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阴影笼罩在眼前挡住了视线,许羡春背脊贴着门扉,无端心慌:“你……你干什么?”
书房里光线不甚明朗,穆容景微弯着腰,藉由一点微光看见湿漉漉的一双眼,喉结微动。
他们从未离得如此近过,近得连她纤长浓密的眼睫都清晰可见。
他看着她为了赴宴特意涂了胭脂的脸,目光灼灼。
穆容景院子清净,吴氏为了让他安心读书,除了洒扫的下人,少有人来打扰。
所以书房里此时极其安静,连他微沉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许羡春被他盯着看了半晌,无所适从,隔了许久,他才微微远离了些,声音有些哑:“你既说我们之间叔嫂有别,那就不要来我书房,不要向我示好,不要给我接近你的机会!”
许羡春忙道:“你误会了……我来只是给你那两罐蜜糖的回礼,绝无别的意思,我既说了我们没有可能,自是不会纠缠你。”
她把笔架往他怀里一塞,正色说:“两清了……”
穆容景顿了顿,哂笑:“这就两清了?”
尽管如今和穆家没了关系,许羡春此时还是把自己放在长嫂的位置上劝他:“你有青云之志,无量前途,犯不着在我身上浪费心力。将来封侯拜相,位极人臣,以你的本事,多的是秀外慧中的世家千金主动求亲,何愁遇不见喜欢的人!”
他沉默了须臾,挑眉:“嫂嫂说得对。”
她以为他想通了,谁知他又接上一句:“可这二者间并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况且,我又凭什么听你的。”
许羡春气死了:“你执迷不悟!”
穆容景深以为意,他的确是执迷不悟,否则不会在上千个日夜里对自己兄长的妻子生出非分之想,觊觎至今。
她当他是端方君子,殊不知皮囊下尽是见不得天光的恶念。
手里的锦盒有几分重量,他打开看了看,玉石莹润,光泽流淌,是她的品味。
这场较量,终究还是他先退步,淡声说:“你走吧。”
他不再靠近,那股令人心悸的感觉消失,许羡春悄悄吐出一口浊气,怕他再乱来,一句话都没留下迈开脚步跨出了门槛。
这时节的日光算不得浓烈,院中疏影横斜,有脚步声由远而近。
许羡春从斑驳光影里辨别出来人的身份,心口一紧,不由自主地后退回去。
穆容景看她转过身,微抿的红唇带着几分难以启齿的窘迫,越过她看见了大步流星而来的穆容修,总算明白她为何去而复返了。
他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唇,将两扇门打开,没有说话,只是抬手朝里一指。
他指的地方是一座素雅的紫竹屏风,就在书架后,许羡春过去才发现里面有一张卧榻,铺着被褥,不算宽敞,想来他日常以作歇息用。
许羡春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躲起来,明明是穆容修对不起自己,这么一躲倒像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
心下懊恼,却也无济于事。
穆容修在门外唤了穆容景的名字:“该出发了,还在忙什么?”
慎国公府不算远,车马已经备好,一向守时的穆容景和许羡春倒是不见踪影,吴氏只好差他来看看。
穆容景面不改色:“看书久了,忘了时辰。”
穆容修目光落在他手里的锦盒上:“这是什么?”
“一点心爱之物罢了。”他语气平静,将锦盒随手放在了书案上。
穆容修本就是随意问了问,没作多想,他来是另有其事。
“我今日有些事,不去赴宴了……若是有人问起,你替我应付应付。”
他的语气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欲盖弥彰,穆容景顿时明了,眸光微移,看了眼角落里的屏风。
“大哥去丹桂巷?”
被戳中心思,穆容修面色变了变,抬头摸摸鼻尖,不自在地咳了声:“去去就回,你别告诉母亲和羡春。”
素素闹着肚子疼,他得去看看才安心。
穆容景笑了笑:“大哥如今不是写下了休书,还怕嫂嫂知道?”
穆容修噎住,虽然许羡春早已知晓素素的事,但他还是有所顾忌,不敢在她面前多提。
怕她盛怒一走了之后,让人知道自己写下休书的原因是因为一个外室,必得遭受不少非议。
“怕你嫂嫂伤心,还是不说了……”
稍后还要赴宴,说了几句话穆容修便转身离去。
片刻后,许羡春从屏风后出来,昳丽的面庞凝着冷霜,显然是听见了方才的话。
虽然算不上多生气,可想到自己穆容修是这么个惺惺作态表里不一的男人就觉得自己当初瞎了眼。
穆容景含笑看向她,语气带着几分揶揄:“嫂嫂说,若是有人看见你藏在我书房里,是不是就说不清了?”
