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画布(8)

看着那个躲在林闵生身后的小女孩,张珂脸抽了抽:“你就这么把她带过来了?”

感受到衣服下摆的拉扯,林闵生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索性转移了话题:“根据那位NPC提供的线索,上校就是阿尔弗雷德。但是很奇怪的是,我的支线任务就是找到他。而遇到他的时候,却没有提示我的任务已完成。”

“我怀疑,这其中的原因跟副本的主线任务脱不了干系。”

“而且在界里,我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迹象。”

“什么?”

“副本的力量,渗透进了界。”

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沉默下来。

副本与界是就好比互不干扰的平行线,这是众所周知的。也就意味着,这样的情况从来就没有人遇到过。

而出现这种情况的原因...几人互视一眼,林闵生率先开了口:“极大可能,是副本需要力量来支撑它的运转。”

杨旭皱了眉:“副本的运转依靠着主NPC的能量,这是不是说明此时的主NPC十分虚弱?”

“这主NPC究竟做了什么需要这么多的能量...”张珂嘟囔着。

身侧的手突然被触碰,林闵生低头看去。

小女孩怯生生地看着他,跟他对上视线的瞬间,收回自己想握住他的手。她双唇动了动,像是有话要说。只是林闵生等了片刻,也没见她说句什么。

他没有强求,反倒想起什么似的,说道:“那位界主还告诉我一条线索,她说玫瑰不需要土壤,而人体是它们最好的养料。”

张珂不理解:“玫瑰不是长在土里,还能长在哪里?”

“在副本的世界里,就不要用常规的眼光去看待了。”听着林闵生话的后半句,杨旭脸色难看,“她没有说更多的?”

林闵生摇头:“没有,或许是出于系统的限制。说起来,你们遇到了什么?”

想到今天的遭遇,张珂和杨旭两人神情都有几分扭曲。本来想找个NPC打探些消息,没想到他们倒成了自投罗网的羔羊。

把事情全部说给林闵生听了后,张珂最后说着:“我想了一路也没想明白,随便抓了个路人就抓到了BOSS,这未免也太巧了。”

林闵生沉思顷刻,问:“真的是你们不小心撞到的?”

张珂当时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而出现在那的罗曼娜看样子也不像是一开始就在埋伏他们的,他们与她的相遇无论从哪看都只是一次巧合。

杨旭点点头:“邀她做导游这事,还是我们自己提起的。如果她想耍什么手段,也不必等我们开口。”

很难说这件事是否跟罗曼娜有直接的关系。如果一开始她并不知情,那很显然,后来的她被操控了。而操控她的人,极有可能是主NPC。

可是...她又为什么带着他们去往瓦伦丁河?

林闵生将这个疑问问了出来,“她要想杀死你们,这一路有很多机会可以动手,又何必把你们带到瓦伦丁河那里?”

“两点可能,一点是现在的主NPC连杀死你们都要借助白骨的力量。第二点...她需要白骨来做些她自己难以对你们做的事情,只有那些白骨的存在,她才能对你们下手。”

缄默了会,张珂猛地站了起来:“养料,我们不就是最好的养料?她是想抓我们去喂那群骨头?”

杨旭无语:“那NPC的那句话不是说的养玫瑰?”

张珂被哽了下:“那她总需要契机把玫瑰的种子撒我们身上....”

说着说着,张珂突然没了声音。

而这时,林闵生听到了一直蠕动着嘴巴要说话的小女孩的声音:“那个哥哥的脖子,变绿了。跟爸爸一样,变绿了。”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是杨旭的脖子的一侧。

在她话音落下的刹那,张珂立即把杨旭扯过来。

只见他左侧脖子的血管彼此交错,变成了植物汁液的颜色,纹路清晰可见。他按了上去,哪怕没用什么力气,也感受到它坚/硬无比。他把衣服往下拉了拉,那些变了色的血管延伸进他的衣领,往下却消失不见踪影。

杨旭从他手中扯回自己的衣服,往旁边站了站:“你还担心我,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张珂脸色变了变,把手臂的衣袖抚了上去。毫无意外的,他手臂上的血管也变了颜色,还有着往上延伸的趋势。

“所以...种子已经在我们身体里了?”

