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佳琪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林舟和徐森淼的关系有点亲密过了头。
据她所知,林舟是个迟到大户,平日为了多睡一分钟什么事儿都做得出来,定十个闹钟都叫不醒,最近却突然改了性子,每天早自习前五分钟准时和徐森淼进教室。
问她,她理直气壮:“楼下早点店卖糖油果子,去晚了没有。”
邓佳琪:“红豆饼呢?失宠了?”
不仅如此,这人上厕所不拉着自己去了,接水也不需要自己陪了,老师喊她帮忙数卷子、抱作业、去办公室登成绩单,搭档通通换了人,除了班长开会,所有外出任务林舟永远要带上徐森淼。
问她,她一本正经:“时间本来就不够用,作业都写不完的同学还是要把重心放在学习上。”
邓佳琪:“你念我身份证呢。”
更过分的是,除了一模一样的书包,两个人一式两份的东西也太多了些,小到发绳手表,大到水杯文件夹,上周末学校组织爬山,可以不穿校服,两个人干脆穿成了双胞胎,从头到脚,连饭盒都是一样的。
问她,她神神秘秘:“小淼妈妈买的。”
邓佳琪才不肯信:“这个答案你用过了,换一个。”
徐森淼是个数学课能上黑板讲大题的学霸,正弦图画得规矩标准,没有不靠谱的样子,邓佳琪观察半天也没想不明白,怎么她一来,林舟不仅气人本事更上一层楼,还学会满嘴跑火车了。
偏偏她作为林舟同桌,都不知道两个人是怎么走到一起的,现在林舟下了课就去找徐森淼,也不盯着自己做题了,邓佳琪承蒙大赦得了自由身,心里反倒酸溜溜的,不是滋味起来,初步体会到什么叫“三个人的友情太拥挤,总有一个人是多余”。
问题是徐森淼后来者居上,多余也应该是她多余!自己和林舟可是初中就认识了,还是一个班的,怎么说都是原配。
邓佳琪最近沉迷宫斗剧,越想越觉得没有正宫给人让路的道理,教室里乱哄哄的,值日生正在轰人,吵吵闹闹没个消停,邓佳琪脸一黑,戳了戳林舟,复盘了一下这大半个月冤屈,扯着嗓子抱怨:“我感觉我失宠了!”
林舟递给她一个莫名其妙的眼神。
邓佳琪话匣子一开就刹不住,列举了诸多林舟“移情别恋”的证据,越说越生气,班里太吵,她得提高音量才能保证声音清晰,把手卷成喇叭朝林舟喊:“我!我才是你同桌哎!她!她只是个......转校生!刚转来几个月!咱俩可都认识好几年了!”
林舟心里盘算了一遍,不认。
她觉得自己一碗水端得平,对每个朋友都一样,她去吃糖油饼,会给邓佳琪带肉包子:她去办公室录成绩,会第一时间告诉邓佳琪排名;上周爬山,邓佳琪犯懒,走到一半不想走了,林舟还想办法帮她请来一张病假条呢。
林舟觉得自己没错,见邓佳琪桩桩件件记得清楚,连棒棒冰分给了徐森淼都要计较,真是......真是能耐不往正事儿上用!可见平时说自己记性不好都是假的,《阿房宫赋》磕绊这么久还背不利索!那就是态度问题!
林舟身上有一种隐形胜负欲,间歇性发病,发病原因不明,平日里温声细语好说话,但一旦受了冤枉,必定要反驳,绝不肯吃亏,邓佳琪气儿还没消,林舟忽然反客为主,脸色一静,严肃地问她:“‘各抱地势’的下一句是什么?”
没有哪个高中生能对抗“说上句答下句”的条件反射,邓佳琪一时间傻了,徒劳地张了张嘴,阿巴阿巴半天也没答上来,仰着脖子的质问瞬间变为一脸假笑的心虚。
哪有吵架的时候让人背课文的!
等林舟收拾完书包她才想起来正经事,察觉自己被带跑了,但此时她的胆子已经被《阿房宫赋》吓没了,只好有点撒娇意味的小声重复:“我才是你同桌哎,我才是。”
这天是周五,周自行单位发了两张票,林舟着急带徐森淼去看话剧,也不计较邓佳琪选择性记事儿的毛病了,敷衍地点点头:“行,你是我同桌,同桌再见——小淼,走不走呀。”
徐森淼给后桌讲题耽误了两分钟,听见林舟喊忙把书包装好,被林舟拽走前还和一旁注目的邓佳琪打了招呼。
邓佳琪没一科争气,上帝关了她的门也锁了她的窗,她理科一塌糊涂,文科也好不到哪去,嘴皮子功夫只能用来烦人,到了吵架争辩的正式场合,永远掉链子。
她一气急,脑子又乱成了团,连环画似的乌泱泱跑过去一大堆回击,“座中泣下谁最多”连着“此恨绵绵无绝期”,没一句说到点子上,邓佳琪把自己气成了河豚,从乱麻的脑子里挑出一句还算像样的,心说“士可杀不可辱”。
俩缺德玩意!
她今天晚上一定把《阿房宫赋》背下来!
