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幻界之行(二)

这次幻主将落脚点定在了残垣断壁之上,光晕撤去,尉迟凌霄险些没站稳脚跟,不是他下盘稳扎,恐怕就要摔个人仰马翻了。而幻主脚下的坯墙平整到寻不到一处凸起的泥砖,尉迟凌霄不禁在幻主看不到的方向翻了个白眼。

站在柸墙之上的幻主已然是男儿身扮相,背朝身后的手随意握拳,拇指与食指磨搓出咯咯的声响,双目盯着城内的景象,久久不能回神。

断墙之下,聚集着从四面赶来的城民,拥堵在不算宽敞的街道上,随着短笛吹奏出的乐章摇摆着、踩压着、扭打着,接踵而至的城民不停地朝着城中心挤压过来。相同的两人大打出手,最终被推搡而来的城民,挤压着最后粘连在一起,更有甚者将拥堵过来毫不相干的几人挤压到一个身体里。

幻界给予每个城民独立清爽的个人空间,即使同样一个人。而幻界的拥堵及挤压在一起的画面便是整个幻界管理体系的禁忌。如今的画面,惨烈至此,难怪人界心智混乱。

眉头越皱越紧的幻主收回了目光,将视线调到了尉迟凌霄的方向,说道:“这种诡异的乐曲听久了会让人丧失意识,之后的言行举止便会追随着曲调的起伏而任意妄为,你还是少听些,免得将本主的暗漓城搅得更乱。”说着从袖口拿出两小块棉花递给尉迟凌霄,然后幻主自己也塞上,又说道:“这个能阻断《魔音》却不会影响正常听力。”

此刻的尉迟凌霄只觉得耳际的短笛声逐渐变成了刺耳的嗡鸣,嘈杂的街景变得令人烦躁不安,无名的暗火正从心底悄然升起,内心的愤怒随着短笛的声响肆意遁寻宣泄口。恐怕再听下去,他也会癫狂。尚且存有一丝理智,这才压制住了这颗躁动的内心。

尉迟凌霄接过幻主递来的东西,小心得放入耳中,刺耳的嗡鸣戛然而止,整个身心变得异常舒畅,舒爽地呼出一口的浊气,清净的世界让人神往。

幻主见尉迟凌霄恢复正常,松了一口气,然后说道:“本主一会吹奏《安魂曲》让它们平静下来,你过去将吹奏《魔音》的家伙斩杀了。”

说着幻主几个跳跃间便立到了阁楼的屋脊上,伸手,一管翠绿的长笛从空中跌入掌心,幻主执起并放于唇齿间,舒缓的音调瞬间迸发而出。

所有城民在音符入耳的一刹那,停了下来,随后被截然不同的两种音调搅得在原地不停的颤动,幻主见效果达到,便将散漫的节奏拉快了很多,隐匿在屋檐处的短笛声,也加快了吹奏的节拍,暗漓城的城民大抵受不了这节奏,颤动得更厉害了。

尉迟凌霄借力一跃,跳到了短笛所在的屋檐处,一个掀瓦动作,将吹奏短笛的家伙逼了出来。只见一个用拇指粗的竹竿所做的人偶窜了出来,快步跳到了屋脊上,吹奏的动作,并未因尉迟凌霄的出现而停止,相反更加卖力的吹奏起来,原本颤动的城民前所未有的癫狂起来,混乱的场景越演越烈。

尉迟凌霄追着竹制人偶也上了屋脊,拾起一块瓦片朝竹制人偶飞去,竹制人偶四个后空翻后落到了另一处的瓦沿上,躲开了迎面瓦片,蹦着跳着沿着屋檐墙头向前逃窜。

尉迟凌霄一个纵身跳到了竹制人偶跟前,一脚将竹制人偶踩烂,短笛与人偶化作了流沙伴着风快速闪进了尉迟凌霄的眼里,容不得躲闪,刺痛陡然传开,眼底映出《魔音》的旋律,仿佛整个世界充斥着跳跃的音符。

吹奏中的幻主见尉迟凌霄的眼睛将整个《魔音》映照到暗漓城上空,整个虚无的曲调变成了双眼所见的曲谱,彻底平静后暗漓城的城民,却扭着脖子,目不斜视地念叨着环绕它们的曲谱,目光追随流转的曲谱,甚至将身子扭曲到不可思议地角度。幻主暗叫不好,凤栖为拖延时间,还真是下了番功夫,可算是用尽了幻界的资源。

幻主停下吹奏的动作,将尉迟凌霄带离了屋瓦之上。

尉迟凌霄只觉得流沙入眼后,他就动弹不得,整个暗漓城全是《魔音》的曲谱,所见的音符,内心就会不自觉念出来,想要闭上眼睛,身体却不受他支配 ,内心深处乱作一团。

幻主解了尉迟凌霄身上的定身咒,并将施了咒的流沙从尉迟凌霄眼里引出,就地销毁,仔细观察了片刻问道:“眼睛好些了吗?”

