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焰正高涨的南樱噎了一下,她是请客的东主,怎么能骂客人呢?
她举起酒杯低头道歉:“我哦声音大了点,对不起。”
方哲言哼哼两声,勉强原谅她了。
“吃这个柚子沙拉。”南樱给他夹了柚子,心里默念,多吃点,败败火。
“不要怪我说话难听。我一个外地人都知道普洱的佤族雷鬼在国内的说唱界有一席之地。临沧每年都有泼水节神曲出圈。两个邻居这么秀,版纳有什么?”方哲言喝了口酒继续道:“我去收茶临沧人嘴上抱怨,每年泼水节,活让临沧的耿马干了,可游客只去德宏和版纳。但人家嘴上抱怨,手上的活可一点没耽误,搞的音乐剧都开始全国巡演了。人家知道,旅游干不过你们,交通比不过你们,资源抢不过你们。那就把原本的东西守护好,介绍给全世界。”
南樱摸摸鼻子:“我觉得我达不到那个高度,就先做点力所能及的事就行。目标定太高,达不到很丢脸的。”她忽然想起,方哲言刚才是不是嫌弃这里的饭菜不正宗?
搞搞清楚好不好,这一顿至少600,她斥巨资请客,他还挑上了。
委屈,委屈得想喊冤,然后她就喊了:“这家泰国菜很正宗的……、当然,为了迎合本地口味做了一点小小的改良。你看她家的装修,像是便宜的样子么?我是很诚心请你吃饭的…….”
“你诚心个屁。”方哲言撇嘴:“你要真诚心请客,就该请我吃野生菌。”
这世上怎么有如此厚颜无耻之徒?
我今天只挣了你一千多,你吃回去就算了,还想让我往里搭钱?
南樱咬牙切齿地想啐他一口让他不要做梦。忽然又想到他茶叙开业后的订单,憋屈地长叹一声:“我清,明天就请,行了吧!”
见她妥协,方哲言的心软软的。虽然她还没对自己有啥超越友谊的想法,但来日方长嘛!老话都说了,烈女怕缠郎,自己这么一个聪明、能挣钱、有诚意的帅小伙,她早晚会动心的。
回到家,南樱推开依莱的房门。
“回来了?”看着孙女小脸通红,又问道:“喝酒了?难不难受,你阿爸买了几个椰子在冰柜冻着呢,我去给你拿一个。”
南樱坐在床边,半躺着靠在依莱身上:“不用了,只是喝了些米酒上脸。”掏出手机给依莱转帐。
看着手机上的金额依莱笑道:“这么多?全给我了你花什么?”
“我还有的。这是定金,尾款还没付呢!”想到明天还得破财,南樱觉得心好痛。有一下没一下的揪着依莱盖在腿上的傣锦流苏。
依莱摸着她的脸表扬道:“我们南樱真厉害,帮阿婆谈了个好价钱。明晚阿婆请你吃烧烤。”
“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这样的好价钱。”南樱叹了口气道:“方哲言有句话说得很对。有些传统工艺为什么会变得很小众?一是生产周期慢,二是人工成本高。这两点决定了那些无法短期量产的东西受众窄,很难在市场普遍流通。就拿傣锦打比方,你织一块一尺宽,六尺长的简单傣锦得要一个星期。一个月啥也不干顶天也就织五片傣锦。卖贵了没人买,便宜了不划算做。一个月连一千块都挣不到,谁还会干?麻烦、辛苦、还挣不到钱,只要不傻都不会拿这当个正经营生。”
依莱点点她的额头:“踌躇满志被泼了一大盆冷水,心灰意冷了?”
“灰心是有一点的,但还没到打退堂鼓的地步。”她翻身跪坐在床上,目光灼灼地看着依莱:“阿婆,清迈大学那些女孩跳的蜡条舞真好看,配的曲子也好听。是那种我小时候你们带我去赶摆会听到的曲子。她们穿的衣服和我满周岁时,你抱着我拍全家福时穿得一样。那种又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让我心里酸酸的。从小到大,我都是阿妈说什么我就干什么。我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也不清楚自己想干什么。看完那些女孩子跳舞,我忽然有了想法了。虽然这个想法有些不切实际,失败的可能性也很大,但我还是想试试。”
依莱怜爱的拍拍她的手:“想试就去试呀!就算不成功又能怎么样?你还这么年轻,有的是机会重头再来。阿婆支持你。”
南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事你不支持我,我根本就干不成。我织机的线都不会排。”
“慢慢学就好了,你阿婆我起码还能活20年。20年的时间,织机上放几个骨头,狗都会织布了。”
南樱无语:“阿婆,你不要学抖音那些人骂人。”
依莱笑呵呵道:“阿婆只是想告诉你,学织锦没有那么急,你先把眼前的事做好。”
南樱苦恼道:“我现在也不知道要怎么开始,想忙也没得忙,还是先和你学织锦。”
“随你,你想做什么阿婆都是支持你的。”
学了一早上经纬排线的南樱揉着脖颈去言字号,跨进门见方哲言也是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瘫在椅子上。
她好奇道:“你怎么了?被人打了?”