她没回答这个问题,淡淡说:“多谢你,我先走了。”
穆容景看着她远去的身影,唇边笑容消失,目色深沉。
*
慎国公已过耳顺之年,身体大不如前,入冬后一直缠绵病榻,此番大办寿宴也是为了冲一冲喜。
坐在主座上接见客人时,也没多少精神,时不时咳嗽几声,旁边伺候的姨娘便端上一盏燕窝,柔声说:“公爷喝了燕窝就回房歇着吧,开筵时再出来。”
姨娘姓吕,年纪不过三十出头,姿容绰约,风韵犹佳,若不是提前打听过,许羡春还当她是慎国公的女儿,而非妾室。
因为慎国公夫人亡故多年,一直没有续弦,国公府内大小事,包括今日的寿宴都是都吕姨娘一手操办。
送走慎国公回来,吕姨娘歉意说:“我家公爷入秋时身子就不大好,说不了太久的话,望诸位海涵。”
吴氏看不起向来妾室,吕姨娘虽受宠爱,却算不得正经主子,国公府倒是有位世子夫人,可惜前几日不小摔跤把肚子里孩子摔没了,正在小月子里。
不过吕姨娘能说会道,识礼知分寸,吴氏不满却也如常的与她寒暄。
因有客人要接待,吕姨娘指使了身边的婢女送女客进了园子入席。
慎国公府是太宗皇帝御赐,占地极广,因今日天晴,筵席都摆在园子里,男女客只以一道矮墙相隔,热闹又不失体统。
叫人称奇的是明明已入冬,园子里还有不少凌霜盛放的菊花,缕缕清香随风送来,热烈而明耀。
穆家园子里这时节已经没有花开,吴氏捻起一朵花嗅了嗅,少不得服气:“慎国公府花匠当真有本事,还能栽培这么多花。”
许羡春对花草没有多大的兴致,见吴氏喜欢便说:“听人说这些菊花是从国公府暖房出来的,日日供暖,才得以凌霜而开,母亲不若也建座暖房,养些喜欢的花。”
吴氏倒是有想法,可惜家里的府邸还没国公府一半大,没法修建暖房,不甚在意道:“这花还得应时的才算好,错了季节的,可不长久……”
各自落了座,许羡春没见着认识的人,一会儿下人领着通判夫人来,去向方夫人行了礼,方夫人才说卫溪养胎来不了。
世家里许羡春深交的唯有卫溪一人,因着穆家身份不低,如今又有着穆容景这位解元在,席间倒是有不少年轻的女眷围绕上来,旁敲侧击问她穆二公子可有定亲。
许羡春出于礼节寒暄几句,被缠得烦了,用膳结束后索性借着净手的由头,先行离远了筵席。
这样的场合自家婢女都在府外相候,许羡春一人不好四处走动,向经过的仆妇问清了路,方才往前去。
吕姨娘办事周到妥帖,门前铜炉里放了热水,许羡春洗过手,摸出身上的帕子擦干,低头往前才走几步,忽见视线里出现一双干净无尘的厚底皂靴。
往上徐延带着笑意的俊脸。
许羡春微愣,随即敛眸行礼:“见过世子。”
徐延肆意打量她,目光尤其意味深长:“上次有幸匆匆一见夫人品貌非凡,天人之姿,今日细看倒真是如此引人瞩目。”
此言过于放荡轻浮,许羡春不适的皱起了秀眉:“世子过誉了,只是这样的话还请您别再说了。”
徐延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兴味十足:“都说女为悦己者容,今儿穆大公子又不在,夫人这样打扮实属可惜。”
许羡春今日穿了身雪青色妆花立领短袄,柔美雅致,颜色稍微明艳了些,却是完全符合她身份的打扮。
今日的穿戴妆容,皆是为礼节,出于对赴宴的尊重,处处得体,没有一丁点逾越的地方。
偏偏在徐延眼中,竟是成了为喜欢的人特意打扮。
她难得的生出羞愤,却碍于在他的地盘上不敢反唇相讥,唯有冷了脸漠然道:“请世子慎言。”
徐延看着她因愤怒而薄红的脸,缓缓道:“我以为你是穿给穆二公子看的。”
许羡春赫然色变:“你休要胡说!”
然而却是忍不住胆战心惊,徐延难道看出了什么?
“夫人不必动气,我和二公子同为男人,在这些事上看得比谁都清楚。”他似笑非笑盯着她的脸,全然没有避嫌的意思,“夫人是没那个意思,上回江边一见,二公子看夫人的眼神可算不得清白……”
二更差点字数,晚一点更。
再次和大家解释一下关于更新的问题,因为作者三次元有工作,家里也时有情况发生,导致更新不及时,这是我的问题,我对此深表歉意。
后面还是会继续日更,只是难以保证准时,我也不再说明准确的更新时间,只要写完就立马更新,不更会在评论区或文案请假,抱歉给大家带来不好的体验!
本章30个红包聊表歉意,鞠躬感谢~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0章 第 30 章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