尉迟凌霄眨了眨干涩的双眼,说道:“只是有些模糊。”

幻主看着尉迟凌霄转为银灰色的瞳孔叹了口气,转过脸说道:“咒术太强,眼睛一时半会儿恢复不过来,休息一阵子就好了。”幻主却没道出实情,如此强的咒术作用于眼睛,未盲已是万幸了,凤栖这次玩得太过,也太狠了。

尉迟凌霄的视野一片模糊,摸索着缓步行至一处光线充足的地方张望了片刻,只是所有的模糊并未因光线清晰。手腕处的铃铛响起,这已经响了不下二十遍了,暗漓城善后的事情就留给幻主,他也该回去了,于是在模糊的视野里搜寻幻主的身影,说道:“既然事情告一段落,那就劳烦幻主送在下回人界,只是这个眼疾可否影响到人界的身体?”

模糊中的白影走了过来,说道:“暂且多留半会,本主安置好暗漓城的城民就想办法替你恢复眼睛,只是你要有心里准备。”

心理准备?幻主你终于还是说出了实话,其实早在眨眼的那一刻就明白,所谓的咒术是根本不能施加在眼睛上的,无论强与弱都会对眼睛造成无法弥补的伤害,如若以前恐怕整个世界便是漆黑一片了。

“尉迟凌霄你也不必这样,本主自会对你的眼睛负责到底。先送你到暗漓城城主府邸休憩,待本主恢复了暗漓城全貌便带你回幻都医治。”说完风声起,幻主带着尉迟凌霄从半空掠过,脚下的城民失了指引,木讷地站在原地,寻不到方向。

幻主直接将蔚迟凌霄领进了府邸里,刚迈入正厅,就见暗漓城城主悬浮于半空中,呈现假死的模样,周围强大的结界将踏入正厅的二人挡在了门外。

幻主破了阻隔二人的结界,快步走到暗漓城城主跟前,悬空的城主睡得很是安稳,呼吸的动作几乎让人察觉不到,如若不是还有体温,大概真会觉得城主就这样死去了。

幻主在城主的眉心轻点了几下,原本缓慢的呼吸动作逐渐均匀起来,只是却不见醒来。

幻主收了动作说道:“难怪寻不到踪迹,原来暗漓城城主被人施了眠,又将所在的时间拖长放于结界内,阻断与外界的任何联系,所以寻她之时,感应不到她的内心活动。”

尉迟凌霄看着模糊中的暗漓城城主,说道:“幻主的意思是那人将流走的时间禁锢起来,放缓流走的速度,在一段时间内,所有的生理活动便会慢下来。”

幻主点了点头,然后看着深眠中的暗漓城城主说道:“怕是一时半会醒不过来,身边也没带解眠的东西,看来暗漓城的善后工作只能一个人完成了。”说着幻主便消失在正厅。

尉迟凌霄寻了把椅子坐下,认真打量起暗漓城城主的府邸。府内花木尤盛,虫鸟齐鸣,亭台厢阁隐于山石间,好一派花香鸟语之境,只是府内并无丫鬟小厮,府中的琐碎也只有城主一人打点,也不知城主平日如何管理暗漓城的,如何知晓城中的大小事宜的。思及此处,不免暗自神伤,他的眼睛所视之物,十步开外皆是一片浑浊,只能通过辨别模糊的色彩轮廓,推断所视之物,这要如何瞒过众人的眼睛,才不将此弱点暴露,这幅样子怕也要适应许久才能让人看不出端倪,这段时间各方面都要勤加练习了。

思忖间,暗漓城城主悠悠转醒。

暗漓城城主翻身跳到地上。暗漓城出了什么岔子,心怎会如此慌乱,以致无法好眠,可是她怎会突然睡着的,抬足跨出门槛,余光却看到了沉思中的尉迟凌霄,转过视线莫名其妙地看向尉迟凌霄这个不该出现在此处的人,问道:“你怎么进来的?”问完脚下的步子迈得更大了,随后退回了数步,站到了尉迟凌霄椅凳前,说道:“入得幻界之人,城主的府邸是看不到也寻不到的,你却入得了此处,你和暗漓城之乱有何关联?”暗漓城城主周围泛起了杀气。

尉迟凌霄从城主的问话中回过神,答道:“暗漓城之乱,是谁所为,相信城主该是最为清楚。”尉迟凌霄说完嘴角冷笑渐起。杀他?城主可有把握,随后目光看向门外显得无比刺眼的光线,说道:“城主还有闲心杀在下,倒不如多关心关心城中之事,尔后也好和幻主交代,至于在下如何进来的,不如抽个时间问问幻主。”

暗漓城城主听罢微微皱了一下眉。听此人的意思貌似幻主就在城中,难怪会如此心神不宁,暗漓城的事已经将幻主招来了,她在不有所行动,那就罪无可恕,城主的府邸不是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地方,姑且让此人留在此处,待到所有事宜处理得当后,再兴师问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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