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啪。

啪。

许招娣摁了两下墙壁上的开关,天花板的灯泡闪了两下,发出轻微的电流声,彻底陷入黑暗。

她的心也随着这声响一起坠入黑暗中。

“完了...”

许招娣胆子很小,怕黑、怕鬼、怕坏人。

自从妈妈在那日连夜离开后,许兴国从晚上很晚才回来到几天才回家一次。

好在他还没忘家里有一个嗷嗷待哺的女儿,抽空回家的时候没忘记把生活费放在桌上。

妈妈也会偶尔打来电话,要许招娣去开一张银行卡,以后按时给她转钱。

许招娣一直没去开,她从小到大都没有去过银行,不知道开卡的流程,也不想跟陌生人沟通,这种从未接触过的事情让她一个人去处理,她想想就觉得恐怖。

许兴国现在夜不归宿,给钱倒是比以前大方多了,许招娣隐隐觉得这是一件好事。

家里安静了,没有了乌烟瘴气和许兴国各种牌友,她过得都舒心了不少。

今晚灯坏了,她看着漆黑一片的客厅,身后是灯火通亮的一扇扇窗,邻居家传来电视机里的声音,是晚间新闻的旋律曲,许招娣此时却觉得这声音是如此的温馨。

莫名的委屈涌上了心头,她撇着嘴,又咬咬牙,点开了手机的手电筒,白色的灯束在漆黑的房间里给她探出了一条路,许招娣紧紧握着手机,这是她现在能掌握的唯一的希望。

今晚洗漱的速度是平时的两倍。

房间的门反锁上后,她把这个小小的空间所有的灯都打开了,就连许久没有点开过的台灯也拿了出来,白炽灯泡刺眼,许招娣嫌弃过它一段时间,现在却如救命稻草般把它端端正正的摆在床头柜上。

手机传来震动声,是江南发来的短信。

“睡了没?”

“没有。”

短信刚回过去不到三十秒,江南的电话就打来了。

手机铃声在寂静的房间突兀的响起,吓得许招娣一个激灵,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她急忙点接听按钮,又用被子将自己紧紧裹在一起。

“喂?”许招娣的声音很小,这里太过静谧,她总是觉得声音太大容易吵到一些她害怕的东西,她就只想给自己铸造一个小小的,四面围墙的避难所,不让人进来,自己也不想出去。

“声音怎么这么小?”

“我爸睡了,我怕吵到他。”

“哦,你的脚怎么样?”

许招娣轻轻扭动了一下脚腕,刺痛立刻传达到各个神经,她倒吸一口气,刚刚只顾着害怕了,把这事都忘得差不多了,江南一提起,她才觉得脚腕正隐隐得发出刺痛。

她想起白天江南担忧的神情。

“不疼了,明天应该就会好很多。”许招娣很害怕给别人添麻烦。

江南那头沉静了一会,他明明很清晰听见许招娣发出轻声痛呼的声音。

“那好吧,记得擦药。”

许招娣忙点头,又想起这是电话,他那头看不见,又连说几声好的。

许招娣其实不太能适应他人的关心,她的童年是在乡下,跟着讨厌她的奶奶一起生活。

那个时候她最喜欢的就是一个人漫山遍野的跑,经常能在山上呆一整天,饿了就去别人的菜地里偷红薯、玉米吃,没有人找她,她奶奶也不会在乎她有没有吃饭,摔了碰了就自己想办法。

许招娣头上有一个疤,那是她十岁的时候,邻居借了自行车给她,她骑车从桥上摔下,头上顿时鲜血直流,她害怕极了,鲜血润湿了衣服,她知道自己免不了一顿骂。

最后血是怎么止住的?

许招娣用被子紧紧裹住自己,把自己圈进了安全区,她记得好像是用水泥,她忍着眼泪,忍受密密麻麻细细密密的痛觉从神经中蔓延,全身的血液仿佛都从头上那个破口汹涌而出,害怕的情绪从胸腔泛到喉管。

那个时候在害怕什么?

手机的功能性很差,在温热的被窝里通话,没一会就开始发烫,电话挂后忙音也消失了,许招娣想起那个时候自己的害怕,应该是害怕死亡和挨骂,她害怕再也见不到爸爸妈妈了,她还那么小,连乡镇都还没有走出去过,妈妈离自己那么远,死的时候是不是不能在妈妈怀里。

从小到大很多次伤痛都是自己熬过来的。

后来有了朋友,朋友会对自己关心,虽然都是阶段性的感情,但是女生之间亲昵的话语和接触,总是让许招娣觉得自己还存在这个世界上。

江南突如其来的关心让许招娣有些应接不暇。

他是如此的真诚,不带有其他私心。

江南真是个好人,许招娣想,他一定是害怕我自杀,所以才会这样关心我。

这个接受到朋友关心的晚上,许招娣失眠了很久才睡去。

代价是第二天她眼睛红肿,一脸萎靡不振的神情出现在教室。

许招娣的脚很听话的消肿了,这是在她的意料之中,许招娣的自愈能力可谓一绝,小的时候顽皮,也没人管,磕磕碰碰是她童年的家常便饭。她就像长在峭壁上的卷柏,旱季蜷缩,枯萎成一团,但是只需要一场雨露,就能展开枝叶,恢复生机盎然的模样。

