”
“我姐姐……我姐姐……”纪韧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是我的错啊……”
纪韧和妻子在大学时相爱,毕业完婚。夫妻两人婚后几年一直没有孩子。纪一水要求两人离婚,纪韧坚决不肯。最后检查发现,是纪韧无法生育。纪一水再未提过。
五年前,屠宰场的效益随着机器的引入而有所下降。大量熟练工下岗,屠宰场的口碑也被破坏。
此时纪一水不知从哪找到一个玉石狐狸塑像,在地窖里供了起来。
纪韧发现父亲有些神神叨叨的,常常购置一些活鸡活鸭,家里的厨房却从来没见过。他偷偷尾随父亲,最终发现父亲在偷偷供奉“狐神”。
家里虽然效益不好,但鸡鸭还是买得起的,况且这样省得老头没事干。纪韧也就没有制止他。
纪一水神神秘秘地说,这是为未来的孙子积德。纪韧夫妻早就决定不要孩子,没有管他。
纪蓉比纪韧大六岁,一直没有嫁人,为屠宰场管账,和父亲、弟弟弟媳同吃同住。
纪一水的行为越加诡异,时常用阴冷的眼神看着纪蓉。但纪蓉纪韧都习惯了,没有当一回事。
直到那天——纪韧正在午睡,被妻子叫醒。姐姐被关在屠宰间,失火了。
工人们合力撬开了车间门,大火扑向门外,看不见纪蓉的踪影。
消防队来的时候,纪一水出现了。纪蓉被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被盖上白布抬出。纪韧几乎崩溃了。
那天晚上,他走进父亲的地窖。供桌前摆着一块黄白的东西。他凑近了些,那是一张皮。
最上面的部分还有黑发和五官……
纪一水问他,你姐姐的皮有意思吗?
纪韧惊恐中把纪一水推倒在地,纪一水的头磕在地上,颅脑出血,偏瘫了。
妻子并不知情,和他一起照顾父亲。
他下定决心向警方举报,可又一次走进地窖时,纪蓉的皮不见了。狐狸塑像的微笑令他遍体生寒。他逃出了地窖,再也没有进去。
一段时间之后,妻子和他说,最近有些好忘事。夫妻俩只当是太累了,可妻子的情况竟然日渐恶化。医院检查说,是阿尔茨海默症。
老年痴呆怎么会降临到一个三十多岁的人身上?
纪韧下到地窖。见到狐狸塑像的那一刻,他明白了。求子的载体不就是母亲吗?纪一水不但害了纪蓉、害了自己,还害了他的妻子。
妻子的病情不断恶化,纪韧试着重新供奉狐神。她的病情有所缓解,但没有好起来。
纪韧已经怕了,只好继续供奉。
后来纪一水死了。他把纪一水的灵位放在塑像前,催眠自己是在供奉父亲……
“黎先生,后面的事情,你们应该都知道了吧。”纪韧在讲述中平静下来,“我只希望你们能善待我的妻子。我的所有遗产都是她的,我只希望她能过得好一点。”
“抱歉。”黎予说。
纪韧摇摇头:“没关系,关于那个狐狸塑像的事,如果有需要你们还可以来找我。”
黎予起身,带着王雨云高知觉和警官告别。江珑有些低沉,跟在他身后。
黎予伸出手,握住他的手腕,转头对高知觉道:“回去之后看看你们那边的拥墙案吧。速战速决。”
他想了想,掏出手机发了两条消息,对江珑说:“家暂时是回不去了。白白花花很乖,让保姆送来,在唯处办养一段时间吧。”
江珑的眼睛亮起来。
过年好过年好!(作揖)
小王:怎么伦理哏了
小黎:(因为角色分配满意地点头)
酒咕:我恶趣味啊
小江:我的猫我的猫我的猫我的猫我的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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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始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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