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将金色棺材团团围住，四个脑袋和棺中人面面相对，却半晌没人说话。

楼云天尝试性敲了敲内部玻璃棺的盖子，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宁鸣声一把拽住他的胳膊，阻止他继续敲击，惹来他奇怪的眼神：“你干嘛？”

“你干嘛？！”对方不甘示弱地反问，“敲坏了怎么办。”

楼云天听罢两手一摊：“那你给个主意，怎么拿到苹果吧。”

“你！”宁鸣声瞪着那双利刃般的眼，被他注视的人却神色自若，甚至歪着脑袋咧嘴笑着看他。

或许是见不得这俩活宝继续小学生对垒，杨青淼兀自叹了口气，回头问目不转睛盯着玻璃棺的林松照：“林执行官，你有什么方法吗？”

执行官的黑发随着他的动作在空中微微拂动，掠过眼角，因靠金棺近，金光映在脸颊，配上不点而红的双唇，竟有些波光潋滟之感。

楼云天看得有些出神，也忘了继续调侃宁鸣声，呆楞片刻，在林松照冷冽的嗓音中回神过来。

“玻璃棺和金棺不同，不与苹果树连接，是后置上去的。这类棺椁常常被作为葬礼上供人瞻仰遗容的临时用具，扭动卡槽即可开棺，但我刚才并没有看见任何按钮或者卡扣，玻璃衔接处四周都有胶封住，多半得靠武力强行开棺了。”

杨青淼听得似懂非懂，只是跟着他说的礼貌点头。

宁鸣声的眉毛拧住：“你有用检测仪试过吗，没有任何非暴力的方式打开？”

林松照摇头：“都试过了，三种检测仪都找不到一丝缝隙，不仅得暴力开棺，还得用最暴力的那种。”

“你先别急着开，我感觉那些银色棺材里或许还有线索。姐，你跟我来再看看。”

“哦，好。”杨青淼跟着弟弟走去了高台另一角，顺着地上的花纹努力研究。

金色的发丝扫过脸颊，顺着他的视线停留在玻璃棺后侧，金棺与金树的交界点。

叶片的阴影避开了这个地方，仿若晴天的光芒自上而下，直直落在他身上，万千光芒交织错落，他静静站着，面对参天巨树，与光同尘。

林松照一刹那觉得他像是自光中而生的神祇，身形挺拔，眉目如画，穿越了千载岁月，永恒地傲立于此。

那么……熟悉。

“你快来这里！金棺不是彻底连上的。”少年清朗的嗓音打破了他的沉思，他乌黑的眸子直对上一抹琥珀色，那渊深潭泛起一丝波澜。

他快步靠近，顺着少年所指方向看去，只见粗壮的金色树干与看似紧密结合的金棺间竟留有约莫一厘缝隙，盘根错节的装饰中只有虚虚一指是真实连接的，除此之外全是空隙。

他伸手进去探，少年试图阻止，却被他拦住。

须臾，他的指尖触及到那缕纤细的枝干，尝试性一拧，只听“咔嗒”一声，金棺内接连发出数道闷响。

两人迅速站至棺前，那玻璃棺盖正中居然突兀地裂开一条缝。

楼云天和林松照对视一眼，调整防护服模式，手掌立刻被硬度极高的材料包裹，形成钢刀般尖锐的形状。

他们一人站一侧，合力将棺盖向两面拉开——

金色苹果带着无与伦比的璀璨光芒现于眼前。

“打开了，真是谢谢林Sir帮忙啊。”楼云天拍掉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顺手又拍了下林松照的肩。

“有没有人说过你需要学会控制自己的手。”林松照眉毛微微抬起，似乎是没料到他会这么做。

“那倒没有，不过夸我手生的好看的人不少。”楼云天歪着脑袋看向一身黑色劲装的执行官，不知从哪摸索出些乐趣，控制不住地说，“我知道你也想夸，但现在不是时候，先研究下金苹果是什么成分吧——看起来是个真东西。”

他说着伸手去拿苹果，却被林松照再次拦下。

“我来。”

