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琅轻出乎意料的冷静,她的脸上除了眼尾泛着点红,其余地方和平时一样白净整洁,眼下也没急着要接电话,而是问他,“所以,你们一直有联系?”
表情装得再怎么淡定,嗓子里仍克制不住一丝颤抖。
手机那头的苏玠听见了,终于意识到情况有变,赶紧问道;“是琅轻么?你让她发现了?你是不是故意的?你一向心机叵测,怎么就让她发现了?这下完了,她是不是想让你把手机给她?先等等,我考虑一下怎么说……”
程既简听他絮絮叨叨半天,直接把手机递出去。
苏琅轻看了一眼,说:“不用。”
程既简又把手机贴近耳朵,直接说:“不用考虑了。”
手机那头的苏玠:“你给我点时间想一想……”
“行了,”程既简打断,“她不想跟你说话。”
“……”苏玠惊呆。
程既简又说:“先这样吧。”
话是对着手机里的苏玠说的,视线却落在苏琅轻脸上,打量着她的反应,见她没什么表示,他很干脆就自行结束了通话。
两人面对面站着。
苏琅轻垂着眼,好像在斟酌些什么,站了一会儿,转身回了车里。
程既简默立片刻,忽然就笑了,有点无语。
也走过去,上了车。
程既简在驾驶座静静待了半晌,问她,“为什么不接电话?”
苏琅轻一只手无意识地抓着胸前的安全带,“给他一点时间,让他好好想一想怎么给我个交代。”
程既简差一点要夸她体贴,“你就不怕他想着想着,找了个借口敷衍你?”
苏琅轻一顿,扭过头去和他对视,对了许久,她的眼神并不犀利,甚至称得上平静,但确实给人一种逼视的感觉。
程既简这个人心机得很,再怎么理亏他也是面不改色,于是就这么理直气壮地回视她。
苏琅轻看他一点反应都没有,防护罩厚得很,不免有些气闷,她收回视线问:“你们什么时候联系上的?”
程既简不急着搭腔,从储物盒里拿了瓶矿泉水拧开,不紧不慢一口气喝下了半瓶,拧上瓶盖,说:“就这两天,他主动联系的我。”
“你不知道他在哪?”
“他没说。”
“他在做什么?为什么不回来?”
“这些问题你刚才完全可以亲自问他。”
苏琅轻微微正色,“他不会告诉我的,只会跟我兜圈子,而且,我刚刚有点生你们的气,不想跟你们任何一个人说话。”
程既简莞尔,“生我的气,你还上我的车?你挺会隐忍。”
苏琅轻一时无语,不过好在没被他岔开话题,“你瞒了我两天,现在还不能告诉我么?”
程既简说:“我知道的并不比你清楚多少,等过两天他想明白了联系你的时候,你再问他。”稍顿,他挑了一笑:“所以你是觉得自己现在治不了他,反过来找我算账?在你的印象中,我有这么好欺负?”
苏琅轻听这话都愣了。
这是什么意思?什么时候欺负你了?
隔了半晌,她略过这个话题,问:“那他现在怎么样?人没什么事吧?”
程既简把一直捏在手里的矿泉水塞回原位,“几次电话里听他的声音中气十足,想必每天晚上睡得比我还安稳。”
苏琅轻:“……”
程既简正经道:“放心,他很好。”
没再多话,程既简发车远离了码头,送她回去。
折腾到这会儿,已经是半夜11点多钟了,下车之前,苏琅轻说:“明天我需不需要去医院看一看沈太太?”
程既简依着她的意思,“你要是想去,我来接你。”
推开车门,她又回头,“其实我之前想过,我哥是不是在外面做生意的时候,欠了一屁股债,为了躲债,跑进深山老林里,所以才不跟外界联系。他待过部队当过警察,反侦察能力不错,所以才躲过了警方的追查。”
程既简都听笑了,“还有呢?”
她问:“什么还有?”
他说:“你心里面还有几个故事版本?一并说了吧。”
苏琅轻还真有,“他之前跟我说,出差是去秦州的一个小山村里,跟当地人合作一项工程,我之前怀疑,他是不是看上了当地的翠花,乐不思蜀,不愿意走了。”
程既简扬眉,“什么翠花?你认识?”
苏琅轻说:“一个代称。”
她的表情不似开玩笑,可见这么些天,她一直在胡思乱想。
程既简安抚道:“回去洗个澡,早点休息,有什么事都等明天再说,好么?”
苏琅轻这回没有再停留,下了车后,直接进了小区大门,连个招呼都不和他打一声。
刚才一路不声不响,原来一直在生闷气。
程既简视线一偏,发现她的伞忘了拿,一直塞在副驾座那边的车门内板里。
苏琅轻回去以后,洗了个澡就睡下了。
知道苏玠人没事以后,她反倒不着急和他联系了,她一向沉得住气,苏玠比她年长好几岁,日常中反倒没有她来得沉稳。
第二天上午9点钟,苏琅轻出门去医院看沈太太,并没有打电话通知程既简。
她在水果店买了几样当季的水果,拎着去了医院。
昨天晚上跟着程既简匆匆忙忙地过来,她也没注意沈太太住几号病房,苏琅轻到了住院部,先去导诊台询问了一下。
苏琅轻乘电梯上楼,意外地在病房门口看见了沈桥,他就坐在椅子上,胳膊抵住膝盖,似乎在回复手机里的信息。
她走过去,喊一声:“沈先生?”