药瓶依旧在桌子上伫立,阳光照在玻璃瓶上,反射出五彩的光芒。

下午的第一节课,大多数学生都是趴在桌子上‘昏迷’过去的。

江南抬头看黑板的时候,看见前排三个脑袋都埋进了臂弯,呼吸平缓,睡得安稳,老师毫无感情的重复的知识点,头顶风扇因为年老的原因总是时不时的发出噪声,似电流的声音,窗外的蝉鸣奄奄一息,太阳却还暴晒着这个县城。

可真适合午睡啊。江南也感慨。

班上四面八方传来的窃语声把在睡梦中的学生吵醒了,宁馨儿用力的甩了甩压麻了的胳膊,许招娣努力的睁大眼睛,才看清讲台上站在老王身边的人。

“大家好,我叫冯可乐。”

许招娣猛地抬头,眼睛直直的盯着讲台上的人。

她摇了摇头,怎么可能是她认识的那个冯可乐。

那人顶着一头招摇的黄发,而现在这个人,短发齐耳,乌黑。

他浓眉大眼,带着长睫毛的眼睛弯着,让人一看就心情很好,头发修剪到耳朵边上,乌黑油亮,又浓又密,看起来阳光开朗极了。

许招娣在内心摇了摇头,拒绝把这个人和那晚的常开心联系在一起。

冯开心在在班上有认识的男生,他刚自我介绍完就被后排几个男生起哄,老王重重的吼了几声后才恢复安静。

“最近我们班上怎么总是来帅哥。”宁馨儿看起来很开心。

齐光伸手轻轻掐了一把宁馨儿的手臂,撑着头扯着一抹微笑看着她,皮笑肉不笑的微笑。

“你今天心情挺好的啊。”

宁馨儿这才想起身边还有个齐光,也笑着回他:“也不是很好,就是有些后悔了,果然啊,决定还是不能太快做。”

听见这话,齐光更坐不住了,瞪大了双眼 :“那可晚咯,某人的决定确认了,某人可是觉得那是一辈子的。”

许招娣倒吸一口气,翻了个白眼,不想去听他俩的打情骂俏,注意力继续盯着讲台上的人。

他穿着一件毫无图案的白色T恤,宽松的黑色运动裤,黑白相间的运动鞋,不是她脑海里那个服装夸张耀眼的那个人。

老王打量了冯可乐的身高,指了指江南旁边的座位,把许昊然安置在那了。

下课铃一响,教室里就跟捅了蜂窝般吵闹,老王扶额头疼,不知道以后怎么管,也不敢管,为了让冯可乐重回学校,他爸妈给学校赞助了一批新电脑,足足六十台。

自从老王来这个学校任职,可还从来没见过微机室的电脑新过。

接到教导主任的消息时,他是拒绝的。

老王忧愁得很,好不容易盼来了江南这么一个好学生,却又被塞进来常开心这么一个不敢管教的学生。

冯可乐是何等人物,父亲是县城最大的珠江酒店的老板,妈妈开了县里第一家美容院,如今已经是县城里最出名的美容院。父母生意繁忙,他大多数时间是跟爷爷奶奶一起,从小娇生惯养,又因为溺爱叛逆顽劣,刚上高中的时候,只在学校里呆了半年,就不愿意读书了,他爸爸给他办了休学。

听说他在家里的酒店里干了几个月,不想他爸爸管着他,断了他的零花钱,他就用之前存下的钱买了一辆摩托车,没钱了就去拉客。

某种意义上来说,倒也是‘自强不息’。

财神爷不能得罪,但是又怕他把本来就不安分的学生带坏,老王觉得自己需要一颗救心丸。

“可乐,你行啊!这一声不吭的又回来了。” 徐睿盛是第一个冲到许昊然座位上的,他看起来和许昊然很熟悉,路过江南的时候还‘不小心’的用胳膊推搡了他的背。

宁馨儿看见了:“你走路时候的眼睛呢!”

徐睿盛挑眉:“我不小心推了他一下,你就这么大反应,你跟他什么关系啊,齐光,你还好吗?”

语气怪异。

齐光坐直了,挺着胸脯怼徐峰:“怎么跟女生说话呢!”

徐睿盛原来是这个年级最受欢迎的男生,他篮球打得好,性格开朗,名声是出去了的,江南来了后,学校都知道三班来了一位学霸,而且是一位长相优越的学霸。

徐睿盛渐渐的开始视江南为眼中钉,时不时的要去挑拨一下惹惹事。

好在江南不是那种能随意拨弄的人,他人生的重心百分之六十在学习上,百分之三十在妈妈身上,剩下的百分之十,不平均的分给了朋友们。

冯可乐见二人针锋相对,担心真要吵起来,忙在中间调和。

许招娣不明白男生之间的针锋相对。

“我们去倒垃圾吧。”她扭头跟宁馨儿说:”有点渴了。“

今天的值日是她俩,所以能享受到预备铃响到上课那段时间去倒垃圾的优待,她们常常借着这个机会去小卖铺买零食。

校园里的喧闹不再,空了的垃圾桶重量很轻,一人出两根手指轻轻钩住就行了。

“你生气了吗?”许招娣也感受到了这几天宁馨儿的别扭,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问她。

“我没有生气,就是有点...不舒服,你什么时候有新朋友了,我都不知道。”

许招娣把垃圾桶用力地往上抬了抬,想要让宁馨儿少花点力气:“对不起啊,我和江南是在他来我们班的前一晚,偶然遇见的,其实那个时候我们还不算朋友。”

她隐瞒了家里的那些事。

“那说好了,无论认识多少人,咱们俩都得做对方朋友中的第一!”

“好!你永远都是我最好的朋友。”许招娣重重点头,看着宁馨儿好不容易展开的笑颜,心里暖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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