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青城市的十月多雨、潮湿,此时天空飘着雨丝,灰蒙蒙的一天,就像是莫奈油画的色调。

青城市人民医院的门口停放着数十辆黑色的轿车,车子的外观都很低调,只是牌照无一不是世俗意义上的吉利数字。

最后方那辆车打开了车门,一个穿着黑色西装身材修长的年轻男子迈了出来,尽管他眉眼低敛,却仍能从眉眼间看出几分张扬。

“沈少爷。”司机从驾驶室出来,快步来到男子身边,替他撑起伞。

此刻黑伞还未笼在这位沈少爷的上方,这位沈少爷抬起了头,摊开手心任凭雨滴落在掌心。男子的面庞棱角分明,高挺的鼻梁与眉骨浑然天成,那双深黑色的眸子里透出几分杀气。

男子腕上带着的是一块黑曜石质地的腕表,与一串檀色手串,接着,那只手腕动了动,接过了司机手中的雨伞。

面对陆陆续续围过来的几位手下的问候,沈淮砚沉默着没有搭腔,他迈开长腿向着医院主楼走去。

一则是这条西裤不适合跑动,二则是顾虑到养父一直以来对他仪礼上的教导,三则是无法接受这样突如其来的事实,这段距离,沈淮砚走了很久。

来到手术室门口,沈淮砚立刻听到一阵抽泣声,他将黑色雨伞靠在墙边,望向了自己名义上的弟弟——秦天柏。

秦天柏比他小两个月,与沈淮砚不同的是,秦天柏继承了养父的气质与谈吐,为人温和谨慎,待人接物一板一眼,是养父亲自教导出的继承人。

反观沈淮砚,尽管包裹在昂贵的服装中,骨子里仍然透出种不服管教的张扬肆意。

此时秦天柏正坐在手术室前的长椅上默默流泪,他的西装已经有些皱了,一旁的管家正端着一盒抽纸沉默不语。

“哥,进手术室之前养父一直在喊你的名字,他想见你一面。”听到声音的秦天柏站了起来,跌跌撞撞地来到了沈淮砚的身边,两手抓住他的手臂,带着哭腔道。

此时的秦天柏已经完全丢掉了该有的矜贵气质,仿佛他有多么揪心一般。

沈淮砚沉默地握住了秦天柏的手,将他拉远一些。

他的余光注意到周围的两位记者,想必这是与东洲集团长期合作的媒体人,正在等待着拍展示摄秦天柏孝顺的照片,帮助刚接手东洲集团的这位新任董事会主席稳住地位。

沈淮砚深吸了一口气,他垂下的手臂握成拳又重新松开。

他恨不得一拳砸在自己这位兄弟的脸上,来拆穿他拙略的演技。

在回到D国之前,沈淮砚便陆陆续续接到了养父秦汝州病重的消息,彼时正在国外读书的他几次想要回国,却都被自己这位好弟弟阻拦。

直到最近,秦汝州的一位多年老友才冒险向沈淮砚递出了消息,秦天柏不对劲。

原本在国外新型药物的治疗下秦汝州的病情已经得到了控制,可就在最近秦汝州的病情急转直下,那位老友从事药理行业,查看之后确认秦汝州被恶意加大了药物剂量,而秦汝州的治疗向来是由秦天柏的医疗团队负责。

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一个人,秦天柏这位养子已经等不及要继承养父在东洲集团的位置了。

事情的缘由已经明了,沈淮砚立刻丢下学业回到了D国,刚下飞机却收到了秦汝州病重的消息,他立刻跟随赶来接机的手下赶往青城市人民医院。

沈淮砚扫视着周围,除了老管家之外,其他的人都是自己从未见过的陌生人。

猝不及防的,老管家与沈淮砚对视了,他苍老浑浊的眼珠立刻移开,似乎不愿看到沈淮砚。

沈淮砚捏紧了拳头,在自己外出读书的这四年里,秦天柏一步步将秦汝州的身边人全部换掉,即使秦汝州的股份仍然在自己手中,却也被秦天柏牢牢捏住了命脉。

沈淮砚的手在不断颤抖着,他明白,自己无论说什么都没有人会相信,即使秦汝州那位友人站出来也无济于事。

股份已经被秦天柏拿到手了,不久之后便是股东大会,很快整个东洲集团便捏在秦天柏手中了。那位友人不会为了得罪秦天柏而站出来的。

沈淮砚望着眼前的秦天柏,轻轻在他身边坐下。

与自己一同在孤儿院长大的好友究竟是什么时候变了。

沈淮砚望着白茫茫的天花板,耳边是断断续续的抽泣声,他几乎可以确定养父不会活着离开这间手术室了。

沈淮砚不知道自己是否也会成为秦天柏的眼中钉,养父将一小部分留给了自己,与秦天柏的那部分相比算不上是什么。

可他再也无法猜到秦天柏的想法了。

那时的沈淮砚以为自己和好友一起被领养,他们可以做一辈子的朋友,还拥有了家庭的温暖。他错了。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手术室的门被推开了,满手血污的医生走了出来,面色沉痛:“抱歉各位……我们尽力了……秦汝州先生……”

