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春。
春节期间, 苏琅轻一得闲,就开始留意苏玠的终身大事了。
她明里暗里示意,端着一盆茶花过来, 到沙发坐下, 说:“哥,你看,开花了。”
是一株重瓣的白山茶, 清正文雅。
苏玠对花花草草没兴趣, 这盆山茶是程既简送给苏琅轻的, 据说还是什么名贵品种, 5位数的价,程既简一声不响就这么丢了过来,苏玠觉得程老板也挺会糟蹋东西的。
这花美则美矣,却娇气得很。
苏琅轻顺势就说:“哥,你也该开春了。”
苏玠一愣,“大过年的, 别吓你哥。”
苏琅轻说:“没吓你, 只是提醒你一下。”
“缘分这事, 可遇不可求, ”苏玠懒懒应道:“行了,别操心我了, 哥心里有数。”
“有多少数?你有数我还需要替你操心么?”
苏玠伸了个懒腰, “你就是闲得慌想得太多, 你哥我这样的条件, 放诸四海,到哪都抢手,这世上好姑娘随处见, 但要谈个合心意的,总要付出时间。”他指着花问:“你猜山茶花的花语是什么?”
苏琅轻不语。
他说:“理想的爱啊!”
苏琅轻:“……”
他两三句话,就把人糊弄过去。
-
春节过后不久,程既简带着苏琅轻回了一趟程家祖宅祭祖。
那一天,从各国各地赶回来的程家子弟,算在一起足足有上百人,这么多人,按着各房各支,在宗祠里有序排成几列。
程既简揽着苏琅轻,位置靠前。
苏琅轻站在前排,感觉左右两侧时不时有目光朝她望过来,好奇打量。
宗祠前的院子正中央摆着一张八仙桌,程家的大家长程老太爷请了香火,领着小辈们敬酒上香,祭拜祖先。
院子里人影幢动,却沉了香一样,一砖一瓦古老悠远,一举一动庄重沉静。
祭拜结束,有人捧着一摞陈旧的本子上来,那就是家谱了。
由一位族里的叔叔记录,各房各屋里,谁添了新成员,都要一一录入家谱,予以正式名分。
程既简这一支,人数实在单薄,但偏偏他辈分高。
程氏大家里没几个人镇得住他,尤其是近几年,他一点点将生意从程氏一族的产业链子里脱离开来,自立门户,有声有色,更甚几分。
这一来就更没几个人能在他的面前说得上话。
程既简很少回程氏祖宅,以至于程家许多小辈连他的面都未曾见过,名字倒是时常听闻。
如今他带了个女眷回来祭祖,难免要引起好多人的好奇。
程氏是个大家族,里面那些个子弟虽说是婚配自由,但多数人在择偶时,都会考虑到门当户对这一层,多数出身非富即贵。
所以大家好奇,不知道程既简带回来的这个女孩,是什么来路。
后面许许多多的环节,把苏琅轻绕得晕头转向。
程既简还有一堆琐事要陪着程老太爷,脱不开身,晚些时候,他让程家一位小婶子带着她去祖宅的客房休息。
程家祖宅是江南格调的建筑,东西各有厢房。
苏琅轻躺在一张拔步床上,阖着眼,昏昏沉沉要睡不睡。
屋子里一股子焚香的气息,应该是由外头飘入窗来,令人身心放松。
不多时,程既简事情办完就找了过来,手里还端着一碗酒酿丸子,小心翼翼推开门,放轻步子坐到了床边,那木床轻微咯吱一声,就看见她眼睛睁开了。
苏琅轻从床上起来,看着他手里的东西,笑了下,“这是给我的?”
程既简舀了一匙子喂她。
她吃了一口就伸手说:“我自己来。”
程既简没给,说:“我们这里有个传统,男方带着女眷在祖宗面前磕过头,盟过誓,入了家门,男方要给妻子喂一碗汤圆。”
苏琅轻不太信他这话。
不过他既然坚持,她就由着他喂了。
大半碗酒酿丸子吃下去,程既简给她倒了杯茶过来。
苏琅轻喝着茶,靠在床头闲适地说:“你现在是在伺候我么?这也是你们家的传统?”
程既简说:“先让程太太舒服,我晚一点再舒服,这是程先生的规矩。”
苏琅轻自然听得明他的浑话,她已经习惯了程既简出了门像个君子,关上门是个痞子这件事。
她说:“你还有哪些我不知道的规矩?不会我进了门,你才原形毕露吧?”
程既简拿走她手里的杯子,声腔淡淡,出口的话却不正经,“我什么形你不清楚?还需要露哪些?我一向对你袒露得彻底,你还有哪一点不明白?”
