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雷家的安危，她必须给出解释，要否认雷家因此而生怨。

但是要解释清楚的话，她一个与雷家无关的人肯定不能让皇帝信服，只有亮明自己的身份才能让皇帝相信。

陆雪妍攥紧了手，又松开，说：“我知道是因为……杨语汐是我的师侄，黄夫人是我师姐，我说过我也是江湖人。我知道雷师侄和杨师侄有婚约有什么奇怪的？我也是听你这么说，我才知道原来江湖女子在你眼里这么低贱，你竟是这么轻贱于我。”

赵凌恒吃了一惊，猛然坐起身来，抓住她的手腕：“你是医圣沈清岩的弟子？可沈清岩已经死了七年了，你那时才多大？”

“我师父是沈师伯的师妹。”

赵凌恒是皇帝，在江湖上行走不多。赵凌恒知道沈清岩是因为他成名得比较久，并且他为救治将士而死，赵凌恒登基后追封过他，安排给他风光大葬。所以，药王谷也只有他的衣冠冢。

赵凌恒疑惑地看着她：“你一个世家之女为何跟着一个江湖女子学艺？然后怎么又进宫来？”

陆雪妍披着衣服，抱着膝盖，幽幽叙起。

她四岁那年，有人栽赃她母亲花氏偷汉，陆近山大怒要打死花氏。陆雪妍冲出去拦着，他们才没有下重手。

陆家将她们母女撵到庄子里去，陆太太就派了身边的秦嬷嬷来庄子里坐镇，就是要趁父亲反应过来前弄死花氏。

那年母女在地里干活，秦嬷嬷还在旁边抽她们鞭子。秦月泠恰巧去烂柯山拜访故友晓风师太，看那恶仆打伤她们，才救了她们去庵里住，治好了她们的伤。

后来陆近山发现事有蹊跷，打听到她们住在庵里派人去接她们回去，花氏顾念着留在陆府的陆云就回去了。

但陆雪妍已拜了师学艺，花氏知道秦月泠是有本事的人，觉得女儿跟着秦月泠反而有个前程，回陆家不一定能得好。

一年多之前，晓风师太托人传去口信，花氏病重，陆雪妍才从药王谷赶回家。

“我救了母亲，然后祖母和父亲就要我进宫。我说我是江湖女子自由散漫惯了，不通世家闺秀间的交际，并不适合皇宫。可是老太太有信心能调/教好我，父亲也不愿放过我。”

她没有练过内力，打不过、逃不掉。当她离开药王谷时，秦月泠也正要再次外出游历，她也不知往哪里传信才好。

赵凌恒喃喃：“你竟是被江湖女子养大的，难怪事事和别的大家闺秀、小家碧玉都不同。可你和杨语汐也不像。”

陆雪妍讽笑道：“若是像了，皇上岂不亏了？皇上没有必要多花一份钱去养一个同类型的妃子，后宫女子各有不同风姿才精彩。”

刚才陆雪妍说他毁人婚姻的事，他差点大怒，可是现在他听得出她在讽刺他，他偏偏觉得开心。

“妍儿这吃醋的样子，我看了甚是喜欢。”他轻轻撩着她散在身后的发丝，他这句话很随意和轻松，对他来说正是这样随心才难得。

陆雪妍不看他的脸，心想：总说我吃醋，你是觉得我吃醋可是又奈何不得你。若有一天我有了武功，出了宫去找个美男子嫁了才给他生个孩子，你才会知道我不吃醋，我跟你风流，但我才不想给你生孩子。

“你也不要将事都赖在我一人身上……”赵凌恒神态慵懒，目光潋滟，“一个巴掌拍不响，我起先也没有怎么样，她总是过来细心照顾我，我可没有强逼。你也不想想，因为我，雷钊才不会娶一个不爱他的女人。我不纳杨氏回来，难道让雷钊娶一个不贞的少夫人？”

陆雪妍听到这样的渣男真话，实在忍不住了，说：“那么照皇上的意思，只要是对你无心的女子，你就不会强逼收在后宫？”

“朕……需要强逼吗？”他挑了挑长眉，露出畅快满足的性/爱之后的慵懒的微笑。

“倘使有一天，你对我也跟对依灵夫人差不多了，你就放我出宫去，不必逼一个你自己也不喜欢的人在宫里。”

赵凌恒瞧着她，半晌摸了摸她的绝美的脸蛋，笑道：“似爱妃这样的女子，如果只长于深闺，便过于刻板，没了这钟灵毓秀，如又仅是江湖女子，便会让粗野盖过了灵秀。”

陆雪妍不是很明白他这答非所问的话，说：“那皇上是答不答应？皇上要是答应我，我侍候起皇上时心中没有了挂碍，也能让皇上舒坦一些。”

笑道目光深了起来，倾过身低头吻她的肩膀，话也模糊不清：“爱妃果然是江湖女子，只有江湖女子才会这么异想天开。”

