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翦以为李姝是担心被牵连,耐心解释道:“龚传胪之罪到科举舞弊也就止步了。至于狎妓,且不说豢养瘦马在扬州等地属于灰色产业,牵一发而动全身,再者,当日除我之外,另有几个到江南游历求学的读书人,家里也有些背景,众人缄默无声,是不会让龚传胪狎妓之事翻上台面的。”
“协办大学士官保芝呢?他会不会彻查?”李姝又问。
“官大人实在没有必要树敌了。科举舞弊案好不容易因着墨斋先生之力在坊间流传闹大,多少人眼睛盯着呢,若他再给龚传胪安一个狎妓之罪,朝中许多官员怕是要反水了,无形中会给科举舞弊案的彻查带去很大压力。”高翦轻轻地叹了口气,继而道:“水至清则无鱼,能不牵扯到我们自然最好。何况狎妓之事……”
因李姝没有打岔发问,高翦犹疑自己使用“妓”这类词是否会让李姝心生不适,于是稍稍放缓了话音,待瞧得李姝没有因此而面露不愉后,才继续说道:“朝廷虽有明令禁止,可另一面却又鼓励地方兴建勾栏瓦舍,金陵城中甚至扩建十六楼,安置官妓,接待中外宾客,到底都是流水的税银,没有人会和银子过不去。”
“这下我可算是听明白了……”李姝静静听完,心头觉着沉甸甸的——高位者有高位者的权衡,而她这些升斗小民,又算得了什么?如龚传胪那般腌臜之人,所获罪责竟也能像厨娘买菜时论需添减的?
李姝心底不禁冷笑,可她清冷的脸却似带了一层厚重的面具般,让人看不清情绪,而当高翦轻轻将她揽入怀中后,她已换上一副温柔小意的面孔。
她接着将映妈妈后续对红菱的责罚说与高翦听,当然,她隐去自己诬陷红菱的那部分。
高翦没想到当日之事还有这样的隐情,对李殊更怜爱了,暗想着红菱被发卖去青楼为妓,也算是报应了……
然而李殊接下来对他提出的请求却是让他震惊!
“公子有情有义,是我如今唯一能够托付的人了。”李殊寻来一个匣子放到高翦的手中,在他错愕的目光中,缓声启口道:“这是这些年以来我偷偷攒下的赎身钱,我想请公子赶在红菱姐姐挂牌接客之前为她赎身……”
“她都那么待你了,你为何?”高翦欲言又止,但迎上李殊恳求的目光,心已软得一塌糊涂……
他没有想到,李殊虽出身风尘,却这般有情有义、以德报怨。这样的品性,他之前怎能揣测游船偶遇是因为李殊在等客人呢!
高翦内心不由得生出了几分歉疚感,此刻他对李殊已是既怜又爱,恨不得整日流连于听雨院。但他心里清楚,李姝既将自己的家当都拿去给红菱赎身了,那么李姝如今在院中还有什么倚仗呢?他更加坚定了为李姝赎身的心。
身上银钱不足,高翦却是打起了龚传胪科举受贿之事的主意,他人原本未受波及,却还是给家中长姐去了信,就道说自己恐有被牵连的可能,需要在官场打点……
虽然对家姐扯了谎,但当他拿到家中送来的银票后,高翦心中哪有半分羞愧之心?
左右家产日后都是他的,如今他不过提前支取而已,高翦这般想着,脑中不由得想象美人在见他践诺后,将是一副怎样的神情?或是感激涕零,或是欣喜若狂……
只待他去往听雨院后,那映妈妈一听他来意,竟坐地起价。
“姝儿如今年岁上虽小了些,却已出落得这般美人风姿,若是再由院中调教上两年,怕是在这扬州城中无人能出其右。”映妈妈挽帕掩嘴轻笑,戏谑地对高翦说道:“公子若是想做那床榻上的**事,不妨等姝儿再长开些。”
“我如何敢对姝姑娘生出亵渎之心?”高翦强按下一脸的羞臊感,对映妈妈恭敬地道“自见了姝儿后,我日夜辗转反复,只盼着早日情归一处,还盼妈妈成全。”
映妈妈暗嗤这男人当真惺惺作态,进这听雨院不还是为了消遣的,还道说什么“情归一处”?
但瞧着高翦一副意气书生模样,能从之前那档子事中全身而退,应当是有些家底的,映妈妈心中暗暗计较着,继而神色愁苦地道:“姑娘们唤我一声妈妈,我自是盼着她们能寻个好归宿的。可世间女子多艰难,姝儿年纪还小,离了听雨院我担心自己庇护不到她啊!”