没有人回答,几人又陷入了沉默。

林闵生看向刚刚说话的女孩,蹲下身来与她平视:“你刚刚说,你爸爸,也变绿了是吗?”

女孩有些紧张,搅动着自己的手指,没有说话。

“你爸爸变绿之后,发生了什么?能不能告诉哥哥?”

可能是想到伤心的事情,女孩是眼眶瞬间变红了。

林闵生皱眉。她不肯说,他也没法逼她开口。

无论她爸爸发生了什么,他的结局都是在场所有人心知肚明的。他们的血管并没有完全变绿,这也就意味着他们还有时间去解开这个困局。

张珂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毕竟更危险的事情他又不是没有遇见过。

思索许久,他说到:“这一路我一直在思考一件事,NPC变成藤蔓这件事究竟是个例还是普遍情况。”

“以我们随便问拉的一个来看,极有可能是个普遍现象。或许这点有待证实,但这也就意味着主NPC能操控整个副本的NPC,就像刚刚我们讨论的那样,主NPC才会需要那么多能量。”

“至于主NPC...他会是谁?藤蔓和主NPC是什么关系,这都是我们现在应该搞明白的。我们需要整合所有人得到的线索快点通过副本,留给我和杨旭的时间不多了。”

林闵生拧眉不语,看了会女孩说道:“你在这个房间里待着,不要出去知道吗?外面很危险。”

女孩呆呆看着他,没有动作。

他站了起来:“先去找他们两个吧。”

-

让他们失望的是,天色快黑了,然而单崔宁和池殊都不在房间里面。

“他们怎么还没回来?再晚些,那些血人怪物就要出来了。”张珂蹙眉。

以他们的身手,恐怕在这个副本能困住他们怪物很少。要么他们在打探线索,要么就是被困在了界里。一时间,林闵生也难以断定,他向下看去。

整座房子只有落地窗透进来的丁点光线,很多的地方都是藏在一片阴影里。而偌大的房子,似乎除了他们几个,再也没有其他人。当说话的声音安静下来,房子内几乎针落可闻。

很不对劲。

不说一个上校会有多富有,可他们在这里除了见过艾布特一位仆人,再也没有看到其他的佣人,更别说这座房子的女主人,格丽妮斯。

林闵生朝楼上看去。

在微弱的光线之下,从这里刚好可以看见三楼那里紧闭的房门。本该富丽堂皇的房子,在此刻寂静的环境中,却显得格外阴冷。连着那扇再普通不过的房门,都透露着几分诡异。

见他一动不动地盯着那扇门,张珂走了过去:“发现什么了吗?”

“从开始到现在,我们听过数次格丽妮斯的名字,却从未见过她。”林闵生低声开口,“楼上也从未去看过。”

张珂愣了下。

从昨天进来到现在,他们真的没有考虑过这件事。格丽妮斯在哪,而楼上又有什么,副本节奏的紧迫感让他们无暇顾及这些容易被忽视的地方。一个让血人怪物都感到恐惧的地方,又怎么会简单甚至安全?

“上校不在,管家也不在,趁现在上去看看?”

思索片刻,林闵生说:“我去楼上,你们两个在楼下看看有没有什么暗房之类的。”

杨旭说:“你是怀疑...”

林闵生看向那扇门:“系统不会无缘无故捏造出来一个角色,如果找到了格丽妮斯,我们或许就能抓住解开副本的关键线索。”

-

17:21:16

时间快到六点了。

“上帝!我为我的鲁莽向你道歉!求求你看在我断了一只手的情况下饶了我吧!”

