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羡春愣了愣:“你没见着我继母?”
他垂眸看过来,缓缓说:“见着了,她已经走了。”
她目不转睛看着他,追问:“你没答应帮许明轩脱罪吧?”
穆容景眉梢微挑,似笑非笑:“嫂嫂觉得我和许家人有什么关系?为什么帮他?”
许羡春哑然,这么说来他应该没有答应周氏什么,稍微放了心,还是忍不住提醒:“许家没一个好人,你别理会他们…”
他负手,深邃的眉眼渡上一层天光:“你也是?”
“什么?”
许羡春不解,反应一会儿才发现把自己也骂进去了,顿时说不出话来。
“我继母没有找你麻烦就行,你也最好别管我家那些事。”
许家小门小户,许正则一身铜臭味毫无风度可言,大可不必与之往来。
她大约是来得匆忙,面颊因着急微微泛起一抹红晕,愈发衬得那张脸娇艳欲滴。
穆容景克制地看她一眼,放轻了声音:“你从家里来就是为了同我说这事?”
许羡春冷静下来,又是温婉娴静的模样:“提醒你一声罢了……”
他勾唇,朝她拱手:“那便多谢嫂嫂提醒。”
另一头,周氏求人无门,眼睁睁看着儿子被官差抓走,和许正则费了好大的劲塞了几千两银子才免了许明轩牢狱之灾,只是挨了一顿杖刑。
见了浑身是血被打得昏迷过去的宝贝儿子,周氏顿时吓得晕了过去。
等醒来便是趴在许明轩床前痛哭流涕:“这些人好狠的心啊,怎么就把我儿子打成了这样,都是些狗仗人势的贪官污吏!故意害我儿性命啊……”
许正则才送走大夫,听见周氏的哭声直皱眉:“口无遮挡!你莫不是也想挨板子不成?”
周氏仍旧哭哭啼啼,不敢骂官府,便骂起了许羡春:“都怪你那个薄情寡义的大女儿,你们许家怎么养出这样铁石心肠的白眼狼,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弟弟受苦受难……”
许正则坐在床边,双手握拳撑在膝上,面色沉沉:“你不是去求了穆二公子吗,他不是也没答应帮你,能让明轩安然无恙回来,已是最好的法子了。”
周氏双眼猩红,指着尚未醒来的许明轩,扬声道:“什么最好,你自己看看咱们儿子被打成什么样了!大夫都说他一个月里都下不得床,若是恢复的不好,以后连路都不能好好走了……他才十五岁,要是真的跛了脚,我和你们家没完!”
许正则被她骂得难堪,面色铁青:“行了,明轩变成这样也是你造成的。慈母多败儿!若不是你从小纵得他无法无天,他也不至于闯下如此祸端,丢我许家的脸。”
“你……”周氏颤巍巍地指着他,气得浑身发抖,若不是许寇春在一旁搀扶,怕是又要晕厥过去。
许正则心中愤懑,不愿听她聒噪,起身拂袖而去。
周氏跌坐在椅子上,声泪俱下,许寇春忙掏出帕子给她擦眼泪,柔声说:“母亲您别哭了,仔细身子……”
周氏挥开她的手,双目圆瞪,恶狠狠道:“你说你怎么没像你姐姐那样嫁个好夫家,高高在上颐指气使,随随便便就把我们拿捏了?”
怒火忽然转移到自己身上,许寇春懵了,当即就委屈的掉下眼泪:“穆二公子看不上我,我有什么法子……”
周氏满腔怒火无处发泄,想也不想便道:“还不是你没用!没你姐姐的容貌,也没你姐姐的手段,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一无是处的女儿!”
“母亲您怎么能这么说我?”许寇春哭得梨花带雨,她是安慰母亲,没想到周氏竟然会如此说自己,还拿自己和许羡春相比。
许寇春知道自己长得不算好看,也没有长姐的本事嫁个有钱有势的夫君,可话从自己亲生母亲嘴里说出来,仿佛一柄利刃插在胸口,难过的无以复加。
周氏哪里顾得上她,只管抱着昏迷不醒的许明轩哭泣:“我儿命苦啊!”
许寇春擦擦眼泪,咬着唇跑出了屋子。
出了家门,漫无目的往街市上走了许久,才逐渐平静下来。
只是方才哭得太伤心,走了太远,闻见一阵清苦的药味才停下脚步,抬头一看,发现前边是一家医馆,这里偏僻少有人来。
许寇春没有多看,转身回家,视线不经意扫过医馆里相携出来的两人时愣在当场。
她往后退了退,站在晾晒药材的药架后,看见穆容修和一个玉貌花容的女子低头说话。
“大夫说了让你少操劳,今后就别去绣坊,久坐对孩子不好。”
女子含羞带嗔:“你就只关心孩子不关心我?”
