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事务所

女人从一辆漆黑锃亮的宾利上下来,微卷的栗色长发一丝不落地要在后脑勺,华贵又慵懒,一身绸缎绒面长裙裁剪得十分精致合身,银色碎钻的高定高跟鞋衬得她脚踝格外纤细,迈着步子径直往别墅里走去。

她的身边跟着一个黑色制服的女秘书,姓胡,看着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女秘书小跑两步跟上女人,恭敬地说:“袁董事,小姐她……”

袁莺这才想到什么似的,短暂地停了一下,微微侧过头对她说:“带她下来。”

小胡秘书闻言又往返刚才的车旁,拉开另一侧的车门,微笑着轻声对里面说:“小姐你下来吧,我们到了。”

她笑得很温柔,伸出一只手。

余卉抬头对上她真诚的双眸,牵着那只手下了车。

“你们国庆放几天?”坐在大气的真皮软沙发上,袁莺端起一个漂亮的陶瓷茶杯,优雅地呷了口茶,棕黑色的眸子细细打量对面的余延。

“七天。”他说。

“假期结束后正好是学校的文化周,我觉得您……”

“行,”她把茶杯放在琉璃茶几上,打断了余延:“到时候我会安排,我已经让小胡联系过你们学校领导了。”

说到这,小胡秘书正好随着余卉进了客厅,余卉见到余延时眼睛亮了亮:“余……”

袁莺面色不快地轻咳了一声。

女孩吓得连忙改口:“哥哥、母亲好。”

袁莺平淡地看了她一眼,低声告诫:“下次别乱叫。”

接着她又给了小胡秘书一个眼神,小胡立马心领神会,招呼着余卉说:“小姐我们先上楼吧。”

两人转身上了楼。

袁莺收回目光,对余延说:“余卉还小,你别跟她一般见识,现在你是余家的独子,希望你更能识得大体,我们谈的事情就先这样定了,到时候有什么变数再跟我联系。”

“知道了母亲。”余延顺从地应了。

“还有一个事,我跟你父亲没有提前跟你打声招呼,”袁莺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余卉这阵子一直说想来R市念书,她的情况你应该比我了解得多一些,想着我们在A市忙,也没什么时间照顾她,干脆这次带她过来,让她留下来跟你一起生活,入学那边我已经处理好了,你没什么意见吧?”

她话里话外不像是询问,而是通知。

人都带过来了,手续也办好了,问余延的意见简直显得多此一举。

“一中?”余延问。

袁莺看了他一眼:“嗯,跟你一个学校。”

“对了,你们小姑刚好也在R市,她也许没事的时候偶尔会来照顾你们,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跟她说。”袁莺提起她那某奢侈品牌的手提包,作势站起身来,“今天就先这样,公司那边还有点事情,我走了。”

说完,她也没等余延吭声,踩着高跟鞋头也不回的走了。

当天下午,袁莺赶着航班坐上了返回A市的飞机。

送走母亲,余延疲倦地陷进去柔软的沙发里,盯着头顶的水晶吊灯不知在发什么呆,隔了会儿他坐了起来,余光瞟见茶几上多了一物。那是袁莺在临走前,在茶几上留下的一张名片。

他两指一拨,将它拿近来看。

上面赫然写着三个拗口的大字——余馥喃。

余延:?

名片设计浮夸,他勉强能辨别出这是一张调查事务所的名片,所谓调查事务所,看样子是一家私人的调查所,据名片上的描述,大概就是解决一下私人调解、调查事件的一个工作室。

余延有点怀疑,这家事务所不会是那种帮助迷路老人回家,帮群众寻找走失的阿猫阿狗之类的组织吧?

很快,晚上他终于知晓这家事务所真正的工作内容。

傍晚时分,小别野里来了个不速之客。这要从大门外突然一阵嘈杂的声响说起。

余延的房间在二楼,距离玄关较远,这会儿他正在房间里写作业,兴许是太过投入,以至于余卉敲了两分钟他的房门他才听见。

他一开门就看见余卉正紧紧抱着个白色枕头,一脸惊恐地看着他说:“好、好像有人在砸门……”

余延:“……”

他走到楼下,刚刚停息地敲门声再次从大门处传来:哐哐哐——

与此同时伴随着一道奇怪的女声在嘀咕:“奇怪……没人吗?”