方哲言眼神幽怨地看了她一眼:“昨天你也不提醒我一下米酒的后劲大。我跟着你一杯接一杯的喝,当时是没事,回来学龙叫了半宿。”
喝那么点米酒都能学龙叫?菜,真菜,真是菜中菜,吃席小孩那桌都上不去的菜中菜。
南樱在心里狠狠嘲笑了他一番,问:“菌子还去吃么?我看你喝水都要吐了。”
方哲言闻言立马就精神了,一副你别想赖的表情对南樱道:“吃,当然要吃。我吐了一夜,得好好补一下。”
南樱…….“行,行吧!我看一下那家的菌子特别大补。”
“我们打车去吧!我现在手抖得握不住方向盘。”
“打什么车,我骑车来的,你再找个头盔就行。”
“骑摩托车去呀…..”方哲言暗喜,那他是不是可以装浑身无力,搂着南樱的腰,再把脸贴到她的背上。打住、打住,方哲言,你是个有知识、有素质、有脸皮、有教养的四有青年,不是花流氓。
见他话说半截,南樱误会了他的意思,一脸了然地问道:“宿醉后再回两口透一透是好的比较快,那就打车去吧!我可以陪你再喝点。”
听到南樱说再喝点,方哲言感觉胃又开始翻腾了。他捂着嘴挥手让南樱别说了。
看他这个样子南樱松了一口气。醉成这样应该没啥胃口,呆会菜不用点太多。
“走吧!顺路给你买点解酒的东西。”
方哲言去隔壁咖啡店借头盔,陆方听说他要和南樱去吃饭,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带我一起,我也要和南樱妹妹一起吃饭。”
方哲言敷衍他道:“好好好,下次我请南樱的时候带上你。”
陆方把头盔紧紧护在怀里:“干嘛下次,我这次就要去。”
“摩托车坐不下三个人,会被交警罚款的。乖,下次我开车带你去。”
“我会开车呀!你把车钥匙给我。”
方哲言眯眼看他:“你是不是敬酒不吃要吃罚酒?”
陆方也撇嘴:“公平竞争,你拦我做什么?”
“南樱。”方哲言冲门外扬高了声音喊:“陆方说他不想借给你……”
陆方只是开玩笑,不是真心要追路。结果方哲言这个不讲武德的直接要喊破。他急忙把头盔扔给他:“滚滚滚,快点滚。”
“谢谢。”方哲言微笑着礼貌道谢,戴上头盔跨上南樱的坐骑。
近黄昏的太阳烤在身上还是觉得很辣,南樱为了躲避太阳,一直沿着绿荫骑行。就算是等红灯,也坚持要在树荫底下等。
方哲言轻笑:“这算是在版纳生活的小技巧么?”
“嗯,学会这些小技巧。你就会发现,有一辆小摩托在版纳是多么的方便。只要加满油,它就可以带你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接下来方哲言就见识了小摩托的方便。南樱载着他去农贸市场买了酸角汁、菠萝冰和椰子。又载着他去学校门口买了水果凉拌。全程没有下过车,没有走过一步路就把交易完成了。
双手提满东西的方哲言赞叹:“真是方便!呃,你晚上睡觉是不是也骑到床边然后直接躺下?”
最后一句话挨了南樱一个后肘。
摩托沿着一条小路驶过鱼塘、又穿过稻田,最后来到一个小院停下。
南樱领着方哲言去厨房的冰柜点菜。这家饭馆的人和南樱好像很熟,见她来就说要去喊老板。
南樱摆手说不用,她就随便吃个饭。然后对着满柜子的鲜蔬朝方哲言比了一个请:“你想吃什么,随便点。省得说我没诚意。”
看着那些他认都不认识的菌子和野菜,方哲言投降:“我下次不敢说了,你点什么我就吃什么?”
“鸡枞、甜笋南瓜尖瘦肉汤,螺蛳椒炒见手青,酸笋炒牛肉,再来一个蔬菜拼盘蘸喃咪,蔬菜拼盘不要放野茄子。嗯,再来一个鸡肉烂饭。烂饭的佐料单独给我们,我们自己加。”
院子里有一棵高大的榕树,服务员在树下置了一套蔑桌椅,给他们上茶、端瓜子,还上了一盘红糖米糕。
南樱让方哲言先喝椰子汁:“艾香说你今天什么东西都没吃过,你先把椰子汁喝了。这玩意补充能量一级棒。我阳了时候吃不下去饭,我阿爸就让我使劲吃椰子。”
椰子在水果摊就开好口了,吸管一插就能喝。方哲言指着酸角汁和菠萝冰问:“你要吃什么?”
“给我菠萝吧!酸角汁也是给你的,给你开开胃。呆会要是还犯恶心吃不下,你就喝两口压压。我堂嫂孕反的时候就是这么干的。她更狠,直接喝不加糖的木瓜醋。”
方哲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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