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血族祭台

地上留下的恶臭黏乎乎的液体却是将尉迟凌霄二人引到了一个空旷的大殿。

大殿的四周除了四根珊瑚石修造的石柱外,就只剩下一套珊瑚礁雕刻出的的桌椅。月牙色的珊瑚礁上错落地分布着一些暗红色的结块。大殿的正上方隐隐透着水面折射而来的微光,随着水波忽明忽暗,缓缓映照而下。四壁显现出浮动的光带,松软的地面铺着一层厚厚的细沙,光洁的表面没有留有任何足迹。

留在地面上的黏乎乎液体却停留在殿门口。它的主人似乎在此徘徊了许久,就是不肯迈步跨入殿内,尔后便从殿门口消失了。尉迟凌霄二人止住了脚步,相互对望了一眼,退出了大殿的范围。

四周除了尉迟凌霄二人的气息外就再也寻不到其他,那个散着腐臭拖着链子的怪物就如同蒸发了一般消失在这座被遗弃的宫殿内。

尉迟凌霄本就不愿理会地宫里到底藏着什么怪物,一见怪物留下的线索断了之后,便对着一旁依旧凝望大殿的曦闫说道:“流觞如今下落不明,我们还是快些将梭棱石寻到,尽早离开此处。”

曦闫在听到‘流觞’二字时却不似先前的急迫,依旧目不转盯地看向大殿,缓缓说道:“你有没有听过血族?”说着一步一步朝着大殿正中走去,最终停留在珊瑚座椅前,盯着座椅背后的墙面出神。

尉迟凌霄的目光紧随着沙地上留下的脚印,直至曦闫站定,才将目光收了回来,说道:“什么血族?”

曦闫没有立即回话,只是慢慢将身子转过来,对着没有挪动分毫的尉迟凌霄摇了摇头,又将脑袋转朝一侧,手在珊瑚座椅上来回摩挲着,过了良久才说道:“不死不灭。”

曦闫刚把话说完,身后的墙体便发出了一阵低沉的哀鸣,整个大殿仿佛被感染了一般,哀鸣声此起彼伏,随后沿着墙面通达整个地宫,气氛瞬间变得异常诡异。

血族却与上古神族一脉相通,全族共二百零七人,不增不减。然而神族大战,波及血族,随即在咒杀中灭迹,之后的上千年里,神族迅速衰落,上古之神逐一‘消隐’,唯留下不问世事的婆洛迦耶神,神界太平。

关于血族的不死不灭之说,而今却是落得这般结果,也只能说明世间没有什么可以永恒。

曦闫见尉迟凌霄有些不明所以,淡淡地说道:“上古之事,后生自然不会知晓。”说着伸出左手轻掐食指,一滴鲜红的血从指尖滑落,滴落在眼前的桌面上,然后口中默念着什么,让人听不真切。

此刻,曦闫身上所散发出的气场却与这身形格格不入。曦闫的改变是有目共睹的,初见时的单纯天真渐渐被眼底显现出来的落寞替代了,曦闫知晓的,似乎全然不在书册所记载,不若有它,兴许这样的曦闫自然是唯恐避而不及。

滴落在珊瑚礁上的血随着曦闫口中的念词,缓缓融入其中。与之相较,珊瑚礁上的暗红色结块色泽更显暗沉。曦闫久盯的墙面出现了一座胫骨搭建的拱桥,一直延伸到大殿的正中,铺在大殿上的细沙伴着拱桥的移动缓缓朝着四周一层一层的剥离。随着细沙的移动,拱桥下渐渐露出了大殿原有的流金地板。一瞬间,浓重的血腥味自地板向着大殿四周散开。流金地板上赫然出现了还未干涸的血迹,仿佛从地表之下淌出的清泉,慢慢盖过流金地板。

曦闫缓步踏上拱桥,背对着尉迟凌霄,自言自语道:“血族之血永不干结,亦不融于其他,更不会被轻易洗净。”

曦闫踏上拱桥的那一刻,尉迟凌霄分明看到了时光在曦闫身上留下的点点印记。

一回首,便是沧海桑田;一迈足,便是斗转星移。

曦闫就这么在尉迟凌霄的眼前成长起来。

大抵行至拱桥的正中位置,曦闫身上早已退却了流年里沾染上青涩,已然幻化成了一个束发之年的清俊男子。曦闫并未理会立在原地啧啧惊叹的尉迟凌霄,也未知会让其快些跟来,只是忘我地朝着晦暗的墙面走去。曦闫就这么穿过墙面,消失在大殿之内,而拱桥也随其步子慢慢淡出视野范围。

胫骨搭建的拱桥就快消失之时,殿门外一股恶臭扑鼻而来,带着叮当作响的铁链化作一道昏暗的强风快速闪过尉迟凌霄跟前。尉迟凌霄一个身形不稳就被铁链卷入其中,一同被带入了曦闫消失的墙面内。

待到大殿彻底安静下来后,铺在流金地板的细沙再次回归原位,大殿恢复如初,只是珊瑚礁所做的桌角上,却多出一块暗红色的结块。

尉迟凌霄知道他们一直找寻的怪物出现了,却不知道被其带往何处。尉迟凌霄努力想要挣脱束缚,可终是没能摆脱被拖走的命运。

散着恶臭的怪物好似被人追赶,一路上并无半点停下的意思,而径直朝前飞奔。

尉迟凌霄就这么被拖拽走了好远,颠簸得让他一路晕晕乎乎。耳际的风声一声盖过一声,仿佛是在云端游走,却又被磕碰得遍体鳞伤。眼前全是耀眼的白,这种耀眼的程度几乎让人无法睁眼,好不容易风声止,又被狠狠地摔了很远,直到撞到铜鼎才停了下来。