余延无语片刻,下了楼索性一把拉开大门,此时门外站着一个陌生的女人,她的目光呆滞了一瞬,就差没到退一步去看门牌号了:“……走错门了吗?”

女人扎着马尾辫看着特别年轻,似乎跟小胡秘书年龄相仿,她长得格外漂亮,有着一对十分标致的桃花眼,面孔很小,五官精致,她一身焦黄色风衣和格子长裙,看起来甜美又温柔。她看到余延之后好像有点不太自信,迷迷糊糊地开始自言自语道。

余延面无表情准备抬手关门,被突然冲过来的余卉拦住了:

“哎——等等!”

她牢牢扒着门框不撒手,喘了口气指着那个女人转头对余延说:“余馥喃,咱姑。”

余延再次陷入无语。

“小卉!”余馥喃忽然间看见余卉,激动得差点把手提包甩飞,一个箭步冲上去搂住余卉。

好在余延反应快,朝后撤了一步,才得以幸免被那个两万块的包砸脸的悲剧,脸上的旧伤还没好,他不想又平白多添一道。

抱完余卉,头脑迟钝的余馥喃这才想起旁边站了个人,她看向余延,问:“……这是?”

余卉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就道了声:“哥。”

余馥喃恍然,乐呵呵地开始打量余延,一副我懂我懂的模样:“新侄子!对吧?好帅……咳不对,好孩子!叫什么?”

“哎哟我去,你脸怎么了?包了这么大个纱布,可惜了这么好看一小孩……”

余卉莫名觉得姑姑有点丢人,连忙拉过她的手往里扯:“进来再说吧小姑!”

三人大眼瞪小眼地坐在沙发上,这时余延才注意到她的另一只手里提了一大包刚买的菜。

老爷子一生有两个儿子,老大余万洲,老二余千山。他早年白手起家,在A市商业的领域叱咤风云了多年后光荣退休,把辛苦打下的大半产业一并交给了大儿子余万洲,老二从小对商业贸易不感兴趣,倒是格外沉迷学术研究,后来去了国外留学遇见了心爱之人,便下定决心在那里定居生活,从不过问家业。

余馥喃今年26岁,是余老爷子最小的女儿。其实当初他决定再要个女儿时,余万洲是大力反对的,他倒不是因为父亲年事已高才如此,而是因为余老爷子竟然打算跟一个情人生女儿,而不是自己的母亲,但他最终实在拗不过老爷子,没过多久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诞生了。

更何况多了一个孩子,余万洲手里的家产就多了一份危机,老二余千山已经在外成家立业有了自己的生活了,对他来说完全不造成任何威胁,但这个女儿不一样。自打她一出生,余老爷子恨不得将身心全都托付给她,在她18周岁那天,老爷子更是大手一挥买下了一座岛作为他宝贝千金的生日礼物,并用她的名字命名。当年那会儿,这种事情很是稀奇奢侈,一时间在当地的名流圈子传开了,谁不知道余馥喃是他们余老爷子最宠爱的一个,甚至一度有人揣测余老爷子会将全部遗产留给她。

人人都道她多有福气多幸运、是余老爷子心头的掌上明珠,然而余馥喃却不以为意,丢下在A市的荣华富贵,只身一人跑到了R市自己创业,成立了一家——呃……

“……喃喃事务所?”余延没好意思念,坐在他身边的余卉照着他手里的名片念了出来。

“嗯呐!”余馥喃十分得意地应道,“厉害吧?”

余延不置可否。

“下午接到袁女士电话,我就火速赶来了,怎么样?我对你们上心吧?哦对了,我买了好多菜,你俩还没吃饭吧?我来给你们做晚饭吃!”余馥喃兴致勃勃。

余卉头脑发晕:“好姑姑,要不你还是坐着吧?”

