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云霓师太

钟离娴确定狼逸真的走远以后,便直奔云霓师太的住处,踏进门就跪了下去,福昕庵她再熟悉不过了。早些时候她游历韶宇国时机缘巧合下来到此处,听闻此处神明灵验,便许下能与那个大梁见到白发公子喜结良缘的愿望,随后又留下几万两香油钱,正因如此,庵中的云霓师太盛情邀她在此小住以沾佛气,之后狼妖作乱,她不得不离开福昕庵回了东临。

庵堂虽小,却广为人知。

云霓师太听到门外的响动,放下手中的木鱼说道:“此乃清修之地,施主若求神拜佛请至前殿。”说着从蒲团上站了起来,左手的佛珠却从未间断的拨动。

钟离娴跪着一步一步朝云霓师太靠近,说道:“云霓师太,弟子愿皈依我佛,恳请师太为弟子剃度。”

云霓师太闭着的眼睛缓缓睁开,但见一怀有身孕的妇人跪着朝这边过来,走过去将地上的妇人搀扶起来,怎料妇人执意不起,又不好强行拖人起来,只得跪到了妇人对面,说道:“施主这是何苦呢?”

钟离娴脸上挂着泪说道:“弟子红尘尽,罪孽深,只求佛祖能渡弟子。”

云霓师太看了看钟离娴的小腹说道:“可曾为他人想过,一入佛门便要六根清前尘尽,子疏父薄钟无期。”

钟离娴擦了擦眼角的泪说道:“弟子明白。”

“既然明白,施主还要执意如此?”

钟离娴摸了摸小腹说道:“他就由为娘的替他做主。”受戒出家带着孩子本就不妥,既已决心修佛便不可在动杀念,可要等到孩子出世,她便不能将其留在身旁,如今已经不能割舍,那时更是割舍不掉,为今寄希望师太念在孩子的面上成全她的自私。

云霓师太叹了一口气,说道:“看来施主还是不明白。”

钟离娴听罢瞪大眼睛望着云霓师太,一副尚不明了的样子。

云霓师太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凡根未尽,要贫尼如何替你受戒剃度。这样吧,施主先到禅房悟道,三日后把悟到的东西告诉贫尼,到时候在决定要不要替施主剃度。”

钟离娴思量了片刻应许了。只要能在福昕庵受戒出家,三日、三十日、三百日甚至更久,她都愿意等。

云霓师太将钟离娴引到了庵堂东北角的禅房。禅房内干净如洗,雪白的墙面上苍劲有力地写着一个‘静’字,除了简易的床榻和几个蒲团便别无其他。

云霓师太指了指墙上的‘静’字,说道:“就以此字如何?钟离施主如若悟出什么,便可提前知会贫尼。”

钟离娴有些吃惊地看向云霓师太,问道:“云霓师太记得弟子?”她以为在香客甚多的福昕庵,云霓师太对她该是不会有过多的印象,不想云霓师太居然还记得。听闻前来福昕庵出家受戒不在少数,不过均被回绝了,既然云霓师太还记得她,只求念在先前捐赠香油钱的份上,网开一面,让她受戒剃度。

云霓师太没有说话只是笑笑,然后退了出去,又将门带上,便离开了。

钟离娴小心地坐到了蒲团上望着雪白的墙壁发呆。既然决定修佛,便要从世俗中静下心来,到韶宇国出家,不过是怕尉迟凌霄强行将她带回去。这儿毕竟是他国,尉迟凌霄再怎么蛮横也要考虑诸多因素,也不至于乱来,待到尉迟凌霄打点好一切之时,她早已皈依,带回去的不过是一个心无杂念潜心修佛的自己,一个尼姑皇后,也许那时尉迟凌霄便不会再做纠缠。再者,她罪孽深重,也有愧于钟离氏先祖,修佛不过是为赎犯下的罪孽,只求先祖看在佛祖的面上原谅她这个不忠不孝的子嗣。

钟离娴想得入神之际,禅房的门被人推开了,云霓师太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撮头发递了过来,说道:“钟离施主,外面来了个自称你相公之人,要贫尼把这个东西给你,他让贫尼转告钟离施主,你一日不回他便一日不走。”

还是追来了吗,钟离娴看了一眼云霓师太递来的东西,将脸转到了云霓师太看不到的地方,说道:“师太劳烦将它代还给那个公子,并告诉他此乃是清修之地并无他所言之妻妾,让他莫要污了这神圣之地,哪来归哪。”

“钟离施主当真想清楚了?贫尼看他妖气冲天,倘若施主是为逃避纠缠才躲入庵堂,贫尼倒愿意一试替施主解决这一麻烦……”

