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予安置好两只猫,跟在院长身后进了院长办公室。
院长走过去,坐在办公椅上。
黎予先发制人,把身份证和工作证摊开放在桌子上。
“夏院长。”黎予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下,“江珑的葬礼,多谢您费心了。”
“你这么紧张干什么?”院长皱眉,“我知道小江在跟你谈恋爱啊。”
“……啥?”
黎予石化。
“直接坐下也不是很紧张吧。”江珑飘在一边吐槽。
这回终于轮到黎予满头大汗了。
“之前我们出去团建的时候,大家问他有没有对象,开玩笑要给他介绍一个,他说他有。”
院长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笔记本递给黎予:“小江是个很好学的好孩子,会记住来过的小动物的病症和习惯,虽然看起来冷,其实就是呆呆的。”
她笑了笑,摇摇头:“我不应该跟你讲这个的,是我劝你节哀才是。”
“这孩子性格也跟小动物一样。虽然身边很少有特别亲近的朋友,但是潜意识里看人很准,待人也很真诚。”
她轻轻叹气:“不就是喜欢男孩子嘛,有什么不好讲的。不过我那时候以为他是开玩笑就是了。”
“我那时候真的是开玩笑。”江珑说,“好像不太成功。”
他和院长同志像唱双簧似的,黎予有点想笑,但是又不合适。
“我还在猜,你会不会不来了。”院长说,“还好。小江的东西一直放在我们这里也不合适,他的笔记记得很认真,处理掉也太可惜了。”
黎予拿到手里,摩挲封皮:“我会好好保管的。”
“人还是要向前看。”院长说。
黎予笑笑:“我也只是想来看看他以前工作过的地方……这么多年,我居然没来过。”
“白白和花花养得挺好的。”院长说,“就是稍微控制一下,要是抢食就稍微隔离一下。小猫咪没有狗狗那么好训练,不过习惯了应该就好了。”
大家再看向黎予的时候,眼中都带上了几分怜悯。
还好江珑本人已经习惯了自己死了的事实。
他和黎予又坐回原先的位置。
江珑说:“之前葬礼的时候突然看到那么多人站在我的遗体前面,还真有点怪。”
黎予:那收敛遗容的时候你在干什么?
“看一个家伙领着别的鬼走来走去。”江珑说,“我那时候一直好奇他为什么不来带我走。”
他叹气:“我还签了遗体捐赠协议来着,结果整个人居然挑不出有使用意义的部分。”
“遗体捐赠会影响轮回吗?”他问。
黎予被好奇宝宝贴着,给他一个眼神,没有收到反馈。
黎予:衣服被压皱很奇怪
江珑往旁边挪挪。
黎予:不会,阴司认为是自愿的,移植成功就不算原主的身体部分了。
江珑又问:“那要是死后后悔了呢?”
黎予:大部分情况下,制度负责保护死人,办事员只保护活人。
江珑还想问什么,扩音器叫到黎予的号码。
两个小家伙被做了初步检查。
黎予捋起袖子把白白抱到台子上:“先解决难搞的。”
白白冲江珑大声嚎叫,江珑权当自己不在这,想了想,做出痛心的神情。
黎予瞟了他一眼,把白白锁得更结实。
白白痛苦地嗷了一声,猫眼里存着两泡眼泪。
黎予把它放回航空箱里,伸手进去捞花花。
十斤的胖猫可怜巴巴地老吴老吴叫唤,缩进航空箱最深处,被黎予无情地拖着后腿拉出来。
花花认命的速度比白白快很多。
它被塞回航空箱的时候甚至已经平静下来了,瘫成一滩猫饼。
江珑装模作样地伸手摸它们的毛。
“结束了。”黎予蹲在箱子前面说,“回家吧?休息一下,明天爸爸就又要出差了,嗯?”
缴费窗口的护士说:“江医生的工资还没结,直接在上面扣掉了。”
“不算在他的遗产里面吗?”黎予说,“我还以为他的遗嘱能精细到这地步。”
江珑是有遗嘱的,甚至草稿是和黎予面对面写的。
那天哥俩忘了把篮球带走,写完作业闲着没事干。
黎予看江珑,江珑无聊地看天花板。
突然,江珑说:“不对啊,我要是死了,我的遗产怎么办?”
“遗产?”
“对啊。”江珑翻身看着他,“我无父无母的,会分给我其他亲戚吗?”
黎予咋舌:“大概会。不过感觉你跟他们不熟。”
“我爸妈也是独生子女么。”江珑说,“祖辈过世也早,身边真的没有其他近亲了。”
黎予笑:“然后他们就会突然发现,自己手里突然有了一笔远房亲戚的遗产,决定开启大航海生活?”
