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见

——世人皆知,妖最擅长等待。

你是一只初生的妖,光溜溜,风吹得屁屁凉。

突然一件披风罩住你,不暖,却很舒服。

你抬头,看见了出现在你生命里的第一个人。

他生得那样好看,面向你笑意清浅,和他的披风一样舒服,他朝你伸手,你很犹豫,你虽然才化形,但不代表痴傻到随意相信一个陌生人。

可是你忍不住看他,他的目光像一轮薄薄的月,朦朦透着光,没有一丝锋芒,你牵住他的手,他的眼睛就弯弯框住你的影子。

你有点呆。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飘来一股淡淡香味,你耸动鼻子,想闻闻这味道到底从哪来的,闻着闻着,就扒上了他的肩膀。

香味就来自他身上。

你刚得了人形,还不会收敛爪牙,那个香味你很喜欢,不自觉就亮出了爪子,一下勾破了他衣裳。

你有点无措,这什么破衣裳,勾一下就坏。你看见自己锐利的爪子,沉默了,又瞧了瞧他的脸色,似乎没有生气。

你因此觉得不好意思。

你缩手,试着收敛自己的爪牙,却实在笨拙,第五次才学会收爪。

头顶传来一声笑,你要生气,但伴随那声笑溢出的味道令你眉头舒展,你扑进香味的源头——他的怀里,一阵拱一阵嗅,你忘了你们一个是人一个是妖。

“好甜!”

你说完这句话,一抬头就是他近在咫尺的脸,笑还在,你好像拨开了那层雾,真真切切看明白了他的眉眼,月色再美,终不如月皎洁。

你慌慌张张向后退,一下摔了跤,仰天**狼狈。

那一刻你觉得羞耻。

他在你摔的前一刻似乎伸出了手,但出于顾忌,又收了回去。

人终究还是会害怕妖的,因为你随时可以撕了他。你想。

你匆匆拢住披风,瞪他,那阵香味变得很淡了,你回过神,既狼狈又委屈。

你以为他会被吓走,但他只是微笑着陪你蹲了一会儿,随后朝你展开双臂。

什么意思?

你踌躇不前,你身上还披着他的东西,你以为他要拿回去,但那样你就又光溜溜了,虽然你一只妖清清白白来,光也正常,但你在他的注视下会觉得羞耻。

你不是粗俗的妖,你问他:“可以下次还你么?”

他似乎没听懂,依然朝你展开双臂。

你是妖,比人强的妖,你觉得自己应该强势些,便扭头拒绝他:“不要。”

不要拿走披风。

他的手垂下去了,原本淡淡的香味也消失了,你没由来地讨厌寡淡的空气,扑进他的怀里找味道。

“没有了。”

“什么没有了?”他问。

“味道,你的味道,不甜了。”

“你闻得到?”他又问。

你觉得他问了句废话,那么好闻的甜味,所有妖都能闻得到才对。

“当然。”

话落,那种沁妖心脾的香气又从他身上飘出来了。

你从他的胸口闻到头顶,最后趴在他的脖侧,这个地方味道最浓。

你又听见他的笑,抬眼,看他耳尖红红的,好像一朵芍药瓣。

你一下捏住,这次吓一跳的是人类,他朝后撤开耳朵,你闻到他的味道里多了东西,你意识到了什么。

“给你抱就是。”

你以为这个人抱你时才有这个好闻的味道。

你说完这句话,他才将手回抱圈住你的腰背,你感受到了他的愉悦,这种愉悦如有实质,包裹你们,你开始上.瘾。

他的怀抱不暖和,甚至是温凉的,你手搭上他的后背,探他的身体,他很健康,并无病痛。

你沉浸在这个怀抱里,偏头看他的耳尖,觉着安心。

“我是妖。”你告知他。

他却一点不吃惊,温声说:“我知道。”

他那样平和地说他知道,不认为妖的出现突兀,也不认为一人一妖相抱突兀,好似自己就是为你这只妖而来的。

你觉得奇怪,因为你也不觉得现在这样突兀。

下一秒他却托着你站起来了,你才知晓这个人类比你高两个脑袋,比你高且大,双臂稳稳托着你,像托着一个小孩。

你有些羞恼,从他肩颈出拔出头颅,却撞进他专心致志的眼神里。

你仰头看他,觉得自己看见的是山岗上的月亮,他的眼睛好澄澈,眨眼时睫毛会遮住一瞬,像深夜的云,那么浓,却那么飘忽,风一吹,就能将这轮月亮吹亮。

你这么想着,向他眼睫吹起一片风,他一下闭上眼,再睁开的时候,月亮就带了些天将入昼的水汽。

他没有怪罪你的冒犯,看着你弯眼笑,他的脸像月下丹青山水,鼻尖是温润山峦,眼窝是两片暧暧谷地,酝生河流,你在此中津渡,你记了好久好久。

你心跳得咚咚响,觉得都快要跳坏了,悄悄瞟他一眼,他没有听见。

他抱你到干净的台阶才放下,你赤脚踩在他的鞋上,回头看见你的初生地,只是一片残垣断壁。

但是断壁围绕的这个老宅子,却有间翻新的屋子,他问你,愿意住进去吗?

