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栖刚要迈开步子，却被一旁的曦闫扯住了衣角，曦闫摇着头，警告地说道：“凤栖，有言在先，可不要坏了规矩。”

“那是自然。”说完凤栖甩开了曦闫的手一步一步朝着钟离娴走去，而曦闫紧跟其后。

尉迟凌霄自然是要阻止凤栖将钟离娴带走，却又不敢靠近钟离娴，于是看着钟离娴，哀求道：“娴儿，跟我离开这里！”

钟离娴冷冷地笑开了，说道：“尉迟凌霄，大仇未报，我怎可离开，你不要忘了你于钟离氏如何。如今我功力尚浅奈何不了你，不过有朝一日，我定用这碧清亲手做一个了结。”

尉迟凌霄在钟离娴话说到一半时，便心口一痛，轻轻抚上胸口的位置，大口的喘气，此次心疾比上次来的更为凶险，只是片刻功夫，连站直身子的力气也没有了，额角的冷汗顺着脸颊滚落下来，眼睛里所见的一切都是涣散的光影，一股眩晕之感缓缓侵蚀着残存的意识。

只听‘哐’的一声，钟离娴手中的碧清便落到了地上，看着摇摇欲坠的尉迟凌霄，钟离娴脸上的表情尤为复杂。

曦闫一个闪身扶住了作势倒下的尉迟凌霄，从腰间拿出一个瓷瓶，倒出一个乌黑的丸子，喂到了尉迟凌霄的嘴里。片刻工夫后，尉迟凌霄铁青的脸才逐渐转为惨白之色，尉迟凌霄全身力道都压在曦闫身上，明显让化作人形的曦闫有些吃不消，无奈下曦闫再次化作蛇形，拖着尉迟凌霄准备离开。

经过二人身旁的凤栖却是有些诧异，眼睛一直盯着尉迟凌霄心口的位置。随后，便将落到地上的碧清剑隔空收回手里，才缓步走到钟离娴面前，将呆愣的钟离娴牵走。

钟离娴有些受宠若惊。自来到这里，凤栖一直就与她保持着距离，武学上的指点都是让黑蛟一手教授，凤栖却是站在一旁点评，如今却表现得如此亲近，这让跟在凤栖身后的钟离娴很是不自在。

凤栖察觉到钟离娴的异样，回过头说道：“娴儿，今日的表现确实没让主子我失望。”说完原本拉住袖口的手滑到了钟离娴的掌心，紧紧握住，然后另一只手拨了拨挡在钟离娴眼角的发丝，笑得格外温柔。

凤栖的这一套动作是钟离娴所料未及的，想要抽回手，却在看到凤栖那个醉人的微笑过后，忘了反应，任由凤栖拉着，痴傻地跟在凤栖的身后。

凤栖等人刚一离开，四处赶来的食人蛛一跃而下，将无心树包裹得严严实实，吐出的蛛丝一点一点将无心树重新包裹在其中。

黑蛟得了凤栖的命令，不情不愿地将曦闫二人送到了万竹山外的结界处，很是不甘地将结界打开，看着曦闫带着尉迟凌霄一点一点消失在视野里。

尉迟凌霄再醒来时，却是在水底。不过，好在结界将水挡开了，不然没被心疾折磨死，倒被这一汪碧水溺死。尉迟凌霄缓缓坐了起来，心口的疼痛减轻了不少，只是周身依旧瘫软无力，四下寻找了一番，也不见曦闫的人影，也不知是谁将他丢到此处。缓了好一阵，尉迟凌霄这才从水底站了起来。

结界周围是一些一人多高的珊瑚石，珊瑚石空隙里偶尔蹿出一两只色彩斑斓的小丑鱼，这是尉迟凌霄十几年来从未见过的。尉迟凌霄有些好奇隔着结界用手触碰着同样靠近的小丑鱼，只是刚碰到结界，受到惊吓的小丑鱼折身躲进了珊瑚石堆里生长的海草里，久久不曾探出头来。而漫步在结界上海鳗海蜇优哉游哉地挪动着身子，好不自在。透过葱郁的海草，依稀可以看到躲在海沙下的贝类正与经过的螃蟹较着真……

尉迟凌霄收回所有的视线，盘膝而坐，便开始兀自调息。良久过后，心疾之痛渐渐消散，深呼了两口气后，正欲离开，却见结界的上方，曦闫一头扎入了水中并朝着结界的位置快速移动过来。

曦闫远远就见尉迟凌霄醒了，脸色虽依旧苍白，可却比先前好多了，精神看起来也不错，于是快速步入结界，将一颗剔透的珠子递给尉迟凌霄，说道：“原本打算带你去灵山寻仙草治你的心疾，可你的身体经不起折腾，才将你安顿在此处。可刚把你安顿好，便遇到了追过来的黑蛟，不自量力的黑蛟非要分个高下，便将寻仙草之事耽搁了。这不仙草没寻到，就拿这个先缓一缓。”说着便将话题就这么草草结束，随后仔细察看了一遍四下，似乎在找寻着什么。

曦闫的衣袍上满是溅上的血渍，不过被水一泡，血渍随着水波缓缓淡开，如今只留下浅浅的印子。曦闫倒是并不在意身上的污渍，也不去打理，所以连法术都懒得用，就这么匆匆回到了水底。

尉迟凌霄看了看这颗通体透亮的珠子，又瞅了瞅若无其事得曦闫，小心地问道：“这该不会是蛟珠？”

