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断流

送葬的队伍并未朝着距离夏锦城三十里开外那个葬着大梁历代战功赫赫威名远扬的大将军的将军陵而去。能葬于将军陵便是一件光耀门楣之事,亦是每一个精忠报国好儿郎毕生的梦想。

尉迟凌霄说李铁将军生前骁勇善战频添奇功,死后不必葬于将军陵,而是将将军葬于先帝之侧,所有人都反对,可尉迟凌霄说忠贞的李铁将军有这个资格的。

跟随送葬的队伍,有幸进入皇陵内,这可都是沾了将军您的光,突然心中萌生出将军梦,期盼着有朝一日也能如您一般,为大梁捐躯后也能葬于这个天方夜谭般的皇陵,成为后世子孙的荣耀……

送葬的队伍很快进入皇陵,将李铁下葬后,墓室的石门便被永久锁闭了,所有人带着悲伤离开了皇陵,唯独尉迟凌霄立在墓室前不愿离去。当脚步声逐渐远去,送葬的队伍消失在视野里,尉迟凌霄才缓缓挪动步子,走至刻着碑文的石门前,用手轻轻抚过碑文上的每一个字,慢慢地跪下,说道:“经历种种后,儿臣终究是明白了父皇您的苦心,您并不是不爱儿臣,才迟迟不愿给儿臣取名,您是怕年幼的儿臣早早魂断暗杀之下,所以您宁愿让儿臣受尽白眼,让世人都知晓您并不待见儿臣,才为儿臣争取了更多喘息的机会。儿臣名字中的‘迟’是您对儿臣的亏欠也是自责吧,突然释然,对您的恨也随之淡去,从离开大梁的那一刻起,儿臣明白只有足够强大才能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一切,您为儿臣铺的路,儿臣会走下去。”从石门前站了起来,感受着午后阳光的灼热,有太多事还没去完成,他日之耻,如今必雪……

远在西岭的蔚凌风草草用过午膳后,便开始研究起西岭的地图,整日置身世外纵情山水的蔚凌轩哪有什么带兵打仗的能耐,和市井的妇孺有何区别,半月过去了,还不敌朕的两成半的兵力,拿着四成兵权却不懂用兵,真是可悲,与其这样耗着还不如早些交出兵权,大家面子上都好看。

“报!……启禀皇上,东临国主已拿下帝都,太后被捕。”一个风尘仆仆的小兵突然闯进了蔚凌风所在的营帐,急切地说道。

蔚凌风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惊到,手中握着的杯盏顺势滚落到地上,也没闲心理会滚烫的茶水溅到脚面,失神地靠在椅背上,良久缓过神的蔚凌风才说道:“什么……立马撤军回帝都!”该来的总该是来了,可却比预期来的更快。

半个时辰后蔚凌风带兵朝帝都赶去。西岭慕王府内,蔚凌轩执笔书写着歌赋,听闻消息后,嘴角画出美丽的弧度,也不消极应战蔚凌风了,迅速命人追击蔚凌风,而他乔装朝帝都而去。

蔚凌风回归的消息很快在帝都传开,坐于朝堂之上的尉迟凌霄则观察着每一个大臣听闻此消息的面部表情。良久,尉迟凌霄开口道:“朕与诸位打个赌如何,朕只用一千禁卫军就可灭掉蔚凌风的兵马。”朝堂下有的低头不语,有的左右讨论,有的相互使眼色……尉迟凌霄将一切看在眼里,有了分晓。

蔚凌风才刚走出西岭的地界,慕王的军队就追了出来。怎么甩也甩不开,蔚凌风只得拨出一部分人拖延慕王军队的进度,而慕王的军队势如破竹,很快就赶上来了,蔚凌风无奈,只得派人与慕王谈判,企图拉拢慕王,共同剿杀尉迟凌霄一众。

然而慕王却让人抛出一句话:概不见客。当场气得蔚凌风暴跳如雷,蔚凌风经过一番围追阻截后,人马死伤过半,又被慕王生擒了不少,到达凝雨城时,不足两千人。而慕王的军队则在距凝雨城五十里的地方扎营休整,没有了追兵,蔚凌风总算松了一口气,望着敞开的城门,想也没想就往里冲,却被一旁的副将拉了回来。

经过一番分析后,蔚凌风才恍然大悟。蔚凌轩的人马奋起直追将他逼到凝雨城,恐怕早有埋伏,凝雨城的地势地貌如何,相信大梁黄口小儿都略知一二。这个时候城门大开恐怕也是等着他往里跳,如今的局势可谓是腹背受敌。但退一万步讲,与其死在书生气十足的蔚凌轩手里,还不如输死一搏,与尉迟凌霄来个真面交锋,至少死的时候不会显得那么窝囊。凝雨城自古易守难攻,而此时尉迟凌霄撤走了所有守军,禁了通往帝都唯一要道,尉迟凌霄一定在沿途要道上做了手脚,贸然入城,凶多吉少。但如果走水路就不一定了,虽说凝雨城外的莫纳河水流湍急暗礁繁多,但只要找些水性好的,沿途探路,相信不多时就可神不知鬼不觉的到达帝都救出太后,生擒尉迟凌霄。

