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一下变得清明。

司野喘了几口气抬起眼，看向出现在面前的漆黑诡影，那浓郁的墨色似乎能吸收所有光亮，或许是刚刚受到攻击的缘故，他感觉到它的躯壳深处，有一个漩涡在缓慢吸收他的心神。

“客……人。”服务员干涩机械的嗓音一字一顿，“你看上去……很不好，不如……和我去……员工更衣区……休息一下。”

【调酒师极端危险。】

【酒吧维护每一位客人的安全，工作人员是可信的。】

确认完以上两条信息，司野这才微微颔首：“好。”

司野和诡影走了，只剩下刘向荣一个成年人和四个高中生。

他暗自靠近魏军，右脚微微后撤，这是一个随时起步奔跑的姿势：“你们都靠近我一点，有什么情况我也好及时关照。”

林夏礼拒绝了，他对刘向荣的感官并不好，也不存在所谓的信任：“谢谢，但我们时间不多，还是分开寻找吧。”

刘向荣脸色扭曲了一瞬，又很快隐去：“魏军，还有小姑娘，我们就在这里看看有没有线索。”

他絮絮叨叨的：“有时候啊……就怕灯下黑。”

其他区域的危险是未知的。

但在这里，调酒师极度恶意扭曲的视线还在如芒在背，无数张嘴咧开着开怀大笑。

在刘向荣和魏军都没有注意到的地方，宛照朝它投去目光。

一片寂静的漆黑将它笼罩。

失去了感官失去了思想失去了存在。

只有恐惧在这里永恒。

“这是我的猎物。”

少女无声说道。

等到黑暗如潮水退去，调酒师依然站在那里如同雕塑，它闭上了所有嘴巴，臃肿的躯体和肉瘤逐渐恢复如初。

过了好一会，它才慢慢地、慢慢地低下头，宽大的帽檐遮挡住了整张脸颊。

宛照这才收回视线。

刘向荣还在原地磨洋工，似乎想永远留下来陪着她。

刚才还桀骜不驯的调酒师感受到一股熟悉但更加阴暗扭曲的气场，帽檐顿时低得更下了。

宛照站在那半晌，掏出精致的皮质钱包，打开，食指和中指随意夹取了一张，面无表情地扔了出去。

诡币飘飘荡荡地落在了刘向荣的脚边。

趴在桌子底下摸索的刘向荣感受到了脚边的异样，他将诡币拿了起来，随即面色一喜。

和「现实世界」纸币相差无二的质感，灰色的十分轻薄，上面布满了意义不明黑白相间的纹路。

他偷偷摸摸正准备顺进口袋，突然感觉到指腹有些轻微的瘙痒，于是翻过来凑近仔细一瞧。

有密密麻麻窸窸窣窣的节肢在空气中划动了几下后缩了回去，还有数条黏连着指腹的吸盘拉伸成了纤维细丝的模样。

随后一阵剧痛。

刘向荣大叫一声把诡币扔了出去，吸食了新鲜血液的诡币染上了淡淡的薄红。

无数双或明或暗的视线贪婪地落在了上面。

“怎么了？”吓一跳的魏军急忙回过头，在看到纸币模样的诡币后声音不自觉上扬，“这就是「黑暗维度」的通用货币吗？”

“嗯，是虫子，能存储新鲜的血液。”宛照拿了两根吸管当筷子又把它捡了起来，现场分析，“大约是红色越深、越纯，价值越高。”

“那岂不是重大发现。”魏军流露出一丝兴奋，“赶紧和司警官、林夏礼……”

说到这里，他话语突然止住。

目之所及只有他们三人。

酒吧是一个正方形的区域，吧台在其中一边的正中间，它的一左一右各连着一条长长的走廊。

黝黑，深不见底。

司野跟着诡影去了后面的员工更衣区，林夏礼和虞双双则进入了另一条未知的通道。

“这么长时间没动静……不会、不会出事吧？”

“看恐怖片的时候倒是一个个都知道不要分头行动！”刘向荣气恼，“现在好了，说不定只剩下我们仨了。”

“是吗？”那么，这里只会多出一具朝着光明攀爬，发出无望哀嚎的骸骨。

宛照给他下了定论。

不。

不行。

她需要刘向荣离开这里。

“我去看看。”宛照朝着漆黑的走廊迈开脚步，距离司野离开也并没有过去多少时间，那个男人……

大概还能捞一捞。

……

暮春3号酒吧的员工更衣区有着明亮的灯光，惨白的色调好像医院的手术室，能将所有角落都照得一清二楚。

司野就坐在绿色软垫的长椅上，拿着不知道从哪件衣服上割下来的白色布条，一圈一圈地缠绕着掌心渗血的伤口，垂下的长睫扫下一片阴影。

看见宛照突然推门进来，他抬起的眼眸划过一丝明显的讶异。

用牙齿咬住布条的末端打了个结，司野这才松懒地开口：“照照？”

用前辈的语气喊亲昵的称呼。

明明长着一张俊美风流的脸却感受不到丝毫的旖旎。

宛照也才发现他的眼眸是偏浅的琥珀色，就连垂至肩膀微卷的末尾发梢也是暖棕的色调。

“嗯。”看来司野没事甚至还能活蹦乱跳把这里翻了个底朝天并悠闲地维持原状，宛照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她又开口：“你以为是谁？”

“林夏礼？虞双双？魏军？或者说……漆黑诡影？”司野几乎把所有人都点了个遍，忽然他挑了下眉，“刘向荣让你过来的？”

“和他没有关系。”宛照不太乐意和刘向荣关联在一起，“不过，我们找到了一些重要线索。”

“正巧，我也有重大发现。”司野放下翘着的二郎腿从长椅上站起身，“出去说吧。”

虽说吧台左右是两条走廊，但走到底就会发现是连通的回廊。

吧台的背面是锁上的大门，不知道通往什么地方。

两人的脚步很轻，只能听见彼此浅浅的呼吸声。

直到司野感觉到宛照逐渐在自己背后隐去，他突然停下脚步：“你很喜欢跟在别人后面么。”

“……习惯了。”宛照犹豫了一下，迟疑地往右跨了一步。

司野侧过脸，直接伸出手按着宛照的后背把她推到了和他平齐的地方：“恐怖故事里，走在最后的人往往会悄无声息地消失。”

随后拍拍她的肩膀：“走吧。”

无灯的回廊是一片特殊的区域，光线好像照在泥潭很难穿透进来，走出去没几步，身后照耀的微光便炸然熄灭。

“照照。”

“嗯？”

黑暗中一只手准确无误地抓在了宛照的手腕上。

司野醇厚的声音微微低沉：“小心。”

视线受阻，但并不妨碍宛照敏锐的感知，那些隐藏的“不可见”的它们，就好像夜晚的星辰。

越是静谧、越是深沉，越是明亮。

她视线下移，那只正包裹着她手腕的温暖大手在某一时刻开始一点一点变得冰凉。

而同一时刻，有一只苍白僵硬的手在代替它在黑暗中一点一点变得明亮。

“咯咯咯咯……”

宛照另一只手搭在了上面。

苍白人影微微顿住，瞬间抽身而去。

前方，凭借着直觉大步流星向前走的司野突然感觉到属于少女细腻柔软的掌心贴合在了他的手背上。

指尖垂下，是些许微凉的触感。

他下意识地往旁边看了一眼。

仿佛能穿透黑暗，感受到少女的恐慌与彷徨。

……到底还是小姑娘。

司野无声地笑了一下，他抬起另一只手，用指腹安抚那样的轻轻拍了拍。

“别怕。”

——待续。

宛照：再下去我怕你害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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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4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