曦闫简单的‘嗯’了一句，但目光依旧落在远处，不曾收回。

小心地将蛟珠收捡起来，却在一刹那想到了万竹山中的钟离娴。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就见钟离娴是被凤栖异常温柔地带走了。钟离娴脸上带着却是他猜不透的表情，对于凤栖所有行径，既没有谄媚的迎合也没有无力的抗争，只是静静的任由他人牵着离开，仿佛默许了这一切的发生，却又似异常纠结。而今钟离娴的想法着实让人看不懂，那一刻妄自的落泪是要说明什么，他终究没能了解。

曦闫撤去了结界，说道：“我们快些去寻梭棱石，也不知流觞脚上的伤如何了。”说着率先朝着前方游走开来，尉迟凌霄见此也不敢耽搁分毫，快速跟上曦闫的脚步。

依着曦闫刚才的说辞不用猜也知道他身处何处，既然黑蛟并未将梭棱石带在身边，唯一可以藏匿梭棱石的地方便是浦海。想着曦闫不辞劳苦将他送到这里，内心就是一阵歉疚。

东临灭纳塔族时就将分割为残块的梭棱石投入浦海以镇黑蛟，所以在浮岩城黑蛟才能将封印在十八层地狱之下的纳塔族炼制的残魂遗魄召唤出来。按照钟离娴所说，东临前蛇神压根就未将浦海平定，只是与黑蛟达成某种协议，随后想用梭棱石散去黑蛟的修为，彻底与其决裂。不想，黑蛟却能在有着梭棱石的浦海相安无事，毫无办法可言的前蛇神见此也只能委曲求全了。

无心树旁，好话歹话都说了个遍，黑蛟却不为所动，凤栖究竟拿什么要挟黑蛟，才使黑蛟言听计从。就着黑蛟脾性和眼底的不屑，只需拿着梭棱石在凤栖眼前晃三晃，凤栖还不退避三舍？

曦闫带着尉迟凌霄在这片海域来回走了十几转，依旧没有找寻到关于梭棱石的线索，曦闫只得站定看向浦海最深的地方。

尉迟凌霄顺着曦闫的视线看了过去，梭棱石与偌大的浦海相较，简直就是沧海一粟，真要藏，随意往海沙下一埋，凭着个人之力，寻找基本无望。与黑蛟交过手的曦闫，回来后就带着他在这一片转悠，怕也是从黑蛟嘴里套出了什么，但又不具体，想来黑蛟也不会把梭棱石摆放的位置告知曦闫，不然也不会在这里瞎逛了。

兴许曦闫有些累了，寻了一块珊瑚石便靠了上去，指了指二人视线未曾触及的那片水域，说道：“你说黑蛟会不会住在浦海深处？”像是询问又像是自言自语。

思绪漫天飞舞的尉迟凌霄好一阵才回神过来，脑海里这才回荡起曦闫所说的‘浦海深处’，随口说道：“应该不会在……”答完才察觉到他压根就不知道曦闫问的会是什么。

曦闫微微叹了一口气说道：“也许吧。”

二人望向浦海深处，沉默了，此番情景犹如当年御驾亲征前那晚一样。

大概为了缓和这样的气氛，曦闫再度开口说道：“去往灵山之时，守仙草的灵兽负伤在身，据说有人先一步采走了仙草，你说会不会是流觞？不过至此便再也联系不上流觞了，你说流觞会不会也身负重伤，晕倒在哪个角落？”说完转过头看向尉迟凌霄。

尉迟凌霄有些担忧流觞处境，若真如曦闫所说，流觞的恩情此生定然不忘。可思来想去既怕流觞伤得太重无法联络他们，然后倒在无人知晓的角落生死不明。又恐流觞一个疏忽落到了市集这种人流涌动的地方，被人逮了剥去狐狸皮……无论是何结果，当务之急便要寻到流觞，即是救流觞也是救自己。曦闫这般火急火燎地赶回来催促着寻梭棱石也就好解释了，于是安慰着说道：“狐玥霖在应该不会让流觞陷入这样的境地。”

曦闫依旧担忧地说道：“狐玥霖修为都散了那么多，人形都幻化不了，她怎么救身处险境的流觞？”

尉迟凌霄语塞，顿了好一阵才说道：“我们先去把流觞找回来，梭棱石以后再说。”

曦闫摇了摇头说道：“我们出来都大半个月了，这样无功而返，你甘心吗？”

大半个月？尉迟凌霄只觉得他出来不过短短数日，怎会过得如此快，于是错愕地看向曦闫。

“尉迟凌霄，人界的药草已经对你起不到任何作用了。流觞不在，所以你昏睡的时间足足半个月有余，不是临走时，给你渡了真气，恐怕你也撑不到现在。”曦闫说完站起来便要朝浦海深处走去，而内心深处却是两难的境地。

“黑蛟应该把梭棱石放在了他的居所，一则防止他人鸠占鹊巢，二则也没有妖兽敢靠近梭棱石并取走。而黑蛟居所要是在浦海深处，他对水面的感知就会相对较弱，自然感知不到水面的情况，更不会掀起巨浪打翻渔船，所以黑蛟的居所就在附近。”尉迟凌霄说着将曦闫拽了回来。

曦闫心不在焉地说道：“这一路过来，你可见过洞府宫殿？”

尉迟凌霄想了一阵摇了摇头，突然灵光一闪，兴奋地说道：“我们为什么不考虑海沙之下的地方呢？”

曦闫缓缓回头，盯着尉迟凌霄看了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