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宋鹤语以为再也不会见到白老师了。

或者会过一段时间才会见到。

时隔三天，一人一妖在车水马龙的人行横道上偶遇。

“等等，变绿灯了，过去再说。”

这里的红绿灯时间格外长，错过要再等一分半钟。

这次他没有一见面就跑，反而平静地带着宋鹤语去一家咖啡馆外面坐着聊天。

其实他们的关系一直不错，当然这是宋鹤语单方面认为的，但不至于有什么深仇大恨。

宋鹤语自认没有什么对不起他的，所以对自己被背刺这件事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妖怪的脑回路一般人都无法理解，看那只胖鸟就知道，他也没有纠结很久。

“你说你在为妖盟工作？”那就是已经注册籍贯登记名字了，身份信息在内部系统都可以查到，生老病死都有人管，相当于人类社会的铁饭碗工作，只不过有一点微妙的差别。

“这份工作有什么优点？”

“早九晚六，双休，不加班，节假日放假。”

那确实不错，现在能做到这几点的工作岗位少之又少，抛开工作内容不谈，已经算是世俗眼中比较稳定的好工作。

没想到妖怪也看重这些。

世界上的妖怪和人相处一直都是一个难题，每一代有每一代的使命，在经历战乱和平再战乱的轮回，现在人和妖暂时出于相对稳定的和平时期。

妖盟里面人和妖参半，是维护不同种族关系的官方组织，管理人十二年一轮，从前是修为高深的大妖，现在年轻有能力的妖怪后来居上，老妖怪都退了，跟相对公平的人类社会相比，妖族更加看重血统，种族天赋跟后期修为能力有很大差距。

所以很多普通的年轻妖怪不愿意去妖盟任职，因为他们能在人类社会找到适合他们的工作，并且能够得到相应的社会地位和尊重。

“据我所知，如无工作必要，你们是不能跟妖盟外的人类接触的。”虽然没有主动了解，但也跟不少妖怪打过交道，对妖盟多多少少有点熟悉。

“所以，你负责的工作内容是？”

答案呼之欲出，正是近年宣传得热火朝天的，妖怪入籍。

将所有妖怪分类登记，弄出一个类似于人类身份证的系统，所有妖怪都纳入妖盟，供上位者驱使。

当然明面上的话很好听，便于族群管理，理由冠冕堂皇，这个措施对于人类也有好处，支持的人不少，也有很多抓妖怪去妖盟领奖的道士，总之，对于这项举措，大多数人是认同的。

宋鹤语见过妖怪入籍的场面，那是一只入世不满一年的蛇妖，小小的竹叶青，被困在笼子里，方圆十公里都是那妖怪的惨叫，整个过程堪比拨皮抽筋，残忍程度不亚于用它们身上的某个部位炼器。

所以导致他对妖盟这个组织没有什么好感。

再加上之前遇见的那个中年人，就更讨厌了。

“你知道我的态度。”

他如果认同，早就不知道抓了多少妖领了多少奖金。

“我知道，只是职责所在，以后看到了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是来表明态度跟立场的。

“那天闯进来的人，你是他的下属？”

“不是，我只是妖怪基层员工。”

事实上他并没有想好以后的出路，或许会去人类学校继续当老师，但当天逃出去之后就被凤凰手下的人抓住，不由分说被带回了妖盟。

“大小姐问我愿不愿意去公司，告诉了我薪资构成和工作内容，我觉得合适就签了。”

确定去向不是为祸一方危害社会，宋鹤语也没什么别的可关心，咖啡没喝就说有事离开。

今天会来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是之前加上联系方式的小姑娘给他发消息，约好的上门授课时间。

“道士哥哥！这儿呢！在这里！”

妙元这次没有穿着道袍，粉紫色卫衣配白裙子很适合她这个年纪的小女孩。

“就在这？”宋鹤语看到这个开放式的书店兼自习室兼咖啡店，人来人往，毫无私密性可言。

而且，“他们都是普通人吧，听到我们讲这些，会不会以为我们有病。”

“没办法呀，家里管得严，不让随便带人回去。”

“不过没关系，这里隔音很好的，而且就是要普通人才好，不会被偷师！”

说完俏皮地眨了下眼睛。

“也行，那我们的第一道符咒，从敛息开始。”

“这是什么？我从来没听过！”

也不觉得是宋鹤语在故弄玄虚骗人，妙元对他的话深信不疑。

“我自创的。”

“哇！”

崇拜之情溢于言表。

看看这手，这起势，这从容不迫的态度，什么时候她也能这样帅气地在虚空单手画符！

妙元的基础很扎实，实操也不少，家里有钱，符咒随便用，但实战经验过于少，以至于她对待每张符都非常严苛，画出来堪称完美，可以作为教科书的地步。

这就导致她画符的效率不高。

其实同辈中，妙元的基础算好的，但真正实战的时候这个速度还是慢了，只能提前准备好画好的符咒现用，不然肯定来不及。

宋鹤语没有系统学过这些，一直都是自己看书总结，不懂的时候如果祖先们有空会偶尔指点一下，大部分时间是他在捉妖时积累的经验，所以对于图形要求不高，快，有用就行。

也许是因为大道至简，反正他很早就不依赖古书记载的图，而是自己临时发挥。

妙元把她看到的图案等比复制到她带来的符纸上。

“不用记，我每次画的都不太一样。”宋鹤语把原理讲解一遍，“所以形状不是关键，重点是要契合当时的五行还有阴阳，懂了吗？”

妙元疯狂摇头，完全不懂，这就是大佬的世界吗？

这个师父认得不亏！

拿钱就要认真办事，宋鹤语只能亲自示范：

“比如现在的节气是小满，未时，看方位，处于五行中的木，所以，只需要这样。”

他手中线条变换，符成，笼罩在他的身上。

“人呢？”

“在这里。”

宋鹤语走到另一边，妙元被吓了一跳。

“懂了吗？”

“好像有点懂了，我回去继续悟。”

“嗯，这是一个比较简单的，同理，也可以用在阵法中，隐藏阵眼，让人迷失方向，我们继续。”

“好，好的！”

妙元觉得这短短一小时学到了一个月都学不完的东西，她兴奋又激动，甚至想给宋鹤语涨薪资。

“不用，之前说好的，一小时两百。”市面上一对一教学的正常价格。

况且他也没教什么很复杂的东西，这个薪资比较合适。

“那下周也是这个时间，道士哥哥再见！”

“不用叫我哥哥，”他不一定比她年纪大，而且也不是什么多亲密的关系，“叫我老师或者道长都行。”

听着比较顺耳。

“那个清冥，他是你家里长辈吗？”刚刚送她过来的好像也是他。

“是远亲，按辈分比我还低一点。”

“他身上，”宋鹤语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只保持冰冷的金钱关系不多管闲事。

“怎么了？”

“没事。”

这人身上多了一点妖气，他闻着不太舒服。

不过妙元看着也是出身大家族，周围妖怪多也正常。

“那我先走了，对了道士哥，宋道长你记得早点回去，这里附近住着许多妖怪都是夜间行动的，看见你是生面孔可能会为难你。”

虽说有妖盟制约，但对于大妖来说其实并没有把妖盟放在眼里，做事全凭心意，闹出人命也有办法解决。

宋鹤语点头，迈入月色。

已经过了黄昏，明月高悬，夜黑风高，是见鬼的好时候。

他今日还有一个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