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陆云扬抿紧唇,没有言语,眼底却泛起了红。杜之妗见她不辩解,心头的火气更盛,转身便要走。
陆云扬在原地站了许久,晚风吹起她的裙摆,带着几分凉意。忽然,一滴泪水毫无预兆地落下,砸在她的手背上,冰凉刺骨。她没有哭出声,可泪水却像断了线的珠子,止不住地往下淌。她抬手去擦,可越擦越多,视线渐渐模糊。
就在她怨自己不争气,即将忍不住哽咽出声时,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杜之妗去而复返,站在她身后,语气带着几分生硬的倔强:“虽然此次我们没有谈拢,但我不会就此作罢的。”
听到她的声音,陆云扬再也忍不住,肩膀微微颤抖,压抑的哭声终于溢了出来。杜之妗的心猛地一抽,先前的怒气瞬间烟消云散,快步走过去,将她紧紧搂进怀里,声音放得极柔:“怪我怪我,不该对你发脾气的,是我不好。”
陆云扬埋在她怀里,泣不成声,泪水浸湿了她的衣襟。杜之妗感受着怀中人的颤抖,鼻尖也跟着发酸,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你快别哭了,弄得我也想哭。我们两个抱着哭什么,又不是被人拆散的苦命鸳鸯。”
“你不能走……” 陆云扬攥紧她的衣裳,声音哽咽,带着浓浓的依赖。
“我们成亲以后,就都住在一块儿了,我就不用走了。” 杜之妗故意曲解她的意思,语气里带着几分哄劝。
陆云扬抬起头,眼眶红肿,睫毛上还挂着泪珠,看着她的眼神里带着点埋怨:“你都气走了,还回来做什么?”
“看在你是我未来妻子的份上,就不跟你一般见识了。” 杜之妗抬手,用指腹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水,动作温柔得不像话。
“你还是觉得我不对,是不是?” 陆云扬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哭腔。
“确实不对。” 杜之妗点头,语气却软了下来,“你让我不要同你成亲,说我们之间只是靠利益相连,这话,我无论何时都不会觉得是对的。”
陆云扬垂下眼,声音低得像蚊子哼:“我以后…… 可能帮不上你什么忙了,你也不会厌烦我吗?”
“你究竟知不知晓自己有多吸引我?” 杜之妗捧起她的脸,让她看着自己,眼底满是真挚与深情,“你的学识,你的聪慧,你的坚韧,还有你偶尔的小别扭、小醋意,你的一举一动,一颦一蹙,无一不牵动着我的心。我从不是因为你所谓的‘利益’而选择你,你两个娘亲厮守了一辈子,州州又与曜华恩爱有加,你为何就不肯相信,我对你,是真心实意,是想与你共度一生呢?”
“若是旁人,我自是不会觉得自己不够好。” 陆云扬的声音依旧带着哽咽,“可我清楚,越是高门大户,越是看重门当户对,看重利益牵扯。我怕……我怕我们并不合适,更怕有朝一日,你会后悔。”
“我懂你的这些顾虑,不是我三言两语便能消解的。” 杜之妗轻轻叹了口气,将她重新搂进怀里,“原以为成了亲便能叫你放心,可你又不肯轻易成亲,倒是陷入了死局。”
“……或许,我们本就不合适。” 陆云扬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绝望,“换作旁人,你便不会这般疲惫了。”
“恕我不能苟同。” 杜之妗收紧手臂,语气坚定,“我认为我们最是合适。换作旁人,我不愿这般费心去哄,也未必能有这般默契;若是旁人,你不必这般瞻前顾后,平淡得更像是你口中说的利益索取,未必能够长久。”
“你此刻是乐在其中,可以后,终有一日会厌烦的。” 陆云扬依旧不放心。
“若真到了那一日,你仍会这般不确定,那便是我的过失。” 杜之妗低头,在她额头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不必等我厌烦,你便该不理我才对。但在那之前,我不会放弃让你相信,我对你的爱,无关利益,只为你这个人。”
晚风温柔,吹散了些许争执的戾气,却吹不散两人眼底的深情与牵挂。陆云扬靠在杜之妗怀里,感受着她平稳的心跳,泪水渐渐止住 —— 或许,她真的可以试着相信一次,相信这份感情,能抵得过世俗的偏见,能熬过漫长的岁月。
自那日争执后,杜之妗并未再急着提成亲,却依旧日日准时来扬香阁报到。有时是带着户部的卷宗,与陆云扬在书房对坐,一个批文一个对账,偶尔抬眼相视一笑;有时是拎着刚出炉的桂花糕,陪她在庭院里散步,听她讲铺子里的趣事,或是自己说些朝堂上的见闻,用无声的陪伴一点点熨帖着陆云扬心底的不安。
