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予盯着发信人的姓名沉默了。
他进房间里翻找一通,找出一沓厚厚的纸张来,又翻出一叠黄符鼓捣一通。
江珑洗完澡,擦着头发进了屋,见他又是撕纸又是压花,问:“做手工呢?”
黎予含糊地答应一声,江珑整理好就出去逗猫了。
过了一会,他看见黎予手里捏着两张纸出来,端起桌上的玻璃杯就进了厨房。
水龙头连通着热水器哗哗响了几秒,黎予端着杯子又出来了。
江珑坐在沙发上问:“猫爬架顶上空间还挺大的,你说把花花的食堂放那上面行不行?”
“我觉得行。”
黎予放下杯子凑过来,把花花从他怀里抱下去,手里还捏着那两张纸。
江珑看见那上头的鬼画符,笑道:“还说什么邪/教,你不会是他们教徒吧?”
“百分百不是。这个可以保证。”
黎予说着,抠开了贴在纸上的一层塑料膜。
江珑凑过来:“这是干什么用的?”
黎予抬头对上他的目光,然后伸手捏住他后颈。
江珑笑:“怎么了?要给我按按?”
话音没落,他就面朝下被黎予按在了沙发上。
直到双手被反绑在后背,他才觉出黎予不是跟他开玩笑。
他下意识踢蹬,被黎予压住了小腿。
他一手掀起江珑的睡衣,另一手拿起杯子,指尖在里头搅了搅。
江珑艰难地转过头,满脸不可置信:“黎予?”
“嗯。我挺清醒。先说好,这个材质贴上去很牢固,你不要想着搓掉。”
“什么?你要给我贴什么?”
紧接着,他后背被糊上一片黏糊糊的纸,黎予往他背上浇水。
“你可以理解成纹身贴。”
“贴这个干什么?”
黎予不说话,他补充:“你说了我就信。”
“狗屁。”黎予把水涂匀,“我跟你说我阴阳眼你信了?”
那张纸不偏不倚贴在江珑脊柱一线,黎予的手偶尔蹭过他腰上的皮肤,激起一阵颤栗。
江珑脑子乱成一滩浆糊。
陆浩端着杯子开门只看了一眼,差点把眼珠子留在客厅里,又关门回去了。
等了几分钟,水渍逐渐收缩,黎予把那张纸揭下。
他新画的护身符完完整整贴在江珑脊背上。
江珑见黎予给他松绑,刚松了口气就被翻了个面迅速绑上。
“黎予你大爷!”
江珑脾气再好也遭不住被人这么摆弄,伸脚踹他:“你闲的没事干了是不是,发什么癫!”
黎予说:“我是纯种孤儿,没大爷。你别想着跑,咱们现在不是一个力量级的。你就算从窗台跳下去我也能把你拎上来。”
凉透的水浇在肚皮上,江珑险些蹦起来,又被黎予按了回去。
他大骂:“你把我领回家就是为了在我身上贴这他妈的纹身贴?!”
“也不是。”黎予诚恳地说,“如果可以的话,我当然想把你关在家里直到事情结束。但你是人,还有工作。我只能用这种手段保障你的安全。”
他按着江珑,保证纸张不会移位打褶。江珑被他弄得摸不着丈二头脑,挣扎了一番果真没用,也就放弃了。
黎予坐在沙发边缘,白白慢慢踱过来嗅江珑的脸颊。
贴痕成形,黎予叹了口气。
“我操,李进。加你二大爷的班呢。怎么不直接跟我说你老婆今晚要突袭我家。”
江珑把脸埋进白白的胸毛里,听见他的话,把眼睛挪开一条缝看着他。
黎予用剩下的扎带把江珑的脚也捆起来,江珑连气都懒得生了。
黎予掏出张符纸,在烟灰缸里点燃了。一声巨响后过了两息,马文州出现在他家客厅。
“你有事?”
马文州这个问题的语气听起来像是问你有病。
江珑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猛然出现在黎予家里的陌生人。陆浩的房间一点动静都没有,似乎毫无知觉。
“我今晚加班。”黎予说。
“所以你要我陪你?黎予,你是二十六岁,不是六岁。”
“我这里有个案子,不能过李进的手。他要避嫌。”
“所以?”
“它会牵扯到王雨云。”
马文州沉默,然后缓慢地眨眼。
“这个人,”他指着江珑,“很关键。我严重怀疑今晚李进叫我出去加班是要在我家里把他弄死。”
马文州挑眉:“你叫我来当保镖?”
“不,这是什么意思?”江珑彻底懵了,“就没有人能给我解释现状吗?”
黎予说:“我作为一个多次被怀疑有精神疾病的人,在家里虐/杀暗恋对象,听起来逻辑很通畅吧?”