他伸出手指,亲昵戳了戳她的额头:“你又胡说……”
说话声渐渐远离,许寇春再听不见他们说什么,但仅是方才两句话,就让她得知了一个无比震惊的消息。
谁说许羡春嫁得好了,夫君背着自己在外边偷腥养女人,还弄出了私生子,只怕将来得知真相哭都来不及。
长姐眼里向来容不得沙子,这些年姐夫身边连个通房都没有,若不是被她给逼得急了,也不会在许羡春没有生养时在外面养女人。
许寇春已经能够想到有朝一日,长姐发现这个秘密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压抑在心里的怒气莫名烟消云散,许寇春神清气爽,转头想到穆容景,又立刻泄了气。
若说姐夫器宇轩昂,风度翩翩,那穆容景便是朗月清风,高不可攀,如此品貌不凡的男子,才能值得她嫁。
只是以她的家世容貌,断然不会得他多看一眼,必得用些手段才能令起折腰!
许寇春暗暗思量,视线落在眼前的药材上,有了主意。
*
许明轩调戏良家妇女被杖责一事,很快在金陵城里传开。
一些风言风语传进耳朵,吴氏气得倒仰,对许羡春更是没什么脸色,不是变着法的说她晦气连累穆家声誉受损,就是冷嘲热讽暗喻她生出不孩子留下笑柄。
听见这些刺耳的话,许羡春倒不是毫无波澜,不能生孩子一事始终令她耿耿于怀,有时候忍不住想是不是自己上辈子犯了什么毁天灭地的大罪,今生才受如此磋磨。
如果她能和常人一样怀孕生子,那自己和穆容修之间是不是就不会走到如此地步?
可惜这些都没有答案。
就算重来一次,该变的心还是会变,万般不由人。
十月一过,天愈发冷了。
穆容修时常夜不归宿,穆申和吴氏也有所察觉,问其原因,他便说是生意忙碌分身乏术。
吴氏自然是少不得叮嘱儿子保重身子,唯有许羡春心知肚明是什么原因,也懒得去戳穿他。
下午趁着天光正好,去了方家陪卫溪说话解闷。
卫溪怀孕有些时日,已经被允许下床,只是还是出不得家门,见了许羡春便抱怨:“你说我是怀孕,又不是犯人,怎么就不能出门呢,我就想出去转转而已!”
许羡春柔柔一笑,伸手贴贴她尚平坦的小腹:“孩子要紧。”
躺了这些日子,卫溪觉得浑身都觉得,尤其怀孕的女子更加敏感,少不得怨念深重:“大夫说怀孕三个月胎像已经稳固了,可以适当走走,方从敬倒是出门和人饮酒作乐了,把我一个人留在家里。”
许羡春忍俊不禁,随口一问:“他去哪里饮酒作乐?”
“还不是慎国公世子相邀,美其名曰是办诗会,还不是叫美人弹琴跳舞,喝酒享乐。”
慎国公府以军功起家,是金陵城里赫赫有名的勋贵世族,袭爵至今仍然风光无限,其世子徐延不学无术,是有名的花花太岁。
方从敬为人正派,自是不屑与徐延为伍,奈何慎国公府身高位重,虽无实权,却也让人不得不忌惮三分。
许羡春没见过徐延却也听说他的名号,看卫溪面露担忧,劝道:“也就场面上应付罢了,你不必担心。”
“他不心动,保不齐有女人去引诱他。那个慎国公世子寻花问柳,听说家中妻妾成群。”卫溪一拍桌子,恨恨道,“不行!我得去看看,只要方从敬敢跟别的女人眉来眼去,我定饶不了他!”
卫溪风风火火要出门,许羡春拦也拦不住,方丞夫妇都不在,也没人管她。
临出门时,许羡春不放心,叫了四个身强体壮的仆妇左右护着她,一路到了慎国公世子举办宴会的画舫前,听见船上传来的丝竹声,卫溪便握紧了拳头。
“你听听!如此靡靡之音,不知道有多少女人在上头呢!”
画舫靠在江边,奢华精致,站在岸上都能想象上面的人是何等恣意。
只是有国公府的侍卫守在那里,寻常人上不去,许羡春只管安抚卫溪:“别动气别动气!”
卫溪望着画舫,还在数落方从敬,忽然咦了一声。
“穆容景怎么也在?”
因为是白日,画舫离得不远,弦窗半开,垂下的珠帘被江上的风吹得作响。
穆容景背对着,珠帘遮住他大半的身影。
许羡春看了一眼不以为意,直到一只涂着丹蔻的纤纤玉手搭上他的肩头,水蛇般的身躯紧贴在他胸前,把他往窗前压。
卫溪和她面面相觑,意味深长说:“二公子好本事啊!”
历来洁身自好的穆二公子,竟也有如此放浪不羁的时候。
许羡春看见这一幕倒没什么情绪,逢场作戏也好,纵情声色也罢,与她都没什么关系。
画舫上的穆容景在舞姬贴上来时,面无表情地别过头,眼角余光看到岸上熟悉的身影,忽地怔住。
嫂嫂:好感度-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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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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