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禁足

尉迟凌霄有些挫败,甚至有些后悔,起初就不该顺水推舟,以至后来弄巧成拙。他有一万个能让钟离娴暴毙的方法,可他却不能也不敢,因为他怕,怕失去一些渴慕而又来之不易的东西。那日见钟离娴跪在棺椁前无助的恸哭时他似乎动了恻隐之心,那种无助他也曾体会一二,而那一刻他成了钟离娴的信仰以及避风港。就在刚才钟离娴的信仰轰然倒塌,连那唯一的避风港也湮没在狂风巨浪中,他了解此刻钟离娴对他的恨与失望,是他将钟离娴推向高台,也是他拆掉高台的一脚,让钟离娴险些坠入深渊。尉迟凌霄靠着墙用手指着胸口位置说道:“心脏在这,狠狠的刺进去,然后搅动三四圈,这样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了。”

钟离娴试着挥了两下匕首,可终究刀尖在离心脏最近的地方停了下来。

“如若怕脏了你的手,那就由我来。”说着便要夺过钟离娴手里的匕首。也许此刻无论做什么也难消钟离娴心头之恨,可什么也不做,他于心不忍。

钟离娴有些癫狂地夺过尉迟凌霄手中的匕首,恶狠狠地说道:“我自己来!”见钟离娴将匕首拿走尉迟凌霄垂下双手立在原地,钟离娴拿刀的手向后移了一点,然后狠狠地朝心脏的位置刺了过来,却在三公分处调转了方向,将尉迟凌霄的袖子钉在了墙壁之上。

钟离娴原本收住的眼泪再一次决堤,然后望着曾握过匕首却在颤抖的手说道:“尉迟凌霄你赢了!我舍不得杀你,也不想你死,我怎么就那么没用!”说着将头偏到了一侧吸了吸鼻子。挥刀之前她以为这一刀下去她便解脱了,可真当挥刀之际她犹豫了,倘若尉迟凌霄死了也许她并不能解脱,相反她会更加痛苦,明明尉迟凌霄是她的杀父仇人,可为何会心软?

外间闲逛的流觞狐狸听到争吵声便小跑着前来看热闹,不想刚探出头,就见钟离娴已经将匕首刺了出去,无论怎么出手阻止尉迟凌霄恐怕也难逃一劫。流觞狐狸只能望着殿内两眼睁得老大,幸得钟离娴刺偏了。

流觞狐狸立马小跑着来到钟离娴脚踝处一脸惊恐地‘吱吱’叫了两声,钟离娴见流觞狐狸便蹲下了身子,摸了摸这只喜欢到处耍宝的狐狸,然后哽咽地说道:“流觞吓到了吧。我怎么舍得动手杀了眼前这个又爱又恨的人。流觞,你知道吗,我第一次到大梁游历时,就在出征队伍里见过他,从那时起,我就患了一种名叫‘相思’的病。后来东临狼妖作祟那会,我被惊到的马儿甩了下来,其实我完全就可以稳住身形的,可就是那不经意的一眼,看见了那个朝思暮想的人朝我这边过来,所以我选择了什么也不做,赌他会来救我,可我赌赢了那次,却输了如今的全部。从救我的那一刻起他便是我心底挥之不去的烙印,你说我怎么可能杀他,怎么可能!”钟离娴说着豆大的泪珠顺着脸颊不停地滚落。她忘不了那时再见到尉迟凌霄时的欣喜;忘不了那时尉迟凌霄朝她飞奔而来的身影;更忘不了那时尉迟凌霄的气息以及掌心可触的温度。那一刻只想嫁给她的英雄,即使他是一个通缉犯,可终究所谓的意外都成了刻意。

钟离娴站了起来,将刺进墙壁的匕首拔了出来,对着她的手心狠狠刺了一刀,望着被血染红的手说道:“我能对所有一切甚至自己下狠手,唯独对那个杀父仇人却办不到。可悲又可笑!”说着又朝自己的手臂刺去。尉迟凌霄可能不知晓他被蔚凌风通缉时,她可是寻遍洪荒每一个角落,求遍洪荒所有的庙宇,只愿尉迟凌霄能平安,甚至以死相逼让她父皇同意尉迟凌霄以驸马的身份前来东临寻得庇护。可让她放下自尊骄傲所维护之人,却将她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这一切都是她自找的!