蔚凌风命人修造船只,并将水性好的将士分编出来探路,经过两日两夜的努力,一切都准备就绪,来到水边,发现水边停靠着几十只渔船,一问才知,官府下令禁渔,原因是莫纳河暗礁众多,逸亲王体恤渔民生活不易,特下旨禁渔,由官府下发银两,让渔民另谋生计。听完这话,蔚凌风气得牙痒痒,尉迟凌霄好样的,这是还未让众臣支持你称帝吧,所以才先收买民心,但你没让三朝元老点头,你就一辈子也称不了帝。民心,真是笑话。

蔚凌风的人马陆陆续续登上了船只,便朝帝都方向逆流划去,水里的人不停的报告水底的情况,使得船只绕开暗礁,但很多船只因躲闪不及船毁人亡,水性好的有的被漩涡卷走了,有的因太疲惫被大浪卷到了河底,有的则被突如其来的暗流带离不知去向,最后驶到凝雨城与帝都中部时,船只只剩三分之二,懂水性的却再也没有探出头来,蔚凌风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没有人探路,触礁的船只更多,渐渐地对死亡的恐惧写满每个人的脸上,这比在战场上与人对砍对杀还要让人害怕,战场上一旦杀红了眼,所有的恐惧就没有了,而此时,不敢多想,也许下一秒就葬身河底。

蔚凌风心中无比的忐忑,这样下去还未到帝都,都会葬身河底喂鱼,想到那个在帝都龙椅上的尉迟凌霄,心中的怒火与不甘更甚,立马命人靠船上岸。

还不等船向岸边划,几声巨响响彻整个河谷,还不等众人反应,水位急速下降,最后断流了,所有人都有些兴奋,所有的暗礁立马呈现在眼前,河底淤泥上因缺水的鱼儿不停的翻滚跳跃,蔚凌风仰天长笑,真是天助我也。

“蔚凌风,好久不见啊。”尉迟凌霄的声音突然在上方传来,蔚凌风抬头寻了半天,才在崖壁上找到几个身影,蔚凌风才如梦初醒般明白过来。

“尉迟凌霄,你捣的鬼!”蔚凌风仰着头一脸愤怒地看向站在官道上向下看去的尉迟凌霄。凝雨城也许就是一个空城,倘若从凝雨城进入,也不至于如此狼狈,至少还有退路可言,可如今生死全捏在尉迟凌霄手里,可这还没和尉迟凌霄拼个你死我活,就葬身河底,比被蔚凌轩生擒更让人憋屈,虽说胜败乃兵家常事,他可是要死在战场而不是这。越想蔚凌风越觉得心里堵得慌。

尉迟凌霄饶有兴致地看着在河底淤泥上略显慌乱阵脚自乱的兵将说道:“呵!蔚凌风你才发现啊,反应够迟钝的,你们若投降,朕便差人放绳子下来,拉你们上去,朕可是将前面山石炸开堵了河道,所以才会出现暂时的断流,那些山石可支持不了多久,一会被水冲开,后果可不堪设想。”能不费一兵一卒将蔚凌风拿下便是此行的目的,当然没有伤亡那就更好了,就不知犹如困兽的蔚凌风可会惜命投降,至少活着兴许还有一丝翻盘的机会,虽说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听完尉迟凌霄这番话有的人已经开始动摇了。还未从刚才的恐惧中走出来,尉迟凌霄又让这恐惧雪上加霜,蔚凌风为人如何大家有目共睹,不若出征西岭前蔚凌风逼着大伙儿拿父母妻女起誓,恐怕早在尉迟凌霄攻占夏锦城时就倒戈了,同样是大梁的蔚姓子孙,他们更愿意拥逸亲王称帝,毕竟尉迟凌霄在东临的口碑是蔚凌风几辈子都得不来的。先帝驾崩本就蹊跷,为这蹊跷提出异议的都会因各种原因尸骨不全,那些蹊跷便随着蔚凌风的登基散落在不知名的角落尘封起来,尉迟凌霄的回归幸也不幸……

如今的局面让蔚凌风不愿输了气势,冷笑着说道:“尉迟凌霄难道你不顾下游百姓的死活了?你以为这样你就可以坐上龙椅,别作梦了,朝中大臣早就都归顺于朕,即使朕葬送于河底,你认为他们会让你这个弑父杀亲的妖孽登上皇位毁了大梁几百年的基业?”关于所有的一切就让它沉入河底,尉迟凌霄即便登上皇位恐怕也要背负这骂名生生世世,你能绝蔚凌风之口,却绝不了天下泱泱众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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