江珑也笑:“你想得怪发散的。”
他戳戳黎予:“那我要是留一份遗嘱,把我的遗产——也就是我爸妈的遗产捐出去,是不是挺合适的?”
“挺合适。”黎予说,“我要是写遗嘱估计内容差不多,毕竟我是从小到大真正的孤儿。”
他掰着手指:“留给师父一部分,如果猫活着就给猫,你活着就分给你一点,其他都捐出去。”
江珑顺着他的话说:“那我的遗嘱里不得不写你了。”
黎予哈哈大笑:“那可得早点写,等你有其他朋友就不记得我了!”
“怎么会。”江珑说,“我肯定惦记你。”
两个少年在一个夏日的午后,在说笑中订立了遗嘱。
江珑在他身边说:“我登记的就是我们一起写的那版,只是措辞规范了一下。”
黎予面色如常:“你们该怎么收费就怎么收费呗,把那部分也捐出去,或者给流浪猫狗做做绝育,他会很高兴的。”
他坚持,医院方面很快也同意了。
黎予拎着航空箱放上后座,启动车子离开了。
江珑问:“就诊体验怎么样?”
“医生手很快,猫还没挣扎就结束了。”黎予说,“就是感觉医生太辛苦了。”
“不辛苦,为小动物服务。”江珑说,“我们都很乐意帮它们的。院长一开始是大学社团里做救助,后来学了兽医。”
“就是闺女肯定不高兴了。”黎予兴趣缺缺,“你看见了,白白还冲我哈气呢。”
“小猫咪么,很快就忘了。”江珑说。
“好人都让你当了。”黎予说,“送去绝育的时候白白还让你送了我一套疫苗。”
“嗯嗯。”江珑说,“它们平常还是很乖的小朋友,你就原谅它们吧?”
黎予压根没生气,哼了两声,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下高架的时候,他终于开口了。
“夫人,你也不想你的孩子抓人的事被别人知道吧?”
江珑:“?”
“少玩手机,对脑子不好。”他冷漠地说。
黎予又不知道怎么爽到了,直到停了车迈进办公楼的时候还乐颠颠的。
他热情洋溢地打招呼:“呦,小高,下午好。”
高知觉看起来一点都不好。
他问:“你什么时候走?”
“凌晨吧?”黎予说,“接下来要见小何,至少要到白天。”
高知觉问:“那你那么高兴干什么?”
江珑被阿千弄出后遗症了,跑去扒拉了一遍草丛,现在才进门。
黎予到嘴边的话一转:“跟老婆亲嘴为什么不高兴?”
江珑在短短半小时内两次满头问号。
他说:“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哦。”黎予说,“大家都知道我老婆是我老婆,所以我高兴。”
高知觉被恶心到了。
江珑指指脑袋,冲他摇摇头。
“呦,老李,你也在。”黎予说,“有事找我?”
他被踹去做人员调动工作了。
狄世对有人帮忙感到很满意。
“没事,咱们俩人很快就能结束。”狄世说,“不过你最近是有点太活泼了。”
“不符合我们部门沉闷的生活方式?”
狄世叹气:“好不容易弄来大半天假,你蹦哒什么呢。”
“这不是好久没有虚度光阴的活人感受了么。”黎予说。
江珑坐在他对面读另一本手册。
王雨云游魂似的飘下来,拿了桌上的杯子,又飘上去了。
杨汐说:“上面批了些新装备,估计丑时到。黎予你领了再走吧?”
“行。”黎予说。
他这个下午待在办公室里做文书工作,顺便被某幼年狐骚扰了两次。
第一次他听见是狐族的人,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干脆挂了。
第二次阿千直接指名道姓要江珑接电话。
黎予问:“我凭什么让他接电话?这是我手机。”
“凭他是我小叔!”
黎予都能想象到小东西在对面龇牙咧嘴的样子了,冷哼一声:“按照阴司条例第239条,活人和死人是两种主体。以此类推,魂魄和本体也是两种不同的主体。”
“对呀。”阿千声音甜甜的,“活的江珑是你老婆,要跟你渡情劫,死了的可不是。”
“错啦。”黎予说,“活着的江珑是我朋友、高中同学、前同居室友,死了的才是我老婆,我孩子的妈妈。”
“什么妈妈?你这个精神病!什么妈妈!”
黎予爽爽地把电话挂掉了。
他补充:“宠物在一些玄学范畴里占据子女的位置,所以我现在育有两女。”
加班都不是问题了,黎予的心情就要起飞。
阿千,一款极易引燃的可点物,年纪比唯处办所有活人加起来还大,但是遇到小叔就会失去脑袋(摊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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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遗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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