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快些走吧。”

“……是。”谢承骁见她面色无常，没有因为他的承诺而安心喜悦，心中不知是失望还是松了一口气。

“这个给你吧。”陆雪妍手中还拿着卫无忌给的那一包糕点，她现在也一时处理不了。

谢承骁离去后，陆雪妍才松了一口气，卉秋的穴道效力也到时间了。

……

文华宫的事过去了一天，这日下午陆雪妍手中持书，倚窗听风雨。

这西都长安，这时节是难得下雨。

陆雪妍是江南人，倒有几分不适应北方气候的干旱，尽管现在的关中植被茂密，也比江南干多了。

赵凌恒过来，给她披上了一件秋季披风。

重阳将至，此时节中原地带气温变化很大，几日间就转凉了，一场秋雨下来就更凉了。

赵凌恒道：“怎么不注意自个儿身体？这窗门处风大，小心得了风寒。”

“皇上今日不用接见大臣议事，批阅奏折了吗？”

赵凌恒道：“后日便是重阳了，这两天忙上忙下的，朕还不能歇会儿吗？”

陆雪妍又淡淡哦了一声，清淡如水，却吊起了赵凌恒的心。

她偏偏这种淡漠不是像柔妃那种做作的淡——事事实处处争先，陆雪妍是真的淡，而且极美，柔妃哪及得上她一分？

赵凌恒专注地看着她：“妍儿是有什么不开心吗？还是怪朕近日未曾来陪你？”

来了西都几天，他一日歇在丽贵妃那，一日歇在依灵夫人那，昨日歇在珍妃那里，反而都没有来陆雪妍这里。

陆雪妍转过头，淡淡道：“没有。”

赵凌恒走过去揽住她的肩说：“后日重阳时会很热闹，不但吐蕃国有使来了，回鹘也有使团朝贺。”

“难不成回鹘也要求娶大原公主？”

赵凌恒笑道：“朕还未及舍不得妹子，你倒先舍不得了。”

陆雪妍轻轻摇头：“臣妾可没资格舍不得陛下的妹子们。”

“你如何会没有资格了？你已经当了惠妃，莫要贪心。”赵凌恒到底是帝王性子，自会多疑，他知道她没有多爱他，但是在后宫中没有女人是不在意位份的。

陆雪妍目光清泠瞥了他一眼，转头看向窗外的雨，径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喃喃：“这雨不知何时会停。”

赵凌恒受不了被她冷待，她会给他最甜蜜的感觉，也会给他刺痛。

“有些规矩你还是得学一学，回中都后，朕就让人来教你。”

“陛下说学便学吧。”陆雪妍点了点头，走到榻旁坐下，又拿起书瞧了起来，没有再理会他。

赵凌恒觉得后宫是天经地义的，但是他爱的是她，给她最多的宠爱，他是皇帝，他没有什么不对。

他爱着她，宠爱她，她应该感恩感动的。

“你若是被人抓着错处，朕不可能时时护着你，朕也是为你好。”

陆雪妍终于抬头：“臣妾不是一直是这个模样吗，皇上今日怎么一再提醒我有不妥？”

赵凌恒哪里是在意她这股自然的野性，他是没有得到她回应，可是他也说不出口，只能说她的规矩差了。

赵凌恒沉默了一会儿，在她身旁坐下，说：“朕明白你觉得朕更宠爱丽贵妃，你心里就有个疙瘩。不然当日，你也不会说朕和贵妃她们是一家，你是外人。”

陆雪妍沉默不语，赵凌恒缓和了脸色，说：“难道你不是朕的家人吗？”

陆雪妍淡淡一笑：“多大的事呢，值得皇上现在还记着。”

赵凌恒被这不咸不淡的一怼，心中生出一股涩意，道：“朕决定明年跟你要个孩子，朕会护好你和孩子。”

陆雪妍知道皇帝要她生孩子就会停了她的药的供给，她又不是不孕的女子，她一定会怀上的。

陆雪妍在进宫前确实没有想到皇帝还算是宽容，他不同意她的要求时也极少会惩罚她，她没大没小玩闹一下也无防。

这些都是一步步试探出来的，他宽容一些，她也自在一些。

“朕真心为你谋算，你就不要再任性了。”赵凌恒又放柔了声线。

陆雪妍是真的害怕生孩子，生孩子后，就算她的天脉觉醒能修炼出高深的武功了，她也难不顾孩子。

陆雪妍含忧轻颦秀眉，赵凌恒一见心生不忍，表情更加柔和，拥住了她的身子。

“朕也不是怪你性子野，可是人总是要长大的。”

赵凌恒搂过她在怀中，见她墨发如云，黑得发亮，她身上没有一丝他常闻见的脂粉和薰香味道，连擅长调香的傅思瑶身上的那种花香都没有，只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纯净的女儿清香。

在人类学会调香之前，女人吸引男人的不是其它的气味，正是这丝说不清的味道。

男人心动时对女人是很包容的，赵凌恒说：“你就像一个拒绝长大的孩子。”

陆雪妍语气淡漠：“皇上嫌弃我年幼，可我也非自愿想晚生这些年，相遇时，皇上已然有妻有妾，有儿有女。”