春去夏来,玉兰落了、海棠落了、教室前不许学生碰的杏子树结了果,于是下了课,朱霞总喊林舟和徐森淼去办公室——她手痒痒摘了果子,顾及着减肥又不敢多吃,只尝个味儿,剩下的都留给了学生。
语文老师路过,见朱霞桌上的黑面包,随口问:“哎小朱,你那生菜怎么样了,长出来了吗。”
朱霞摇摇头:“没,天天跟着主任她们的花晒太阳,也不见好。”
语文老师年岁大了,整日在家里生豆芽养小葱,经验颇为丰富,闻声“哎呦”一声:“这不胡闹吗,生菜不是喜阴的吗?”
林舟和徐森淼对视一眼,她俩午休的时候经常去练习室背书,没少热心肠的把位置不佳的生菜往阳光底下推,闻声憋着笑,抱着李子跑了。
这时候的李子还不算甜,又过了半个月才熟透,夏天正式步入正轨,期末考试提上日程,随之而来的,还有文理科意愿表。
整个林城重理轻文,徐高也不例外,下半游跟不上课的学生挨个被丁心喊去谈了话,邓佳琪听了一耳朵车轱辘唠叨,回班后也不理人,恹恹地趴在桌上。
林舟知道她大概是挨骂了,哄着说:“黑板报着急检查,下节体育课你别去上了,我和老师说一声,你留在班里和我做板报吧。”
宣传委家里有事,已经两天没来了,眼见下午就要评分,林舟只好扛起大旗......顺便偷懒,外面天这么热,她才不想上体育课。
期末考试当前,一切与学习无关的事情都得靠边站,宣传委黑板报办得敷衍,排版都没变,还是老一套的三大块,只换了几个配图,一看就是个应付学校的速成品。
这会儿重新做也来不及了,林舟擦掉上一期的内容,对照着宣传委留下的任务通知找了三块资料,她负责抄行为规范,徐森淼负责抄传染病注意事项,邓佳琪嘛,负责抄必备古诗文。
徐森淼率先抄完,回到座位看了一会书,看着看着犯起困来,林舟蹭了一手粉笔灰,洗完手走过去逗她:“怎么老睡觉啊。”
徐森淼没睡熟,闭着眼答:“春困。”
林舟:“都夏天啦。”
徐森淼:“夏乏。”
林舟轻轻笑了一声:“秋打盹冬三月是吧,睡吧睡吧,不吵你了。”
说完,她站起身,轻手轻脚地拉上了窗帘。
邓佳琪有心事,抄书抄得不认真,修修改改落在最后,林舟拉窗帘时她刚洗完手回班,有幸见到了一副和美画面。
一个学期过去,她已经接受了自己失宠的事实,但还不能很好消化林舟的区别对待,顿时翻了个白眼,无声地比划一通,说她偏心眼。
徐森淼睡觉林舟会帮忙拉窗帘,她呢!她上课只要敢闭眼,林舟立刻一脚把她踹醒,力道充沛,简直是冲着二级伤残去的,真下死手啊!
邓佳琪被此情此景伤透了心,面无表情地说:“我要闹了。”
林舟听她唠叨一通,拒不认错,火上浇油:“你俩能一样吗?”
“怎么不一样了!”邓佳琪尽力控制着只用气声,还是被林舟捂住了嘴。
林舟回头看了一眼,举起手“嘘”了一下:“小淼昨天晚上整理笔记整理到一点,你干嘛呢,你昨天半夜一点给我发消息,说你家CP发糖了,你嗑正经糖也就算了,我一看,这糖还是从垃圾堆里掏出来的,真有出息。”
邓佳琪不服:“同框就是糖!”
林舟杀人诛心:“那算哪门子同框,台上三十多个人拍合照,他俩站在两个角上,都快出镜了。”
事实面前,邓佳琪无力反驳,心力交瘁地转移话题:“那你呢!你大半夜不睡觉干嘛呢!”
林舟已经把新发的卷子翻了出来:“做题。”
邓佳琪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无法和学霸沟通,哪个正常人半夜不睡觉是为了做题啊:“你俩是有什么赌约吗?比谁能熬鹰?比谁睡得晚?”
“倒也没......昨天特殊情况。”林舟打了个哈欠,心说是睡得太晚了,中午得补一觉,“昨天我家停电了,我俩只能点蜡烛写作业,就写得慢了点。”
邓佳琪这回抓对了重点,立刻问:“她为啥在你家做作业。”
林舟理直气壮:“住得近啊。”
邓佳琪酸溜溜的:“住得近就能半夜一点不回家,这得有多近啊?”
明明是一句对门就能解释清的事情,林舟却笑得得意,转了转眼气她,不肯说了。
成绩好的人和看不懂的物理大题一样,都有毛病,邓佳琪知道林舟是故意的,瞪她一眼,心里再次确定了她对林舟的认知——缺德玩意!
趴在桌子上睡不舒服,徐森淼翻了个身,不小心碰掉了笔袋,林舟看她睡得熟,走过去帮忙捡,邓佳琪冷眼看着,连带无辜的徐森淼一起骂——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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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缺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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