沈桥看向她时,表情还有些茫然,接着站起来说:“苏小姐啊,”看一眼她的身后,“既简没和你一起?”
苏琅轻笑一笑,“我自己来的,可以进去么?”
沈桥简直巴不得,“进吧进吧,她醒了。”
苏琅轻走到病房门口,回头看了沈桥一眼,他还是昨天那套西装,短发有点乱,昨天神采奕奕的俊脸,今天显得有点颓唐。
她敲门进去。
沈太太看见她来,脸上都笑开了,赶紧把床边的椅子挪了挪,接着问出了和沈桥一样的话,“程既简没和你一起么?”
苏琅轻仍是微笑,“没有,我自己来的,我给你削个苹果。”
她拿湿纸巾擦了擦手,把椅子挪近床边的柜子,拿着水果刀慢慢给苹果削皮,很专心,也很有耐心。
沈太太看了她半天,忍不住笑道:“你是我见过削苹果皮削得最认真的人。”她又说:“程既简是我见过,洗水果洗得最认真的人。”
苏琅轻笑着问:“有什么特殊的说法么?”
沈太太一想,“那倒没有,就是觉得这样的人,肯定很有责任心,性格温柔,值得信赖,不过温柔这一点,在程既简身上无效。”
沈太太果然浪漫,善于注意生活细节,喜欢以小见大。
苏琅轻才削完一半的苹果,手机就响了。
沈太太接了手,“你听电话吧。”
苏琅轻擦擦手,拿起手机一看来电显示,稍稍走开一些接起。
那边问:“不是要去医院么?打算几点去?”
苏琅轻说:“我已经在医院里了。”
程既简闻言却不语。
她抿一下嘴,解释一句:“不太好一直麻烦你。”
那边回了句:“知道了。”
挂了电话,苏琅轻回去坐下,看着沈太太把苹果肉切成块,装进果盒里。
沈太太问:“程既简的电话?”
苏琅轻嗯一声。
沈太太抬起头来,好奇道:“你们吵架了?”
苏琅轻心想吵架不至于,程既简没有及时把事情告诉她,肯定有苏玠的意思在里头,她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生谁的气了。
她说:“没有吵架,其实我们关系一般,只是普通朋友。”
沈太太倒是惊奇,“关系一般?只是普通朋友?那他怎么会想到让你来当我的伴娘?程既简身边的女人挺多的呀。”
苏琅轻:“……”
沈太太察觉到自己失言,赶紧补了一句:“抱歉,我的意思是,他的身份和工作性质,导致身边女性工作者比较多,和他关系一般的话,他是不会在私事上面和对方有所牵扯的。”
苏琅轻猜测:“可能只是刚好而已。”
沈太太自然是不相信的,而且是看她态度淡淡,还以为是自己解释得不够,生怕程老板的姻缘毁自己手里。
她又说:“我第一次见程既简是两年前,他和沈桥在一家会所的包间里谈电影投资的事,那一桌的老总个个都有女伴,就程既简带了个助理,他就站在那靠着窗,抽着烟,啧啧,那画面就跟一帧电影镜头似的。”
说来也巧。
苏琅轻也曾见过类似的画面,小旧旅馆二楼走廊尽头的窗口处,程既简就叼着支烟立在那儿,光线昏暗,远远瞧过去,只一道清峭洒落的影子。
冷而郁的质感。
沈太太的话还在继续:“我当时和沈桥刚在一起……说来不怕你笑话,我和沈桥认识很多年了,也暗恋他很多年……”
苏琅轻不合时宜地想,不是讲程老板么?怎么又转到沈先生那里去了?
不过她没有打断,仍听得认真。
沈太太没察觉话题偏了,“我和沈桥交往了差不多两年时间,去年年尾他向我求婚,我满心欢喜,天天更做梦一样,”说到这里,她有些郁郁,“没想到,还真是梦啊。”
苏琅轻很好奇她和沈先生怎么了。
但是沈太太话到这里就没声了,显然不打算对人透露私事,而刚才不过是她情绪上了头,有点失态。
苏琅轻在病房里陪了一个多小时,准备出去的时候,提了句:“我刚刚来的时候,看见沈先生在病房外面,衣服都没换,应该是在那里待了一晚上。”
沈太太表情淡淡,“他喜欢待就待着吧。”
关系没到那份上,苏琅轻也不好多劝,只提了这么一句就告辞了。
出来的时候,沈桥果然还在,只问她一句:“她心情怎么样?”
苏琅轻说不太上来,“感觉还不错。”
又聊了两句,苏琅轻就走了。
公交站里,苏琅轻拿出手机,打算给程既简打个电话,问他要苏玠的联系方式,手机一拿出来就看见他半个小时前发来一条信息。
——你的伞还在我车上,什么时候气消了,我给你送过去。
那会儿她在和沈太太说话,所以一直没有注意到。
她回了个电话过去。
电话接通了,那边却没有出声。
苏琅轻疑惑,“喂”了一声。
程既简说:“是气消了,还是找我要伞?”
苏琅轻说:“不是气消了就能要伞么?”
程既简应:“是,不过就算你杀气腾腾也能向我要伞。”
“我什么时候杀气腾腾了?”
“你看,就刚刚这句话的时候”
“……”
“你也就知道冲我厉害了。”
苏琅轻心里又想,我几时冲你厉害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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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忽然想写婚后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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