赵凌恒生出一种他自己也说不上来的滋味，若他是一个真正尝过情滋味，被情伤过的人，或者他没有皇帝的身份来维持他无上的自信，他清楚会明白，这叫患得患失。

赵凌恒也不愿多想，他只愿看到“她的失落”，哄道：“皇后羡慕你才对。朕只敬她，但并不喜爱她。”

陆雪妍觉得这男人陷入了自己的一种幻想之中，觉得人人都要乞求他的爱。

陆雪妍既然不能拒绝他、甩他的脸，于是灵机一动，娇声说：“是呀，我好伤心，看你坐享齐人之福……”

他果然拥着她，捋她的背的手更温柔了一些，说：“朕有了妻妾儿女是朕的责任，子嗣关系着江山稳固，朕是你的男人，可也是皇帝。”

“皇上，那宫里还有一些没有生孩子的妃嫔，娘家也不显赫，她们总与江山社稷无关吧？皇上不如让她们改嫁去，我看着闹心，我就是吃醋大王嘛……”

陆雪妍心想如果她能改变她们老死宫中的命运，也是功德一件，她背个妒妇的名声也没有什么。

那些在她进宫之前就无宠无家世的妃嫔一生不得与亲人相见，没有自己的儿女，青年守活寡老死宫中，真的太没有人性了。作为一个大夫，陆雪妍觉得让青年女人守寡灭欲违反自然。

赵凌恒愣了一下，不知是高兴还是生气，说：“你当真是异想天开，哪有妃嫔改嫁的？”

“那也不用你正大光明的将她们嫁出去，给她们足够的钱，放她们出宫去，宫中也不必留她们的记录，以防民间没有男人敢娶他们。和她们说明以后嫁娶自由，那就好了。”

就算是妓/女都还有可能从良，妃嫔为什么大好青春就要耗死在里面？

那些在她进宫前就失宠的妃嫔的人生失意总不能赖在她头上，皇帝造的这个孽与她没有什么关系。

她只是想帮一帮她们弥补一下已经悲剧的人生，仅是同为女人的一份仁心。她若是能出宫，她绝不会在皇宫多留的，更不愿一辈子老死，她也不觉得皇帝是她的丈夫，因为他从来没有娶过她。

“朕又不宠爱她们，你难受什么？”

“你舍得她们另嫁，我就相信你心里更喜欢我。你不舍得，就是还爱着她们，你根本就心里没我……”

赵凌恒疑惑地看着她，他可不傻，不会认为之前根本不爱他的女人这时偏偏和那些早就失宠的女人较劲了。

“妍儿，你到底想干什么？”

陆雪妍拿袖子捂着脸嘤嘤哭着，说：“汉朝时不就有许多次放宫人出宫去吗？听说汉武帝有一回差点把卫子夫都放出宫去了。可见皇帝放妃嫔出宫，前朝早有惯例，秦皇汉武能做的事，皇上怎么不能？”

陆雪妍刚刚让他放失宠宫妃出宫去，赵凌恒只觉荒唐，但是听她说起汉武帝，他倒又觉得也许并不是不行。

赵凌恒想了半晌，叹了口气，说：“朕不管你出于什么目的，朕可以考虑放别人出去。但是大臣之女或者生育过的妃嫔绝不能出宫，否则大臣们知道这主意是你出的，你可就没有好日子过了。”

陆雪妍当真惊喜：“你真的愿放她们出去另行婚配？”

赵凌恒是当皇帝的，思维格局与年少的陆雪妍当然不同，说：“汉代释放奴婢也是一项仁政。连年征战，丁口减少，放年长的宫人出去嫁人，繁衍人丁，也是关乎社稷安稳的正事。”

陆雪妍才呆呆看着他，只要不把他当作自己的情人，就觉得他没有那么讨厌。

“那……皇上答应了，到时候可不许反悔。看着这个美人不舍得，那个美人也不舍得。”

赵凌恒抿嘴一笑，刮了刮她的鼻子，看着她俏生生、鬼精鬼精的生动模样，心中一荡，便要朝她的唇挨去。

……

西都长安尚保留许多前朝的建筑，城东的明月楼正是这样一处有近两百年历史的高楼。这是一处酒楼，且不是人人都能来的，它背后的主子是赵宗室出身的关内侯。

谢承骁包了四面通风的顶楼，这原是赏月的好地方，只不过白天下了一场秋雨，现在天空也未散尽乌云，看不见月亮。

他举着酒瓶仰头一口饮了半瓶，心中想着她，为了这一丝甜而甘受情的无穷苦涩，便借酒兴，拔剑舞了起来。但见影随身动，罡风激得四周挂着的灯笼不安地摇摆。

“不愧是天下第一剑的入室弟子！好剑法！”

忽见司马容带着两个蓝色锦袍的男子和一个美貌少女上楼来，谢承骁收了剑。

司马容笑道：“我就猜到小谢到了西都，定是要来明月楼喝酒的！”

谢承骁却先向两男一女问候：“雷少庄主、云兄、雷大小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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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