他回到床边,抓着她的手往自己心口上放,笑了问:“想看这里?”
她问:“这里怎么看?”
他轻声语,“用你的一辈子的看。”
苏琅轻忍不住笑,“什么歪理都让你说明白了。”
程既简一手撑住被褥,欺身靠近吻她。
没一会儿就将她抱上腿来,她嘴里有酒香,经他一搅弄,越酿越醉心。
太阳下山时,有个小孩过来喊小叔公小叔婆吃饭。
程既简匆匆系上衬衫纽扣,开了门让他进来。
那小孩三四岁的模样,趴在门边上往里头瞧,踌躇几下一脚跨进屋,跑到床边趴着,他对这个新来的姐姐很是好奇。
但是妈妈交代过他,要喊小叔婆。
苏琅轻对着他笑笑。
小家伙滴溜溜的眼珠子透着好奇,“小叔婆姐姐,你嘴巴让坏蛋给咬啦?”
小叔婆姐姐……
这个组合真的是,气象万新。
程既简对这个老少混搭的称呼接受得很自然,甚至觉得这小朋友思维开阔。
而苏琅轻,对于自己年纪轻轻就担了个“婆”字这种事,需要一点时间来适应。
小家伙见两人都没说话,于是又大声问了一句。
苏琅轻捂住了嘴唇,干巴巴应了句没有,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解释。
程既简过来轻轻地拍一下小家伙的脑袋,坐下说:“什么坏蛋?有你小叔公在,没有坏蛋敢欺负你叔婆姐姐。”
小家伙振振有辞:“我妈妈的嘴巴也让坏蛋咬过!我都见过好几次啦!”
程既简漫不经心敷衍他,“那你回去记得让你爸爸把坏蛋抓起来。”
苏琅轻哄着小家伙说:“别听小叔公的,没有坏蛋,是我不小心自己咬到的。”
程既简闻言,笑话她,“那你挺厉害,把自己咬肿了。”
她轻声一句:“你够了没有?”
小家伙惊奇喊道:“小叔婆姐姐的脸怎么红了?”
程既简回答说:“你叔婆姐姐自己把自己咬疼了,你说怎么办才好?”
苏琅轻碍着小孩在场,不好和他计较。
小家伙机灵起来,整张脸都生动了,“我疼的时候,妈妈都给我吹一吹,小叔婆姐姐疼了,那小叔公也给她吹一吹就好了。”
程既简说:“这个主意不错,那你先出去,我给小叔婆姐姐吹一吹。”
小家伙愣了一愣,“可是妈妈让我过来喊你们吃饭了。”
程既简应道:“知道了,等小叔婆姐姐不疼了,我就带她去吃饭。”
小家伙眼珠子转一转,点点头,笑嘻嘻跑了。
苏琅轻以为他在逗小孩子玩。
等小家伙跑远了,她掀开被子准备下床,结果他挪过来把人堵在了床边,假公济私地说:“还疼不疼?我亲一亲。”
……不是吹一吹么?
两个人到用餐的大厅,餐桌上人已经齐全了。
他们两个一到,桌上所有人的目光齐整整地往这里投来,苏琅轻在一众注视里,微微紧张地入了座,她初来乍到,而且年纪轻轻一来就是以长辈自处,实在是有点过意不去。
刚才过来的路上她还问了,一会儿面对一大家子,该怎么称呼他们。
程既简无甚所谓地说:“不用称呼,你辈分大,又是新来的,这要是放在古时候,他们还得孝敬你一杯茶。”
苏琅轻莫名想到那个画面,路都走不稳了。
程既简又说:“年纪最大的那位程老太爷是我叔叔,你叫他就行了。”
大厅里一时静默,苏琅轻端坐着,桌子底下一只手下意识去抓程既简的手腕。
程既简自然而然给她斟了杯茶,想让她放松,“喝一点。”
这时,餐桌对面一位年轻的女眷笑着说:“我们刚刚还在猜呢,说小叔叔这么迟也不来,是不是因为小婶婶怕生,疼惜她,在屋里面陪她。”
苏琅轻笑笑地解释:“没有,是我多睡了一阵。”
没多久,程老太爷姗姗地来了。
大家喊叔公。
叔公说乖了乖了,先吃饭。
饭后,几个女眷去了花厅打牌,把苏琅轻也拉了过去。
苏琅轻想起去年陈绪婚礼上的那一出,虽说后半场福至心灵力挽狂澜,但是上半场她花程既简的钱,流水似的惊心动魄。
她对麻将有点发憷,“还是不玩了。”
程既简却说:“有我给你撑腰,玩得起。”
有位女眷笑着应和,“是了是了,小叔叔的银两是花不完的,小婶婶千万别手软,年节里玩得开心最重要。”
苏琅轻回过头看着他,“你说的,那我不替你省钱了。”