医生的话还没有说完,秦天柏便扑了上去,趴在刚被退出来的秦汝州的身上痛苦。

一旁的记者立刻扛着相机上前拍照。

沈淮砚呆坐在原位置,尽管心中早有预料,可亲耳听到养父逝去的消息还是让他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他定了最早一班机票,赶回来,却连父亲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沈淮砚站起身,颤抖着向秦汝州那边走去。

没走几步,他便被一个保镖模样的男人拉住了手臂,男人冲他摇了摇头:“不要打扰林少爷。”

沈淮砚试图挤出一个笑容,可他无能为力。

他眼睁睁看着养父失去血色的面庞,白色的被单下是满是伤痕的尸体。

秦汝州究竟受了多少痛苦,他是否知道正是自己全心全意培养的接班人加速了自己的死亡。

沈淮砚的眼神失去了光彩,如果当初他没有赌气出国呢,如果没有听信秦天柏的挑拨离间留在养父身边呢。

秦天柏为了维持自己的形象,将股东大会推迟到了一个月后,他挑选了一个日子为秦汝州下葬。

这段时间力沈淮砚几乎被半软禁在秦汝州旧时的别墅中,无论他去哪里都会有几个人跟着他。

沈淮砚几乎怀疑自己的手机也被安装了监听设备。

秦天柏似乎知道了什么,他应该意识到了沈淮砚如此强硬直接的回国必然事出有因。

沈淮砚一直忍耐着,他不能联系任何人,成日坐在秦汝州的书房里发呆。

在他刚被带到林家的时候,养父并不允许其他人单独进自己的书房,只有他在书房的时候才会喊他们进自己的书房呆上一小会儿。

那个时候,秦天柏总是在晚饭后被秦汝州叫到书房,秦汝州会讲些商业上的东西给他,有时候也会带他会见某位重要的手下。

沈淮砚是被散养的,他总是将旺盛的精力消耗在大片的花园和漆黑的观影室中。

沈淮砚站在书柜前,目光从陈列着的书籍中一一扫过,如果没记错的话,他只来过这间书房三次。

那时的他总是渴望着与养父有更多的交流,他也幻想过有一个人可以倾诉自己的痛苦,说出自己在孤儿院被欺侮的那些日子里的辗转反侧。

可养父总是很忙碌,他不情愿耽误养父更多时间。

秦天柏根本不在意秦汝州,他早已搬离了这间别墅,书房也就自由进入。

沈淮砚注意到一本看起来与周围厚重书籍格格不入的笔记本,他好奇地将它抽了出来。

封面是一副粗糙的蜡笔画,是一个男孩和一所大房子,沈淮砚总觉得有些熟悉。

他好奇的翻开封面,这是一个图画本,里面有几幅画,直到看到铅笔绘制的精细的武器图谱的时候,沈淮砚想了起来,这是自己在孤儿院闲暇时画下的图画,那里记载着他最初的梦想。

他的唇角微微扬起,却又克制不住地向下压,眼眶有些发酸。

沈淮砚没想到养父会留着自己的东西,他以为秦汝州根本不在意自己。

他翻的太急了,手指一松,那本东西落在了地上,一个信封从里面掉了出来。

沈淮砚眨眨眼,这个信封看上去价值不菲,应当不是自己在孤儿院所能获得的。

他弯腰捡起了这个信封,上面没有署名也没有地址,打开了信封,里面是一张薄薄的纸片。

他好奇地将信纸展开,上面大半的文字都被墨水覆盖了,只能依稀辨认出最上面的两个字:淮砚。

沈淮砚认出了这是秦汝州的字迹,鬼使神差地,他悄悄拿着这个绘画本离开了书房。

尽管无法辨认出上面的字迹,但这是为数不多的养父愿意给自己写些什么东西的时候。

几日后,一直忙碌的秦天柏终于出现了,他站在别墅门口满面哀伤地对沈淮砚说道:“走吧哥哥,今天是父亲下葬的日子。”

沈淮砚没有说话,他跟上了秦天柏,两人一同坐在一辆车的后排座位。

秦天柏显得有些烦躁不安,他不断地望向沈淮砚,却又欲言又止。

“林董有什么事情不妨直接说吧。”沈淮砚淡淡地说着,他的右手有节奏地在扶手上打着节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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