江珑:“什么?”
黎予一掌拍在他肚皮上把他拍得噤声,把干透的纸张撕下来。
马文州伸手,黎予把新画的一叠符咒交给他。
“时长?”
“等我回来。在这期间,我希望最大限度保障他的人身自由。”
“价码?”
“王雨云会选择进省唯处办。不出意外,李进会被一起弄下去。我会是个好上司。”
“成交。”
黎予抓起外套出门,留下江珑和慢悠悠坐下的马文州大眼瞪小眼。
江珑挥挥手腕:“能帮我把这个去掉吗?”
马文州悠哉游哉:“我是鬼。”
江珑沉默,大声喊陆浩帮他剪掉扎带。
他顶着陆浩惊诧又怜悯的目光坐立不安。
陆浩说:“珑哥,要不还是分了吧。我没想到黎哥这方面人品这么差。你人挺好,不至于。”
马文州嘴角翘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在陆浩的目光下拿走一根香蕉慢悠悠地吃,还不忘把果皮扔进垃圾桶。
陆浩全然不觉,江珑苍白地闭上眼睛。
另一边,前往莲峰的高速黎予已经来来回回开了数遍,此时不能更熟悉了。
这回身边没有江珑,黎予放心地把车速提到被开罚单的临界。
莲峰办的雇员他一个也不认识,上次遇见就是冻在冰柜里、被啃得面目全非的尸体。
离下道口还有十几公里,路上起了雾。
前方隐约有一辆停在路中间的车,黎予缓缓降速,和那车并排停在路边。
司机下了车,左右张望一番才朝他这边走来。
车窗玻璃被敲了敲,声音说:“先生,我的车抛锚了,您能帮帮我吗?”
黎予指着前方:“离下道口还有十几公里。你跑快一点,一个小时之内就能得救。”
声音说:“我身体实在不好,去A省也是就医的。求您帮帮我,载我一程,好吗?”
“不用帮你拖车?”
影子摇摇头。
黎予嗤笑一声:“这种说法怪新奇。上车吧,载你一程。”
“谢谢您!”
影子绕到副驾,拽了几下车把手,疑惑道:“先生,您是不是锁门了?”
“没有啊。”黎予说,“我只是家里有些关系,车上做了针对脏东西的布置。”
影子安静了。
“我说,你就没想过要还阳?就在这里飘着,搭别人车啊。”黎予说,“你肉早就抠出来了不是吗。”
影子沉默,黎予继续说:“你就没想过找谁给你申冤啊,给别人当狗好玩?”
“一点意见都没有?我赶着上班。”
影子说:“您是唯处办的人?”
“在下,二把手。”
“那您应该直接超度我。”影子说,“我已经害了很多人,从良之后不会有好下场。”
“可是我还有事要问你啊。”
黎予敲敲自己一边的车窗,影子从车顶流了下来。
“我问你,和你接触的是谁?”
影子定住。
黎予的指尖不紧不慢地敲着方向盘:“要么莲峰办都是吃干饭的,要么你上头有鬼。我查过你的信息,你这起车祸是五年前的事。整整五年,他们就没有一丁点动作?”
影子说:“您不应该插手这件事。”
“我职级不够啊?”黎予嘻嘻笑,“是不是把你上头的拽下来就够了?”
“如果您一定要这样坚持,我也没有办法。”影子说,“我只是擅长躲开不该惹的人。这是一个长距离直线后的急弯,出事故很正常。”
“可你碰上我,这说辞不就不攻自破了?”
影子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黎予降下车窗,朝它勾手。
迟疑着靠近的影子被他一把拽住,拍上一张符咒后狠狠砸进了隔离带。
黎予一勾手,那鬼便现了原型重新回到他手里,烂肉掺杂着碎骨,触感粘腻阴湿,实在让人没什么逼供的好心情。
“快点。”黎予捏着它脊骨的一截,“我说了,我赶时间。”
鬼哆哆嗦嗦地招了些,可惜还是没有黎予知道的那么管用。
黎予叹了一声,把它团成球塞进了坛子里。
原因无他,随着鬼域主人的虚弱,无线信号恢复,李进的信息又能发到他手机上了。
黎予回了电话,认真地敷衍:“我马上到。”
“湖底气体泄漏?这难道归我管。不该找我那位移山的马前辈吗?”
另一端李进的语气严肃又沉重:“那艘沉船里还有些我们看不懂的东西……纵观全省,必须你来。即使是马文州也很完全解读。”
黎予心里嘀咕:“有这功夫着急,应该直接管好自己家人的公德啊。”
他嘴上仍旧说:“行,那按辟水术的规格准备东西吧。我马上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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