尉迟凌霄拉住了钟离娴握匕首的手说道:“钟离娴你冷静一点,倘若你真的有那么恨就用那边墙上挂着的碧清刺我,我说过哪天我负了你,你就用碧清杀了我,如今也算是负了你。”他以为他的‘英雄救美’换来钟离娴的‘以身相许’,不想钟离娴萌生的种子却是在他出征姜国时便种下了,他所有的计谋刚好正中钟离娴的下怀,他以为的‘顺水推舟’却也是钟离娴的‘顺水推舟’。一个卑微到骨子里的钟离娴他是负不起了。

钟离娴握刀的手松了,沾满血的匕首从手心滑落,转过头望着那把挂于墙上她不曾碰过的碧清剑,一把甩开了尉迟凌霄的手,便朝挂碧清的墙面走去。

匕首刚一落地,流觞狐狸就叼着它跑了出去。他怕钟离娴一会儿反悔,又趁他不备在屋里比划,这划到谁可都是要见血的,倘若划到杵在原地像个二愣子的尉迟凌霄,那可就糟心了。

钟离娴提着碧清再次站到了尉迟凌霄面前,将剑从剑鞘里抽了出来,明晃晃的剑刃映照出略微刺眼的光茫。

刚踏进门的流觞狐狸当即愣住了。这就寝的地方究竟放了多少利器,刚把匕首处理了,又来一把利剑,看来万不得已时只能变幻为人了。

尉迟凌霄见钟离娴的手还在不停地冒血,有些心疼却不敢移动分毫,就怕刺激到情绪不稳的钟离娴然后让她做出一些伤害自己的事,于是对着门边的流觞狐狸说道:“流觞,去把药箱里的纱布拿来,还有剪刀,顺便把止血药也带过来。”

流觞狐狸似乎还未搞清楚两人为何突然就吵了起来,而且还动了手,这又是刀又是剑又是血的,着实让一旁看戏的它心有余悸。流觞狐狸都不知道以他现在这个形态如何拉架,一边是尉迟凌霄,一边是好吃好喝供着他的钟离娴,这谁也得罪不起。在听到尉迟凌霄让他帮忙拿东西时,流觞狐狸有些犹豫了,倘若他俩不在他眼皮底下,兴许一会就该血肉横飞了。尉迟凌霄自己不喜欢别人伺候就算了,连带钟离娴也不要过多宫婢伺候,这下偌大的宫殿,连个能使唤的侍婢也寻不到,居然要一只宠物狐狸充当宫奴,尉迟凌霄也是活该被钟离娴拿刀追着刺。不过尉迟凌霄刚说有剪刀来着,这种危险的物件还是少拿为妙。于是流觞狐狸思索再三,心不甘情不愿地翻箱子去了。

钟离娴望着这把碧清剑迟疑了好一会。尉迟凌霄说过碧清剑有让人灰飞烟灭,倘若真要砍下去,她心里的这道坎是过了,可连尸首都寻不到岂不更惨,况且她连匕首都刺不下,何况是碧清剑呢,尉迟凌霄是在激自己杀了他。尉迟凌霄早就料想到会有这么一天,所以才会把剑给她,这是他母妃的东西,也许他那时就有悔过,可他毕竟是杀父仇人,原谅他,怎么对得起死去的父皇,已经下不了手杀他了,难道还要和他重归于好?她的心怎么就硬不起来呢?

钟离娴将碧清放回了剑鞘丢给了尉迟凌霄,然后说道:“你的东西才不稀罕!”碧清剑自尉迟凌霄送到寝殿,她就不敢让宫婢触碰,清洁都由她自己完成。一则,担心不明所以的宫奴就此丧命,二则,碧清剑是尉迟凌霄母妃的东西自然要小心对待。还给尉迟凌霄不过是怕哪天一个冲动做了害人害己之事,她已经让钟离氏蒙羞了,更不能做出不耻之事。

尉迟凌霄接过剑不语。这世上谁又稀罕过谁。

流觞狐狸叼着纱布滚着伤药瓶来到钟离娴面前。

钟离娴接过流觞狐狸拿来的东□□自包扎起来,全程都没有让尉迟凌霄帮忙。

“尉迟凌霄从此我们恩断义绝,不杀你,恨尤在。”钟离娴说着便开始收拾行囊。她下不了手杀尉迟凌霄,也不能与他共处一室,而今只能眼不见为净。

尉迟凌霄觉得他现在没有再留下来的必要了,否则又会刺激到刚平静下来的钟离娴,于是对着流觞狐狸说道:“流觞,好好陪着娴儿。”说完又用口型说道‘不要让她做傻事’,然后就离开了。

流觞狐狸见二人似乎平息下来刚要跑走,却听尉迟凌霄如此一说便立在原地,望着尉迟凌霄龇着牙哼哼了几句,又翻了个白眼,便退回到钟离娴身侧。看在钟离娴平时为人不错,也就勉为其难地看着她。

好一阵之后外面来了许多宫娥侍婢,五步一人,十步一哨,无论去哪都簇拥着一群人。一问才知她被尉迟凌霄禁了足,念在怀有皇肆,禁足范围可适当扩大,钟离娴拿着包袱的手咯咯作响。

第七个傍晚,钟离娴觉得除了那只狐狸,恐怕没人会真心待她这个失宠的皇后,以前寝宫没有侍婢时,虽然冷清却也心安,如今三五步一个侍婢,心却凉的发慌。

钟离娴望着包扎过的手出神,也许刺下去的那一刻,心比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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