你低头看他的鞋,比你的脚大两指,你点点头,他朝你伸出手,冰凉的手,让你怕自己的温度烫伤他。

你其实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妖,你以为他知道,于是问他:“我是谁?”

他说:“不知道。”

“那你是谁?”

面对你的问题,他停顿几秒,似乎在想怎么回答,但他最后只是摇头。

你猜不准,不知道他是不想告诉你,还是无法告诉你。

你觉得是后者,于是捏捏他的手。

“那我叫你什么?”你说,“人?”

说完,你给自个逗笑了,他也笑了。

他回捏你的掌心,叫你:“妖。”

他竟就这样接受了称呼,你乐不可支,说他真是个奇怪的人。

但你转念一想,你也是个奇怪的妖呀。

你在这里住下了。

你第一次穿上了衣服,在他的帮助下。

人类的衣服对你而言着实复杂,且触感陌生,你只是需要一块遮羞布而已,衣物套在你身上,你连路都不会走了。

人给你准备的衣服并不是粗糙的布匹,绸子裁的,你总觉得滑溜溜的,像是站在水里,凉快,但不自在。

他看向你的目光带着欣赏,他说这套衣服穿在你身上很好看。

衣料在你手心揉皱又展开,你踩在鞋子里的脚一寸寸平行挪动,像踩在天敌的口腔里。

这一身虽柔软,但你总觉得受了缚,你心想,一件披风也够的。

可他用带笑的眼神看你,夸你,你又觉得身体涨涨的,充了气似的要往上飘。

你问他:“你不难受吗?”你穿衣服不难受吗?

他一愣,轻咳两声缓口气,说:“是有点,我坐会儿可好?”

等你点了头,他才在五步外藤花缠枝靠背椅上坐下,见你扭头盯着他,双脚僵在原地不知所措,轻笑着朝你张开手。

你小心挪移脚尖,面向他。

他那么坦然落落大方坐你面前,身后烛光橙亮,雕屏画布,像是现世从容的文明,你低头看着自己揉皱的领口和歪扭的脚步,简直是格格不入的滑稽野怪。

他到底为什么要接纳我呢?

不过对方似乎没想这么多,他耐心等着,等你愿意穿着鞋子走向他。

你如他所愿踏出第一步,刚露出一点笑,接着走,下一步就歪斜摇摆,第三步便直挺挺朝下倒。

但你没有摔地上,一双手揽住你的腰,结结实实抱住了你,你觉得自己落在一片温凉的月光里。

“可还好?”人问。

你将自己的脸贴在他的脖颈边,感受他呼吸时微微鼓动的血管,有点香甜。

“我还好。”你的声音闷闷的。

你不知为何对这片淡月着了迷,也许是觉着这片月对它实在包容,于是想将自己永远埋在里面。

他拍拍你的背脊,示意可以起身了。

但你不想起来,你觉得这样最舒服,最好不要穿鞋,不要穿袜,空荡荡躺着。

你的耍赖实在是没由来,你以为他会生气,但他没有。

他单手揽着你,重新坐回靠背椅上,无声叹气,也许不是叹气,你听他那声呼吸比往常重。

你赖在他怀里,抓他的头发玩,用发尾骚他耳朵,看烛光印透他耳朵,血管如红丝精致。

他乌发如绸,你想,若是他的头发来给你做衣服,再好不过了,不嫌滑。

你拿自己的头发和他的对比,你的头发尾端是白色,和他的头发搓在一起才不算突兀,捏着放在一只眼前,将烛光分割得细碎,你晃动发尾,烛光也晃动,原本百无聊赖的事,你也玩得起劲。

你终于心满意足,抬头,却发现他已无知无觉睡着了,眉头微皱,呼吸和缓,竟也不怕一只陌生的妖就此杀了他。

你想,是的,我可以吃了他,他香香的,够你饱餐一顿。

但你只是将下巴窝进他肩头,嗅他的气息,你不想成为一只粗鲁的妖。

那便养着吧,养一只弱小的人类,于你而言应当不是难事。

况且,况且你还有点喜欢他。但你不会告诉他这件事,妖要保持妖的高傲。

你不满足他肩膀的位置,鼻子耸动向下拱,将他领口拱开,他伸出两指点在你脑门,示意你适可而止 。

你当不知道。

人真是奇怪,都是肉/体而已,闻闻不会少块肉的,又没有摸,干嘛脸红。

你一脸疑惑看着他表示抗议,他的唇缝抿成了一条平直的线,颇有些无奈与无措。

“不可。”他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所以才干巴巴说了这两个字,蹙起眉头拒绝你的动作。

你有点委屈,明明是他身上太香了,勾得你闻,你都没舔他啃他呢,已经是很有礼貌的妖了。

香味偶尔会有改变,但都很勾妖,你早已乐不思蜀,你甚至觉得他说“不可”时嘴唇很软,有香气从里头冒出来。

你三番五次拱他领子,眼见他眉毛越蹙越深,就要起身离开,你一下正襟端坐,两手扶着膝盖看他,可怜巴巴的。

真是小气的人,不可就不可,妖也是有妖的高傲的!

你暗自戳他手臂。

他整理自己的衣襟,又伸手整理你的,任你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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