尉迟凌霄睁眼,发现他正置身雨幕里。雨下得很大,几乎模糊了整个视野,朦胧中,这才看清了拖着铁链散着恶臭的家伙究竟是何模样,不过却着实让尉迟凌霄心头一惊。雨幕中低垂着脑袋的怪物,却是一条周身溃烂的黄金龙。

黄金龙龙角折断了半只,龙鳞随着化脓的伤口一片一片的掉落,伤口之上还有许多摇头摆尾的蛆虫,锈迹斑斑的铁链一头锁进了脊骨里,另一头却拖着一块表面光洁的巨块。龙背上伤得最重的地方还要数脊背上撕下的大块肉皮,森森的龙骨就这么暴露在外,也唯独这一处没有溃烂生蛆,只是血淋淋的让人不忍直视。

黄金龙似乎因为奔走得太急太远,这会儿正在原地歇息急促地喘着气。喘息声如同被困在石室时所听到的一样,不过悲鸣更甚。良久过后,黄金龙将脑袋抬了起来,那双血红的眼睛犹如旷野里的鬼灯不停在雨幕中晃动。这却与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不同,它的整双眼睛如同在染缸里浸泡过一般,血红之中依稀可以看见收缩的瞳孔。

黄金龙用一种沙哑至极的声音,对着正前方的背影,哀求道:“恳请上神赐死。”说完闭上了眼睛,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尉迟凌霄将目光转向铜鼎后的高台上,只见被称作上神的男子转过身来,扫了一眼努力支撑着站立的黄金龙,说道:“这里可没有所谓的上神。即便有,也解不了血族的诅咒,何苦在此浪费时间呢?”

尉迟凌霄这才看清说话之人,却是消失在大殿内的曦闫。

黄金龙听到这话,悠悠将刚刚紧闭的双眼睁开看向曦闫。眼底透出的绝望更甚,气息有些不顺,不停地大口喘着气,然后一口脓血吐了出来,问道:“敢问高人为何能打开血族祭坛,即便不是上神也与血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曦闫沿着高台石阶走了下来,说道:“过去是没有任何关系,那是封印的记忆还没解开。而今却不同了,无论过去还是现在,都比此前清楚不知道多少倍。血族的警告你不是不知道,而是选择了无视,这能怪得了谁?你们所有人不是都想不死不灭,这便是不死不灭。既然拿得起,便要受得住!”

尉迟凌霄不知该说什么了,所谓的不死不灭也许正如黄金龙一般,代价便是一身永不愈合的伤口,直至一堆白骨,却仍要承受着切肤之痛。没有对等的殊荣,只有殊荣背后大过一切的痛苦。

黄金龙显得有些接受不了,有些狂躁地甩动着尾巴,努力克制着想要发狂的冲动,只见黄金龙一个用力将头撞在了地上,唯一一根还算完好的龙角也悄无声息地滑开了一段距离,鲜血顺着额角流入眼中,让那双血红的眼睛更显明艳。黄金龙绝望地瘫倒在地上感受着不死不灭带来的痛苦。

也许浦海之乱,龙族所蒙之羞,都源自这只被锁于此的黄金龙所致。即便解开了身上的锁扣,黄金龙依旧无法踏足浦海之外的地方,毕竟一旦离开此处,就着这样的样貌,难保不准会被其他人所伤,到那时只会伤上加伤。

黄金龙抬头看了一眼曦闫,便带着新增的伤口沿着原路返回了。地上留有的脓血随着黄金龙的脚步一直延伸开来,空气中弥漫开来的腐臭之气也被淅沥的雨水冲散了不少。

曦闫走到尉迟凌霄身侧,缓缓说道:“你也瞧见了,这里是血族的宫殿,而非龙族。龙族之耻,远过于此。”

尉迟凌霄打量着雨幕中并未淋湿半分之人——那个直接蜕变为成年人的曦闫。

而曦闫似乎不给尉迟凌霄问询的机会,接着又说道:“还是那句话,我们立场相悖的时候,你便能知晓曦闫的一切。不过在此之前,妖界蛇王依旧是曦闫,也会因此助你逃过七七这一劫。”

雨势渐渐小去,尉迟凌霄回首看向高台。高台之上什么也看不见,沿着台阶而上的祭灯,在雨势的衬托下慢慢隐匿在混沌的世界里。血族祭坛,除了高台和铜鼎外,有的只是漫无边际的混沌和围绕着通往高台路上耀眼的白。

曦闫领着尉迟凌霄向着通往大殿的白幕通道走去,走在最前沿的曦闫率先穿过挡在眼前的漆黑漩涡流,回到了大殿,可回首却迟迟不见尉迟凌霄出来。

整个血族的地宫开始剧烈的晃动起来,地表墙面出现了一道道裂纹,随着裂纹的肆意延伸,地宫随时都可能倒塌下来。

石墙的位置飘出了无数的残魂,纷纷聚到了大殿上,一阵阴冷狂风过后,扬起的细沙将这些残魂塑出了实体,足足二百零七人。细沙散尽后,铺盖在流金地板上的鲜血,逐一回到了残魂身上。眨眼功夫,二百零七个残魂朝着曦闫出来的墙面一拥而去,细沙没能穿过墙面,而是顺着墙面堆叠下来形成一个小沙堆。地宫晃动地更厉害了,通往祭坛的道路却再也打不开了,曦闫望着眼前的这一切无计可施。

无奈之下曦闫只得选择离开了浦海另寻它法,却在离开前意外见到了那条印在石壁图腾上的黄金龙。此时的黄金龙眼底流露出了抹不散的欣喜。

坍塌的地宫激起的大浪朝着海岸边奔涌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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