“怎么?瞧不起我呢?好歹过了这么多年,我的厨艺还是有进步的好不好!”说完她就抄起那袋菜火急火燎直奔厨房,余卉拦都拦不住。

“随她去吧。”余延淡淡地说。

余卉收回目光,客厅突然静了下来。

隔了会儿余卉突然出声:“你……”

余延看她,等待下文。

余卉指了指自己的左脸颊问:“其实今天就想问你了,但一直没机会,你的脸……要不要紧啊?”

余延眸光暗了一瞬,随后恢复常态,他看向客厅旁的落地窗外,平淡地说:“没事。”

……

第二天,为了方便照顾两人七天假期的生活起居,余馥喃干脆将两人一并打包带去了事务所。

喃喃事务所坐落在市区的某处巷口,属于是在市中心却又不那么繁华的地方,人口流量也不算特别大。

每当有人问她为什么选在这里,她总会淡淡一笑解释说资金不足,没人相信一个富家小姐会没钱,但也没人知道余老爷子给她的那张卡,她一分也没动过。

三人在附近的小餐馆吃过午饭,来了事务所。

余馥喃站在店门前,把她的包郑重其事地递交到余卉怀里,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往那地上一蹲打开门锁,接着她十分粗犷地撸起衣袖,使劲浑身力气去薅那个锈迹斑斑的铁皮卷帘门。

实在看不下去的余延走到她身边,抓住一块地方,说:“抬这儿。”

然后他一使劲,打开了卷帘门将其抬起来往上送。

余馥喃有些尴尬,咳了两声解释:“不好意思,我不太会开,平时都是小孙开的,今天他不在。”

走进事务所,余延开始打量四周,他发现这里面积并不大,进门处放了两个老土的大盆栽,左侧是一套深色沙发和白色茶几,茶几不大,但是上面有一套完备的茶具整整齐齐地摆放着,正对面是个类似小前台的桌子设计,旁边还有一个饮水机,右边则是几个书柜,上面放了些书籍和不知什么年代的旧报纸。

经余馥喃介绍,事务所还有两个房间,一个是负责调查的工作人员的办公区,另一个则是档案室,存放了一些以往的案件方案,除此之外小前台后面还有一间洗手间。

布局简单且齐全,余馥喃介绍的时候神采奕奕,眉飞色舞,表现得特别开心。

余卉不忍心把到嘴边的那句“真的会有人来找你们委托吗”说出口,脑子转了一下改成了:“你们国庆不放假吗?”

听到这个余馥喃摇头否认:“怎么可能,我可是好老板,从来不让员工加班的,只是我手上现在有个调查很久的案子,我想再来看看。”

“行吧……”

“你们自己玩会儿,旁边柜子上有书,你们随便看。”她冲两人招呼了一下,转身进了档案室。

余延走到柜子边,随手抽了本书出来。

“国庆结束你要跟我去学校吗?”他问。

“看吧,不是很想去。”

余延点点头没说话,手上的书翻了两页觉得没意思,正要放回去,余光看见下一页夹了一张灰色的纸。

他捏着那个角抽出来一看,发现那是一张七八年前的报纸,标题上写着——“一男子意外坠楼,其女友竟是某洗浴中心知名技师!”。

很普通的标题,但是配图却极其触目惊心,因为老报纸的缘故,上面的图片其实不是很清晰,只能依稀辨别出老旧的街区路边似乎躺了一个男的,他的身体上打了厚厚的马赛克,周围布满了警戒线,旁边还有不少围观的路人,其中有个女人跪在最近的一个地方,看表情似乎在痛哭,而她的身后还站着一个小孩,他的表情麻木,对事故的反应完全超脱了这个年纪小孩的表现;而文章内容走向也有些令人匪夷所思,说这洗脚女是坠亡男子的女友,还是个带着儿子的单亲母亲,当时很多人都认为故事背后另有隐情,作者甚至大胆揣测这个女人是为了结婚后害死男人骗保。

然而事情却并没有那么简单,据警方说,男人坠楼时家里只有那个女人尚且九岁的儿子,而女人事发当天正好轮班到她,足浴城的监控和同时都可以为她作不在场证明,而且警方也重点调查了男子坠楼的阳台,并无任何可疑的地方,再加上男子坠楼前还有酗酒的行为,所以最终被判定为意外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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