金色的苹果他们见了不少，却没有任何一个如这一枚般光辉璀璨。

透明玻璃棺或许材质并不简单，盖子被开前，这颗苹果与其他金苹果无异，然而此刻，它却真的如同圣果，仿佛真的是传说中引起女神们纷争的那枚‘赠与最美女神’的果实。

象征着生的金苹果被握在逝去少年的手中，少年的面容并不出色，唇角微微勾起，却有种莫名的瑰丽，仿佛只是陷入长眠。

生与死的交融，诡异而绚烂。

“这个材质也不是纯金，但是检测仪测不出来。”林松照皱眉看着检测报告，斟酌用词，“似乎不是任何一种人类历史记录过的材料。”

“不是自然的，也不是人造材料吗？”楼云天问。

“都不是，检测仪甚至无法探测出这种材料的具体信息，密度质量都一无所知。”林松照再次检测，得到的数据依旧如此。

一双手忽然越过他，直接拿起了安放于棺中的金苹果，还毫不在意地上下抛动。

“你做什么？”林松照抬起眼皮淡淡看着他，经过短暂的相处，他确信对方不是个没脑子的人，任何看似离谱的举动都有原因。

“不是没信息吗，这东西不轻，重量大概是同样体积纯金的十倍以上，密度不小啊……你说了不是人类历史记录过的材料，那有可能是外星的吗？不是有记录的陨石材料，也可能是很久之前的，古代科技落后时期没有记录过的？”

说罢他又叹了口气：“其实也可能是地球上现存的陨石材料制成，毕竟你们梦管局又不是全知全能，还能有联通全世界科研所或高校实验室的资源共享网络吗？”

林松照微微扭头看他，却带着点似笑非笑的神色，放在他那张本就雌雄莫辨的脸上，横生出一丝暧昧：“自然是有的，因此我才断定这东西不是现有记录中的任何材料。”

“哦？梦管局这么大能耐呀，那岂不是连各国当权者都得礼让三分？”楼云天那双琥珀色的眸子直勾勾对着他，可对视不足三秒又错开了。

“梦管局有什么能耐现在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苹果究竟和别的金苹果有什么不同，以及我们怎么从这里出去。”林松照慢慢踱步到他跟前，微微低头，贴在他耳边说道，就连呼吸都清晰可闻。

楼云天情不自禁后退半步，手里捏着苹果，表情有些不自然：“我们先走吧，回教学楼找找线索。”

擦肩而过，他的发丝抚过林松照的鼻尖。

下一秒，不远处的宁鸣声突然打出一个他不理解的手势，接着一把将杨青淼搂在怀里，翻身躲入身边的银色棺材。

他刚想出声询问，背后却传来一阵强风，微小的喘息声在耳边划过，紧随而来的是一只强壮的臂膀，瞬间将他揽入怀中，卷进距离金棺不远的一个银棺，正如方才宁鸣声的动作。

狭窄的棺材内两人四目而对，林松照低语一声“抱歉”，抬手就将棺材盖合上。

最后一丝光明消逝，过于逼仄的空间使两人被迫肢体相接，楼云天感到十分别扭。他从小到大没怎么感受过狭小的环境，无论是家里的房间还是出门游玩，因为楼总过硬的实力，还从未在这里受过苦。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方才把他吓得后退半步的呼吸仿若一泉暖流，紧紧贴在他耳侧，一呼一吸间，他的左耳立刻有些酥麻，情不自禁扭头。

下一刻，一道悦耳的低音伴着暖意盎然的呼吸在耳畔响起：“别动，有人过来了，危险。”

他慌乱动作的手脚立刻老实了，只是定格在不太恰当的地方。

他的胳膊一只十分不文雅地环着对方的腰，另一只胳膊则贴在对方胸膛上。两条长腿无处安放，竟在扭动中破开对方的双腿，左腿登在对方腰上，右腿膝盖陷入执行官两腿之间，与此同时对方的胳膊竟垫在他身下，两人莫名成了八爪鱼的形象，四肢交缠在了一起。

“刚才宁鸣声的手势是让我们躲避，我耳力不错，听见我们之外的人的脚步声在靠近，应该是他发现了什么。”或许是怕被来人觉察，林松照的声音压得极低。

那终年如松林清风般的嗓音此刻倒平添几分柔和，这声音贴在耳边，就像是亲密的伴侣在低声说着蜜语甜言，楼云天的脸瞬间变得有些烧的慌。

“但是……”

