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非用力合上眼睛,思考片刻,说:“我不能说。”
“为什么?”黎予问,“是因为关系到你的同学?”
刘非苦笑,别过头去:“你们不是知道了么。”
“你这个受害者都不说什么,我们管这个干嘛。”黎予说,“我只关心它是你自己弄的,还是你同学伤到的。”
刘非的面色更冷几度。
“挺难过的,是不是?”黎予面色如常,“那为什么不报警?你自己就是警察。”
刘非说:“有什么好处?”
“没什么好处。”黎予说,“你选择这个职业不就是为了公平正义?”
刘非沉默了。
黎予说:“人总是不愿意触碰伤疤的,可惜我们这种人太容易受伤了。”
刘非扯扯嘴角。
“烧红的碳。”
黎予点头,转身走出了病房。
王雨云等在外面。
他径直走过去,捏着王雨云的脸。
“疼疼疼……”
他往旁边躲,黎予还是没有松手的意思。
王雨云眼泪汪汪,含糊道:“珑哥救我……”
江珑握住他的手腕:“怎么出来就欺负雨云。”
黎予松开手:“没什么。”
他对王雨云说:“你给你家里人打个电话,问问你的疤。”
王雨云掏出手机。
“喂?哥?是我。”
“嗯,刚下班。吃了吗?”
“嘿嘿,我们组长说请我们吃饭。”
“没什么大事。”王雨云无意识地用脚尖蹭蹭地板的缝隙,“就是问问我膝盖上的伤怎么来的呀?”
“队伍体检嘛……有些岗位不能有疤。”
“没事没事,都十几年了,不记得可正常了。”
“去挂个号问问医生意见呗。陈年的,估计不碍事。”
“嗯,好,同事喊我了,先挂了。”
“拜拜。”
他转身:“我哥说他不知道。据说有天出去玩摔的,被一个叔叔送去包扎好了才回家。”
“那你那帮小伙伴有集体生过什么急病吗?”
“没有啊。”王雨云歪头,“不过我出去的时间不多。”
什么叔叔,根本就是马文州吧?!
黎予说:“你去上厕所。”
王雨云不懂但是照做了。
黎予偷偷摸摸烧了张符。
马文州坐到他旁边,问:“干什么?”
黎予直切正题:“小王膝盖上那个疤怎么弄的?”
“玩老鹰抓小鸡,自己不小心摔了。”马文州说,“我把他带去唯处办包扎的,应该还有记录。”
“不是小朋友推的吧?”
“他是老鹰。”
黎予哦了一声:“去忙吧。”
马文州走了。
王雨云其实早回来了,考虑着要是不过去打招呼是不是过于掩耳盗铃,见马文州走了,送了一口气。
黎予说:“走吧。去问问那家老板,供货渠道之类的。”
老板已经被请到了局子里。
江珑闲得慌,趁黎予和几个警察交涉,飘进了休息室。
这个案子从物质的因果关系上,压根扯不到餐厅上。难道要说餐厅的鱼袭/警?
拜托,那是条鱼。
黎予推开休息室的门。
“李老板,你好。”黎予出示证件,“我是唯心问题预防与处理办公室本次的经办人,省大队副队长黎予。”
王雨云有模有样地抱着个笔记本跟了进来。
“黎队长。”李老板满脸堆笑,“听说贵司进我们后厨查证过了?”
黎予微笑点头:“我们怀疑你们用鱼□□,带回一条化验。因为手头没有趁手的工具,取了一口锅,会还给你们的。”
李老板脸色微变,保持着热情的笑容:“那大概什么时候出结果呢?”
“已经出结果了。”黎予也笑,“是一种用生物材料隔离的高危腐蚀性物质,已经控制起来了。”
黎予意味深长:“我们可是伤了两位同志啊。”
李老板表情僵住了。
他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双手无意识地颤抖:“可是……我一直是守法公民啊!这个东西没准是竞争对手陷害我们!”
黎予不慌不忙地喝了一口茶:“我们也知道这个道理,毕竟,能取得这种化合物的渠道不多。”
“那有什么线索么!”李老板激动起来,“我们肯定配合调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个东西的渠道是保密的。”黎予从容地喝茶,内心称赞莲峰不愧是名茶产地,“只是您最近有没有发现员工或者亲属,新信了什么宗/教?”
“宗/教?”