这话听来让人几欲作呕,但高翦早已不是初出茅庐的人了,他掩下烦恶,应道:“我对姝姑娘诚心一片,若能求娶了她,自不会委屈了她的,日后必定敬她、爱她、护她!且如今龚传胪困身于牢,若遇官场倾轧,有人将当日狎妓之事翻出,妈妈还惹麻烦了不是?”
“这……”映妈妈听了这话,眉眼不由得一冷。她是听出来了,眼前这公子是在反过来拿捏她了!也是,之前她将红菱发卖去青楼,原就为了少惹是非。
她低眉浅啜了口茶后,终是松了口,说道:“好吧,既是郎才女貌,我也不好挡了姝儿的良缘去。”
高翦连忙作揖谢过,堂间气氛终不再凝滞。
只李姝这边,却少不了听雨院为难,在收拾离开的物件时,映妈妈遣了几个龟公仔细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李姝心知自己是带不走什么东西了,好在她的银钱多半已经交给了高翦,如此倒也不担心生出什么波折。只打开首饰盒子思忖片刻后,李姝还是将这些值钱的东西递给了阿蕉,“这些年来,我蒙受映妈妈教导,这些用度也都是院子里供养的,自不能带离。阿蕉,你帮我把这些交还给妈妈吧。”
阿蕉很是诧异,睁大圆目看向李姝。她自小跟在李姝身旁,李姝身上的钗环首饰她几乎都能说出来路,这些东西多是客人赏的,怎么就变成听雨院的了?
李姝笑吟吟地回望过来,接着将头上的那支珠钗拿下,放在手中紧握了下,随即缓缓张开,将珠钗插到阿蕉的丫鬟发髻上,嗓音略带惆怅地道:“我知你喜欢这支珠钗,如今就送你了……左右旁的那些贵重物件,你也拿不上。”
不仅是阿蕉拿不上,她自己也拿不上。
虽有怨愤,但谋算到这一步了,如何不教人心生欢喜?李姝心绪复杂,看着阿蕉那张稚嫩的面庞,忍不住落了泪。
李姝离开时,终究仅带了一只空瘪的包裹并附两幅字画罢了。高翦来接她时,见状并没有多问,只牵李姝上车时的手不由得紧握。
“姝儿放心,日后我定不会负了你的,更不会让你委屈半分。”马车辘辘向前,高翦看着李姝怅惘的神色,一番起誓郑重而深情。
李姝闻声迎上他视线,荆棘丛生的心脏不由得多生出几枝尖锐的刺来——若非经历了上一世的悲剧,若非今生离开听雨院是她主动筹谋,她几乎都要沉溺于这样的痴情里。
她轻轻躺进高翦怀中,手掌轻轻触放在高翦的心口位置,柔声道:“公子待我的情意,我如何不知?此番救我离开那魔窟,恩重如山,我竟不知如何报答……”
高翦为着她的事好一阵奔波,为的不就是这一刻的妾意温存?他垂眸看向怀中的李姝,感受着美人身躯娇软,不由得心思旖旎,想及当日在游船上发生的意外来……
“那姝儿不妨以身相许?”高翦朗声一笑,大掌则将李姝的手轻轻握住,便朝着他的衣襟口探将进去,并道:“我曾听人说,女子都喜爱胸膛结实而宽厚的,腰身精瘦的……不知道姝儿可还满意?”
李姝就知,高翦对她虽有情意却并不爱重,否则也不会在她名分未定下时,对她做这般动作!可她出身瘦马,若对男女之事若作一无所知状,推拒开高翦,那就有故作清高的嫌疑了!
她心有不适,可在高翦的引导下,只能演出一副情到浓时不能自已的模样:美人玉指纤纤,在其身上轻捻慢磨,接着顺沿到他的腰部……
高翦情动,嗓间不由得传出一声闷哼,就当他打算以作回应时,却听李姝泣声道:“公子是打算在马车上就要了我么?”
无媒无聘便行那事,这与畜狗何异?
高翦惊觉过来,连忙止住李姝动作,悔不迭已地道:“是我冲撞了!姝儿冰清玉洁,我怎能……”
李姝泪眼朦胧,似有无尽委屈道来……
高翦见状很是愧疚,心道李姝才离开听雨院,心绪正是迷蒙之时,自己怎能趁人之危?李姝爱恋于他,他怎么能用这种不耻的行为对待她呢?在他这里,李姝绝非玩物的,而是他少年情动时印于他额间的一颗朱砂!他如何不珍而视之?
“对不起,我以后不会了……”高翦终究只在李姝额间轻轻印下一吻,不再越礼,而这也是他平生第一次致歉。
李姝轻轻闭眼,心道高翦这句“对不起”她已听过很多次了,此生如何还会再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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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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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以身相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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