少年毕竟年岁不大，也没什么机会和他人有亲密接触，此时脸已红得彻底，想问点什么抵消尴尬，但话音未毕，一只手忽然紧紧捂住他的嘴。

一层薄薄的防护服隔离开他的脸和对方的手，虽然没有肌肤相贴，却也没让他发红的脸颊得到任何缓解。

“嘘。”林松照的声音更轻了，温和地飘进他耳中，“人来了。”

一串不太规律的脚步声略显沉闷，在宽阔的空间中形成空旷的回音。

一道缝隙赫然从黄金苹果树背面的墙壁裂开，中年人哼着不知名的老歌，从一道不高的小门处走了进来。

他看上去心情很好，一边哼歌，一边打开隐藏在高台背面的电梯门。

即使正面全是细碎的台阶，即使这个高台不过三层楼不到，这人依旧毫不在意地安装了电梯，似乎就连多消耗一卡路里的行动都不乐意。

男人一步步走到金棺前，因为个子不高看不见棺椁正上方，并没有察觉哪里不对，只是嘴里念着些求神拜佛的话，在棺材前跪了下来，三拜九叩。

“众神保佑我校人才辈出，金榜题名者超越历史总数，保佑学生万事如意，保佑我身体康健……”

楼云天扒开捂在自己脸上的那只手，在手心中写出自己的疑惑：这人怎么听起来还挺正义的？

林松照捏了一把他的手，回写：继续听。

楼云天差点没忍住把手抽回来弄出声响，愣了一下才随他所说继续听下去。

“保佑学校风调雨顺，保佑才俊皆来我校任教，保佑学生勇于拼搏……”

楼云天心想，真是怪了，这个人来这不搞些歪门邪道的东西，怎么开始祈求苍天保佑学校这那都好了，更何况风调雨顺跟学校有什么关系，难道是怕台风天耽误上课？

林松照忽感不妙，却没吭声，只是下意识把楼云天更往怀里带了些，注意着没弄出声响。

少年眼睛都瞪大了，不敢有任何动作，只是顺着对方被搂得更紧了些。

这是，怎么回事？

“保佑天地广大，世人安乐……保佑我，仕途坦荡，得偿所愿。”

“孩子们，我都编不下去了。给你们这么久的时间弥补，你们还躲着，真是不诚实的坏孩子。”

楼云天反手抓住林松照，在掌心迅速写道：怎么办？出去吗？

林松照回：不，只是在诈我们。

楼云天定了定心，同时做好了但凡出事立刻开始打斗的准备。

他想了想又问道：宁鸣声他们怎么办？

对方回：别担心，他有经验，不会有事。

楼云天心想，宁鸣声虽然总是跟着炮仗似的，但做事也还算沉稳，不太会被诈，但不知为何，总觉得忘了什么，希望一切顺利吧。

“孩子们，别躲了，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你们乖乖的，校长就不按校规惩罚你们。”

那中年男人——校长又开口了，他百无聊赖地坐在树根上，想起来了忽然伸着头去看棺椁内部，就这一眼却让他彻底陷入疯狂。

“圣……圣果呢？神圣的金苹果呢？怎么不见了？！”

他半个人埋进金棺，恨不得把每一分细节都看清楚，直到找遍整口金棺，才颓然摔倒在地。

紧接着，摇晃着脑袋，嘴里念念有词：“对，都是那些该死的，该死的学生，不好好学习就会夜游……这群小老鼠，破坏了我的会议室，进入了这凡人禁止踏入的圣殿，真的是……不得好死！”

“你们以为自己真的能逃走吗？只要你进入过这里，神就会记得你，不得到神的原谅，痛苦与悲哀将永伴你身！”

校长衣服上全是灰尘，似乎刚刚从火灾现场的教学楼回来，他一边走着一边随机推开一口银棺：“哈！让我看看，躲在这里吗？”

银棺空空如也。

“哦，不在这里，那这一个呢？”说着他又推开另一口棺材，依旧无人。

就这样连续推开了十来个棺材都一无所获，他似乎是恼羞成怒了，尖叫一声，跑回树下，面对正面的金棺狠狠跪了下去。

“既然如此，我一定要让你们灰飞烟灭！！！”

“不！不要！我们出来，校长，求你别杀我们。”

少年凄厉的惨叫响彻整个空间。

坏了。

楼云天暗骂，怎么忘了这个活爹？

终于！肌肤相亲！你俩给我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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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苹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