李老板陷入了沉思,足足几分钟时间,而后缓慢地摇头。
“我和员工都是一个村里出来的,一起赶潮流做这个日料生意,大家都是兄弟姐妹,有什么都会交流的。”
李老板一脸迷茫:“是不是外面请的运输工人,或者渔民?这些鱼虾都是我们本地的莲生湖里养殖的呀。”
王雨云递上莲峰县的地图,莲生湖地处莲峰东北,因莲峰一脉的南北走向而偏居一隅。
前两年开山引水工程后,共有两条干流汇入,向东汇入长江入海。
卫安大厦,或者说莲峰收费站正好在莲峰一脉西南部,南边还有一片地下水形成的自然湖泊,今年开发成了公园。
黎予心中又叹气。
山南水北,这地方够阳了,还是被邪祟弄掉了。
黎予跟李老板道别,右手虚牵着江珑,对王雨云说:“走吧,去莲生湖。”
莲峰南北跨度大,本来出发就已经天黑,三人九点多到了湖边。
黎予和王雨云一人买了俩烧饼,蹲在湖边啃。
“好乱。”王雨云搓脸,“这问一下那问一下的。”
“咱们从始至终就跟盲人摸象似的,能不乱么。”黎予啃烧饼,“摆在明面上的东西只有果,跟开积分似的,限定条件还得自己开出来。累。”
王雨云打开手机看日期,大惊:“我才上了五天班啊!”
他哀嚎:“我感觉已经上了五年班了!”
黎予把最后一口饼边塞进嘴里:“想想姥姥的大金镯子,没准咱们今晚就能攒一个出来。”
江珑有点眼馋,手又被黎予的爪子抓着,还不能躲一躲。
黎予把塑料袋团成一团:“闻着了吗?”
“没有。”
“我说烧饼香。”
江珑说:“你很想游泳吗?”
黎予叹气:“宝贝,你得游泳了。”
江珑也叹气。
他说:“是只要养殖户的还是都查?我不确定要多长时间。”
黎予笑嘻嘻地凑过来,被江珑按着脸推坐在地上。
江珑无情道:“先漱口。”
王雨云是不旁观这种少年不宜的活动的,他慢腾腾地绕到车的另一边,靠着车门看月亮。
他的视线被莲峰勃勃生机的丛林吸引了。
这山里会有狐狸出没吗?
他照着开积分的想法开始思考。
开积分一定得沿着老师教的固定的东西走。
鬼的固定公式是**,那狐鬼的解是什么?
皮?内脏?卵?
这是他们这里查到的。
拥墙案呢?
……小孩?
王雨云腾的一下站起来:“黎哥!”
江珑发出一声吃痛的轻呼,转头和黎予一起看着他。
王雨云借着月光看见江珑唇上新添的伤口,有点尴尬。
黎予见他踌躇,皱眉道:“怎么了?”
他掏出扫描仪:“被污染了?”
“没有没有。”王雨云说,“我有个想法,不知道对不对,先说出来咱们讨论一下。”
“甭废话,咱们部门不兴这个。”黎予说,“什么想法?”
“狐鬼的执念是不是它的小孩?”
江珑问:“你是怎么想到的?”
“就是……几个案子的元素组合。”王雨云说,“剥皮案,纪一水是为了后代求的狐鬼,祭品是纪蓉,他的小孩。”
“拥墙案,本质上是家长和孩子的矛盾,而且受害者也还是小孩。”
“现在的莲峰案……”
“卵。”
黎江两人异口同声。
王雨云补充:“而且是怀籽的母鱼。”
黎予点头:“很好的思路。”
王雨云亮起星星眼。
空气暗沉下来。
“……但是呢?”
黎予疑惑:“什么但是?”
“哦,思路就思路呗,不一定对,但至少是个想法。”黎予说,“总比一点方向都没有要好。”
王雨云悲:“你跟我数学老师似的!”
“又不是说错了,只是没有更多证据。”黎予托腮,“缺证据就不能定,咱们奉行疑罪从无。”
江珑点点头,一头钻进水中。
他们此时驻扎在湖边靠近民户的地方,不远处看守鱼塘的棚屋还亮着灯。
江珑仔细嗅闻,在水中捕捉到一丝若有若无的腥气。
按理说死鱼是不会继续留在鱼塘中的,这种若隐若现的腐烂气息实在不同寻常。
他循着气味拨开湖水和周围游弋的鱼群,向一块网索密布的区域游去。
黎予无聊地把玩着先前从地上捡起的一片鳞。
它在月光下闪烁着冷色的光。
王雨云蹲在旁边,用一根树枝扒拉地上的沙土。
轻微的水声。
江珑从水中脱出,习惯性地甩甩手。
“找到了,在湖底。”他说,“污染有些严重,做了隔离处理。但我暂且没有感到狐鬼的气息。”
“行,待会做无害化处理,带回去。”
黎予叼着一根草,递给王雨云一张符。
王雨云点燃了。
符纸烧去的速度很快,火舌舔上他的指尖。
马文州问:“在哪?”
“嗯?你今天挺闲的。”黎予说,“湖底。你和珑珑一起下去?他给你指路。”
马文州点头。
黎予朝江珑勾勾手。
江珑不明所以地走近,被黎予掀开上衣看了一眼。
“不错。”黎予轻飘飘地评价,“上次给你的那沓符还在吧?”
江珑点头。
“行,去吧。”
他给江珑画的那张离隔符质量还不错,这次没沾水。
两声微不可察的入水声。
起夜的渔户向那个方向看了一眼,瞧见水面上接连浮起的一串涟漪,猜想大概是哪个无聊的小孩打了个水漂。
莲峰案明天结束:D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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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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