这般安稳过了半月,恰逢太后寿辰,皇家在宫中设下家宴。杜之妗一早便递了帖子,回来时将一张烫金请柬放在陆云扬面前,眼底藏着期待:“太后寿宴,我带你一同去。”
陆云扬拿起请柬,指尖触到冰凉的烫金纹样,微微发颤。她垂下眼,声音带着几分犹豫:“太后寿宴是皇家家宴,规矩繁多,我一个商户之女,去了怕是不合规矩,还会给你惹麻烦。”
“有我在,便合规矩。” 杜之妗伸手握住她的手,掌心温热干燥,稳稳包裹住她微凉的指尖,语气笃定如磐石,“宫中家宴本就有携亲眷赴宴的惯例,很多人都会带上自己的好友或是心悦之人。我想让你陪在我身边。”
她眼底的认真与珍视,像一束暖光,驱散了陆云扬大半的不安。陆云扬抬眼望她,沉默片刻,终是轻轻点了点头。
寿宴当日,杜之妗特意提前半个时辰来接陆云扬。陆云扬选了一袭月白暗绣缠枝莲的长裙,领口袖口绣着细碎的银线,在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既不失商户女的温婉,又不显得张扬逾矩。她将长发松松挽成发髻,只插了一支玉簪,眉眼清丽,气质娴雅。
而杜之妗则身着一袭玄色织金长裙,墨发高束成凌云髻,用一支白玉发冠固定,额前垂着几缕碎发,更衬得眉眼清俊,身姿挺拔如松。腰间佩着那块御赐的龙纹玉佩,行走间叮咚作响,自带一股朝堂官员的清肃之气,却在看向陆云扬时,眼底瞬间盛满温柔。
马车缓缓驶入皇宫,穿过层层朱红宫阙与青翠宫墙,最终停在寿安宫前。杜之妗先翻身下车,随即转身伸出手,稳稳扶住陆云扬。她的手始终紧紧牵着她,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从下车到走进宫殿,未曾松开分毫。
“别怕,跟着我就好。” 杜之妗在她耳边低声安抚,气息温热,指尖轻轻捏了捏她的掌心,传递着无声的力量。
陆云扬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跟着她踏入寿安宫。殿内灯火通明,鎏金宫灯高悬,照亮了满殿的锦衣华服。皇亲国戚、文武重臣齐聚一堂,衣香鬓影,笑语盈盈。察觉到众人的目光纷纷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带着几分好奇、探究甚至审视,陆云扬的手心瞬间沁出薄汗,下意识想抽回手,却被杜之妗攥得更紧,力道坚定而温柔。
宴会上的人形形色色,陆云扬大多不认识,只觉得周身的气息都带着几分庄重与疏离。她瞥见赵酒鸯和杜渊正陪在太后身边伺候,太后慈眉善目,偶尔与赵酒鸯说句话,神色亲昵。杜之妗带着陆云扬跟着宫女走到偏殿的席位上,恰好与赵焕琅、牧晚棠坐得极近。
赵焕琅正与牧晚棠低声说着什么,见到两人过来,立马眼睛一亮,起身快步走了过来,语气带着几分打趣:“凌华,你今日倒是大方,是不打算藏着掖着了?”
杜之妗没有回答她的话,目光却落在她耳后,眼底闪过一丝狡黠:“且不说我,你似乎才是那个不准备藏了的人。”
赵焕琅一脸茫然,皱着眉摸了摸自己的耳后:“什么意思?我藏什么了?”
陆云扬见状,从随身的荷包里掏出一小块圆形透光镜,镜面光洁,递到赵焕琅面前,语气温和:“郡主瞧瞧便知。”
赵焕琅更是疑惑,抬手接过透光镜,陆云扬轻轻指了指自己耳后的位置示意。她将镜子凑到耳后一照,只见镜中映出一块淡淡的红斑,形状暧昧,瞬间明白了什么。
赵焕琅的脸 “唰” 地一下涨得通红,像熟透的苹果,连忙抬手捂住耳后,窘迫地将透光镜还给陆云扬,声音都有些发颤:“我、我先失陪一下!” 说罢,转身离去。
看着赵焕琅仓促离去的背影,杜之妗和陆云扬对视一眼,两人之间的气氛忽然变得暧昧起来。方才因紧张而攥出细汗的手心,此刻又冒出了新的汗,只是这一次,带着几分难以言说的羞涩与悸动。
两人安静地坐下,殿内的丝竹声与笑语声萦绕耳畔,却没再开口说话。过了片刻,杜之妗终究没忍住,侧头看向陆云扬,声音压得极低:“你怎知晓那红斑是何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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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第 5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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