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家里整理战利品的南樱收到两条微信,都是方哲言发来的。
“你的抵触或许是一种清醒,又或许是内心的犹豫在警告。感情里最难的从来不是辨别,该不该开始,而是承认,愿不愿意。”
“有时命运给我们的并非是答案,而是一段用来沉淀的时间。你可以允许自己慢慢确认,毕竟最珍贵的决定,往往诞生于足够温柔的迟疑里。”
“南樱,你看看这两块行不行。”依莱推门进来,看到满床的口红、粉底、面霜、面膜。南樱盘腿坐在这堆东西里盯着手机发呆。
依莱把手里的傣锦搭在椅背上,坐在床边问她:“怎么了?”
南樱回过神,喃喃道;“阿婆,有个人说他喜欢我。可我不想和他谈恋爱,但又怕他真的不理我了。”
依莱柔声问道:“为什么不想和他谈恋爱?”
“怕自己接受不了有一天他会离开,我觉得没有结果的事,还是不要开始了。但是……”南樱语带哽咽:“他可能真的很喜欢我!”
看南樱都快哭了,依莱是又心疼,又好笑。谈个恋爱么,多大点事啊!
她指挥道:“你下去把冰柜里的杨梅酒拿上来,顺便再拿点下酒菜。阿婆给你讲个年轻时候的故事。”
南樱问:“你和阿公的故事么?”
“比你阿公早。”
阿婆年轻时的八卦啊!这个她想听。
她下楼倒了一壶杨梅酒,又去冰箱翻下酒菜。用兰摆端了上去。婆孙倆盘腿坐在地板上准备开聊。
依莱看着子弹杯里的杨梅酒笑道:“你阿爸的手艺真是没得挑剔,你看这酒的颜色多漂亮,像抹谷的红宝石一样。”
南樱拆开用叶子包着的酸肉,把舂好的辣椒酱倒上去 :“我阿爸出门的时候就跟我说,这个佐料拌酸肉好吃得舔鼻头…….呃,阿婆,要不要来点糯米饭,这个点喝酒,呆会应该不会想吃饭。”
依莱笑道:“趁着你阿爸和阿妈不在,我们好好喝两杯。晚饭吃不下有什么关系?什么时候饿,什么时候吃不就行了?人活一世,不长不短三万天,每天都按部就班,有什么意思?”
看到南樱眼巴巴的看着她,知道她等不及了。依莱使坏地支使她:“我想抽根烟,去我房间把火机和烟灰缸拿来。”
南樱又噔噔噔跑去,拿了依莱的消遣工具回来。
依莱点了根烟,手指抚着杯口笑道:“这个故事太远了,远得男主角长什么样子我都记不得了。那时候的景洪没有高楼大厦,咱们寨子也没有这么宽的马路。无边无际的农田和橡胶林里,除了我们本地人还有来支边的知青。”
“那一年我刚满18,去山上砍柴的时候不小心滚了下来扭伤了脚,是一个昆明的知青把我背回来的。”
“我仰慕他的学识,他好奇水一样的傣族少女。一来二去,我们相爱了。”
“他的出身不好,有海外关系。那时候我不明白,景洪有外国亲戚的人多了去了,我们都觉得很正常,怎么他却被人从省城赶到我们这个小地方呢?不明白,也就不去细想。我们来往得很频繁,他一有空就来看我,给我带书教我认汉字,不然我这个连学都没上过的人,怎么会识字呢!那时候知青和本地姑娘结婚的人很多,他也向我求婚了。我也以为日子能一直这么甜蜜。可有一天晚上,他突然跑来找我,让我跟他一起去泰国找他阿爸。”
南樱恍然大悟。破案了,她们家不和泰国亲戚来往的原因找到了。
“我觉得他疯了,凭我们两个人,两双脚,什么时候才能走到泰国去?土匪、野兽、瘴气,随便一样都能要了我们的命。我劝他不要走,我们马上就要结婚了,让他留在景洪好好和我过日子。可他说他过不了这种日子。每天不是泡在水田里插秧,就是去橡胶林割橡胶。他受够了田里的蚂蝗,草丛里的毒蛇。他不想过这种日子。”
“那时候,我好像什么都明白了。他的爱情不简单,他的求婚也不简单,一切都只是为他的出走作掩护而已。他要去找亲人,我不能阻止他,可我不能和他一块走。我父母死得早,你大舅公和二舅公为了挣钱,一个去了老挝,一个去了缅甸。你三舅公那会才8岁,我要是走了,他要怎么办?我给他准备了衣服,干粮,把他送出了景洪。看着他走得义无反顾的背影,我觉得我的选择没有错。爱上他没有错,不和他走也没有错。”
“我明白了。”南樱低落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你明白什么?”依莱端着酒杯笑道:“我也经历过男人的背叛和抛弃,可我不是还好好的么?那个男人走后,我不也照样结婚生孩子么?”
阿婆这个故事讲得轻描淡写,但南樱知道,事情不会那么简单的。男人倒是拍拍屁股走了,做为未婚妻的阿婆将要经历什么磨难不难猜出来。知青失踪那是多大的事呀,特别是那个知青的背景还不简单。
南樱给依莱空了的杯子满上酒:“阿婆,你后悔么?”
依莱嗤笑:“这有什么可后悔的。经历过坏男人,你才会知道什么是好男人。汉人有句话,大丈夫落子无悔,这句话女人也用得。若不是认识他,我现在就是一个目不识丁的老咩涛。看不懂书,写不了信,搞不好连智能机都不会用。遭遇背叛固然可恨,可相爱一场,那些快乐也是实实在在存在过的,没必要否认,也没必要因为遇人不淑而羞愧。爱情这种事情,有情人终成眷属是美事,没缘分形同陌路也不是坏事。怕就怕有缘无份还藕断丝连难舍难分,我和他断得这么干净也是种福分。”
南樱苦恼道:“阿婆,你这种快刀斩乱麻的潇洒,我应该做不到。”
依莱悠悠道:“我给你讲我的故事,是告诉你遇上这种事我怎么做。而不是告诉你,该怎么做。我的做法是,若这片土地留不下他,那就让他带着我的祝福去更远的地方。但你可以不用这么大度。你可以喊上你阿爸、大伯和岩叫他们几个去打死他,把这口气出了。”
南樱大囧,事情还没到那个地步呢!自己都还没答应方哲言,阿婆就把打手给安排好了。
她连忙道:“我再考虑,考虑,这事不急。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把艾叶的婚服和伴娘服赶出来。她要得太急了,二十来天的时间太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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