程既简笑笑不语,微抬下巴,示意她宽心。
苏琅轻的牌技一如既往不忍直视,几个回合下来,意料之中帮程既简散了大把的财,程既简被叔公喊了过去,谈了好久的话。
直到他得空过来,苏琅轻已经坐不住了。
另外三家赢了钱,面色红润,异常喜庆。
后半场,程既简干脆在她身后,时不时指点她一下。
苏琅轻一颗心稳妥了不少,有了程既简的坐镇,很快局面就有了回转之势,后面不止回了本,甚至赢了不少。
程既简说拿回来的本钱当做是给她过年的红包,那些额外赢来的,他给了几个小朋友做压岁钱。
苏琅轻赚得满钵满盆,起了身把位置给了其他人,自己站在一旁观摩学习。
看了许久,她一回头发现程既简没在花厅,这下也静不下来心观摩了,在屋子里找了一圈,最后在花厅外面那条门廊的檐下看见了他。
苏琅轻悄声走过去,在他身后站了片刻,这才伸手搂住他的腰身,程既简立时捉住她的手腕,让她抱得更紧一些。
就这么待了一阵子,他转过来将她拦腰抱起,“回房。”
苏琅轻回头望一眼花厅方向,“现在?是不是早了点?”
他沿着回廊走,说:“明天陪我去个地方。”
灯火微微,屋子里点着熏香。
一张厚重的拔步床咿呀响,颠颠晃晃,被褥凉丝丝滑腻腻,苏琅轻的后背压在上面,如坠云端。
苏琅轻不知道这种屋子隔不隔音,她抿住嘴巴哼哼吟吟。
床都比她响得大声。
她忍得厉害,程既简见她身上沁了汗,莹莹灯火下如同上了一层釉,清透细腻的珐琅质,他停下来,把人捞入怀里,亲着她的眉梢,问还要不要。
她没吱声。
他再动作……
没多久就听见她如泣的音腔。
程既简无语好笑,“问你又不出声,疼了又来怪我。”
事后,程既简从她的眉心开始,沿着鼻梁吻至鼻尖,再来是下巴,像是完成一个仪式感,做完一套程序,最后才吻住她的唇。
苏琅轻昏昏欲睡之际,隐约感觉他下了床,没多一会又上来,将她抱着坐起来,苏琅轻靠在他怀里不愿意醒,他往她手里塞了个东西,她觉得硌手,只能睁眼看。
发现是一个巴掌大的复古样式的木盒子。
程既简一手将木盒子掀开,取出里面一枚白玉章,说:“程家每个人都会有一枚玉章,我把你的名字也刻上去,和我一起。”
印章底下刻着他和她的名,方雅小篆,并列其间。
苏琅轻看见两个人对称的名字时,有一种心安平宁的归属感,她收起玉章,对他说:“知道了,以后我会对你好的。”
程既简轻笑,“你自己承诺,自己千万牢记。”
隔日一早,程既简带她去见过程老太爷,陪着吃了早茶,然后又带她出了一趟门,去祖宅附近的玉石坊,全是程家的产业。
有对外出售,也有仅供展览的私藏馆。
苏琅轻仔细看了一圈,当自己是游客一样闲逛。
这时一个男人从里间出来,手里端着个绒盒子,程既简招呼她过去。
苏琅轻走到他旁边,见他把盒子的盖推开,取出一串翡翠十八子的手珠,套入她的手腕,又执起来端详了两眼。
她小臂上有一颗痣,细白的一条胳膊似点了一滴墨,平白添一点秀丽风致。
程既简问她,“你觉得这个好不好?”
苏琅轻应道:“挺好的……”
于是程老板手一抬,要了。
后来苏琅轻才晓得,程老板二话不说拿下的翡翠十八子,是程老太爷的私藏之一。
出来以后,日光细腻且明媚。
程既简摸着她的下巴,问:“以后应该叫我什么?”
苏琅轻踮起脚尖,附到他耳边,如他所愿,轻语出两个字。
他笑,“乖了。”
==完结==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观看——
1、狗血老板文的文案已经开了,感兴趣的去收藏。
2、新文明天更,具体更哪一篇,容我再想想,咱们明天微博见。
3、还有一句,很久没说了——看文的同志,留个言~
明天隔壁文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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