钟离娴一惊站了起来,说道:“既是弟子凡根,当由弟子亲自斩断,不劳师太费心。”说完钟离娴擦了擦不知何时流下的眼泪,并接过云霓师太手中的头发,径直朝着庵堂大门而去。

钟离娴手里拽的不是其他,而是她与尉迟凌霄成亲当日两人剪下的青丝,那日两人一起用红绳将其牢牢地捆在了一起,这样轻飘飘的东西如今却显得如此沉重。

来到庵堂门口,钟离娴将手里的东西丢给尉迟凌霄,满脸焦急地说道:“天色已晚,你还是早些离开,我要在此受戒出家而且心意已决,你不必再浪费口舌!那日向你刺去的那刀之时起我们便再无瓜葛,放了我,也放下你心中的执念,于大家都好!”当得知一切后,她还有什么立场站在杜云皇城享受所谓的荣华富贵,她的罪孽不是一两日诵经忏悔就可洗清的。尉迟凌霄压根就不懂她为何会如此,还非要如此,这是她最难受的地方。

尉迟凌霄摇了摇头,说道:“要走我们一起走。”他记得钟离娴拿着匕首向着他每一个画面,也记得钟离娴疼得掉眼泪的那个瞬间,那时他的无助与无奈谁人又能体会一二?那一刻比被困地底岩洞、被困姜国山洞更让人绝望。钟离娴总说得不到他的回应,可他回应了却是在害她。从他去到幻界的那一刻便不能回头,即便想要回头也不该也不能是此时,不然何来未来可言。

钟离娴急得直跺脚,大吼道:“你什么身份你自己不清楚吗?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狼逸飞都惧怕福昕庵所散出的神光,更何况是尉迟凌霄这个半妖呢。

“我知道。”尉迟凌霄盯着钟离娴,他不能再向前了,庵堂内散出的神光一直阻挠着他向前的脚步,可钟离娴一日不离开庵堂,潜在的危险就越让他不能心安。

“你知道还不走!”钟离娴站在门槛内直掉眼泪。她此刻内心异常矛盾,一面是谋害父皇的仇人,一面是千辛万苦求来的姻缘,无论放弃哪一个,她都不甘,却不得不做出选择。

尉迟凌霄突然意识到钟离娴从未嫌弃过他的身份,即使吐露身份后还愿意让他去东临做驸马,愿意为他冲锋陷阵,愿意为他做着各种改变,从来都是钟离娴怕被嫌弃,故而每一件事钟离娴都尽量迎合着他。

“你在一日,我便在一日。”尉迟凌霄将钟离娴丢来的结发小心地放在怀里,上面依稀可以感受到钟离娴的余温。

钟离娴气得将大门狠狠合上,也不顾过往的香客,然后背靠着朱红的大门,大吼道:“倘若不走,后果自负!”说着便朝着云霓师太的禅房而去。

钟离娴第二次来到云霓师太的禅房门口跪着走了进去,拉住正在敬香的云霓师太,哽咽地说道:“师太,外面的公子是好人。”她害怕云霓师太会对守在庵堂外的尉迟凌霄出手,更怕尉迟凌霄硬闯,到时因她给福昕庵带来的灾祸,她是无法弥补的。

“钟离施主若静不下心,大可跟着外面那人离开,贫尼不会出面阻拦。”云霓师太对着神像拜了拜。

钟离娴一听,忙说道:“师太,弟子这就回禅房。”说着便从云霓身侧站了起来,出了禅房,目光却停留在庵堂门口许久。

这一夜,钟离娴睡意全无,漫不经心地打开禅房的门,好让微凉的夜风将满室的烦闷吹散,默默靠在门边,呆呆望着被青砖挡住的庵堂大门。

云霓师太送早膳时,钟离娴已经坐到了蒲团上,望着雪白的墙壁出神。正午时分,云霓再过来的时候,钟离娴依旧是早上那个姿势,搁在一旁的早膳却没动过的痕迹。

云霓放下手中的碗碟,轻声说道:“钟离施主这是要辟谷?倘若一心想要受戒出家,便要从头开始,凡是都无捷径可言,你自己也就罢了为何还要为难小的?庵堂之内即便香火鼎盛,也只会做些清粥素食……”

钟离娴木然地回过头,解释道:“云霓师太,弟子也在庵堂小住过一段时日,自是知晓这些,弟子并未嫌弃这里伙食,只是确实吃不下。”

云霓师太跪坐到了钟离娴一侧的蒲团上,问道:“哦,那钟离施主一个早上都悟到了什么?”

钟离娴摇了摇头,她不知该从何说起,又该如何说起。一个早上她把踏入福昕庵前的每个喜怒哀乐都回忆了一遍,可她知道这些都不是云霓师太想要的,越是想要静下心来,心底泛起杂念就越多,越是想要置身事外,越是会被外界惊扰。也许正如云霓师太所说她没有慧根,更不明白何谓禅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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