陆雪妍还年少，虽然被陆家逼着学了半年的规矩，教导她伴君如伴虎。她在陆家时应付得很好，可是她长于江湖，这野性哪里是半年可以更改的？

若是遇上一个不宠爱她的皇帝，她就规规矩矩过了，偏偏不是。

皇帝正是喜欢她这份在后宫别的女人身上都找不到的野性和灵气，并且平常时间都与她平等交流，她很快就露出真实的样子了。

她想着，只要皇帝答应，那么她就真心侍奉他。

陆雪妍轻轻推开他的胸膛，柔声说：“少养一个你不喜欢的妃子能省多少钱呢，把钱省出来多养一个新人，你自己也身心愉悦。我走的时候，保证除了一身布衣、一支荆钗，不带走皇宫一草一纸。”

赵凌恒眼中的**退了两分，目光复杂：“不带走皇宫一草一纸，这么说来，这个皇宫没有你想要的东西。”

陆雪妍讨巧笑了笑，就如她冲她师父时的笑容：“你要是愿意给我些钱，我也不会假清高。”

赵凌恒凤目中冷芒一扫而过，说：“惠妃，你想的有点多。”

赵凌恒万没有想到自己跟女人说真心话，她就越发无法无天了。

陆雪妍没有发现他眼中这道冷芒，反而对出宫有了期待。因为皇帝听了她的提议没有骂人，也没有生气。

二人穿戴整齐后，可是她身体尚有些绵软，赵凌恒扶着她下土山。出了桃林时她才见到景福宫内苑只余王世安一人在土山下相候，显然是王世安令退了太监宫女。

陆雪妍再一次觉得脸上挂不住了，不愿在外多待，急匆匆回房去了。

……

时光如逝水，陆雪妍仍然“受宠”，皇帝初一十五时在皇后那，少不了去丽贵妃那歇了两晚，几乎就歇在景福宫里。一月之中也会去淑妃、贤妃、柔妃看看眼儿女们，但是都没有留过宿。

皇帝不但常常白天留在景福宫，还偶尔让她去含凉殿伴驾，可谓后宫专宠，妃嫔们人人艳羡。

单方面陷入热恋的男人，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他不知不觉间迷恋上了和她在一起的感觉。无论是美/色/欲/望上的畅快，还是她给他的轻松做自己的感觉，再有是她决不是只会奉承顺从的女人。

时值盛夏午后，衢州知州府上午主子奴才都热火朝天。

上午刚刚接了圣旨，圣旨恩典陆近山入户部担任郎中，加恩长子陆霆为御前侍卫，恩荫陆云进国子监念书。

在本朝，衢州知州是庶五品的小官，而户部郎中是京城正五品的正职，这是连升两级了。

近日，衢州之下的知县、乡绅或者附近州县的官员只怕也要往来送礼了。

陆近山将后院之事交给陆太太和长媳，自己扶着陆老太太/顾氏进了春晖堂。

陆近山扶着陆老太太/安坐在上首，一边满面红光，说：“祖宗保佑，也多亏老太太费心谋划，才给咱们家谋算出一个前程来。”

陆老太太表情却要平静得多，说：“惠妃娘娘受宠只能给你们父子递下一个梯/子，你们要爬上去站稳脚跟还得靠你们自己。这回升迁进京，在朝中也难免要受些人的眼红非议，你们要是没有本事，这反而是架到火上去烤了。”

皇帝晋升他们的官职也不算过分，正五品的官职只是中级官员，又不是封侯拜相，就算御史都挑不出大问题。

如前几朝的宠妃家人，封侯拜相，家中长辈姊妹都成夫人的极多，任是皇帝在后宫有多偏爱陆雪妍，也还没有为了女人在前朝做出过分的事来。

“儿子自幼得父亲、母亲严加教导，自诩不是无能之辈。”

陆老太太深深吸了一口气，她这个儿子能少年高中进士，相貌才华不差。凭这才能得张家嫡支嫁女，只是儿子当年宠爱花氏，夫妻生了嫌隙。

这张家正是吴郡四姓之一，张氏的祖父也当过京城二品大官，已经去世近二十年了。

如今看来，要是没有花氏，也没有如今的惠妃娘娘，作为陆家旁支子弟，一生难以跨过中级官员的这道坎了。

陆老太太说：“这回进京，各家走动时的礼单，你自己要多看着点。”

陆张氏现在仍然对惠妃的事耿耿于怀，她是家中唯一反对送她上京选秀的人，可是也架不住陆老太太和陆近山的谋算。陆张氏因此病了些时候，陆老太太担心她会出什么岔子。

“到时儿子亲自拟好，还请老太太过目。”

陆老太太又说：“老爷从龙泉知县、泉州通判做到衢州知州花了二十年，处世愈发老练，我是放心的。只是老爷要注意，我们家这回得了恩典，在旁人看来到底是借了裙带，那簪缨世贵大族和清贵诗礼之家难免要看轻陆家。咱们进京切记不卑不亢，不可因惠妃娘娘受宠而张狂，也不要因咱们走了这条路就妄自匪薄，那时在京更要举步艰难了。只要在官场上把事儿做到实处，皇上自是英明神武，官场那些老大人哪个不是火眼金晴，日久自见人心，日久亦可见你的能耐。”

陆近山在治知县上的实务能力倒是不错，只是唯一的嫡子陆霆不但连个秀才也考不上，在这方面和他相比也差远了。

不然，陆老太太和陆近山也不用担心陆家要在陆霆这一代败落，费心走终南截径了。

“陆老太太/顾/氏”和“梯/子”为什么会被框框？这有什么典故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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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恩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