单崔宁收回思绪,看向手上压着的这个人。

这人穿得破破烂烂的,头发也乱糟糟,是一个在街角埋伏着企图暗算任何一个落单“富人”的街头混子。

虽然作为一个玩家,单崔宁身上肯定没多少副本世界的货币,但他的穿着都是上校和系统提供的,衣服的料子质感就决定了他不是一个普通人。他在街上晃悠了两天,这个人就盯了他两天。

单崔宁一早就发现了他的存在,他没对他做什么,他自然也不必在意。可他今天既然动手了,他就不能再视而不见。

“先生,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就是一只阴沟里的老鼠!你又何必为了收拾我脏了自己的手?你就放过我吧!我向上帝保证一定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

那人哭喊着,哪怕没看到他的脸,单崔宁都知道他的演技假得可怜。他抓紧他的手腕,再次用力将他压向墙面,不顾那人杀猪般的惨叫,他说:“我问你答,别耍小心思。”

“我的手!我就只剩一只手了上帝!”

单崔宁加大力度:“听到了?”

“听到了听到了!”

单崔宁单刀直入:“那位上校是谁?”

“我...我怎么敢喊大人的名字...”在单崔宁决定折断他手之前,他立马变口:“阿尔弗雷德,我只知道他们喊他阿尔弗雷德!”

“格丽妮斯你了解多少?”

“这...我,我只知道她是上校大人的妻子,”那人说话磕磕绊绊的,“不过我听说她是个比伦人。”

比伦人?单崔宁眯了下眼睛。这两天斯特军队把维希搅得翻天覆地,就是为了找出藏在镇上的比伦人,一一杀害。而身为斯特上校的阿尔弗雷德居然娶了一个比伦人?

“上校大人...上校大人是在画展对她一见钟情,就,就把她买了回去。”

听到这里,单崔宁问:“画展上会买**伦人?”

“比伦人低贱又卑劣,能被当做商品在画展上买卖都是对画展的污染!”那人激动起来,“在我看来,上校大人就应该把他们全部枪杀,扔进瓦伦丁河里喂鱼!”

无论是维希的本地人,还是斯特人,都对比伦人的存在有着让人难以理解的偏执与疯狂,就好像对他们的厌恶已经刻进了骨子里。

单崔宁没有兴趣去了解他这种厌恶是为什么:“画展上还会卖什么?”

那人突然静音:“这个...我也是今年才搬来维希,我也不清楚画展上有哪些商品。”

他这话是真是假,单崔宁没想着纠结,毕竟在画展那天就可以知道答案。

他再问道:“你有没有见过格丽妮斯?”

一个受人敬戴的斯特军官,一个人人喊打的比伦女士,仅凭那虚无缥缈的情感让阿尔弗雷德对格丽妮斯“死心塌地”,单崔宁怎么也不相信。

从进副本到现在,对格丽妮斯的了解也只停留在口头上,哪怕在上校的家里,单崔宁也没见过她的踪影。如果其他人都没有见过她的话,那她极有可能被上校关在了某个地方。

果然,就听那人说:“没有,没有人再见过她,自从她嫁给了上校大人,住进他的家里之后。”

后面单崔宁又问了几个问题,可能是察觉到他并没有像他表面看着那么吓人,那人又开始卖惨鬼叫,从天南扯到地北,说一些无足轻重的废话。

只是从他撞上来的那一刻开始,单崔宁就没打算饶过他。在他回答完他的问题之后,清风化成利刃,他直接割破他的喉咙。

鲜血如注,全数喷洒在他身前的墙壁上,蜿蜿蜒蜒滑落向地面。

单崔宁松开了手,那人捂着不断喷血的脖子,不可置信地扭头看他。“嗬嗬”发出几个声音,没来得及说一句完整的话,便瘫软在地。

【玩家单崔宁恶意杀害副本NPC,将对玩家进行以下惩罚:得到副本全员怪物的厌恶,成为所有怪物首个攻击的对象,直至副本结束。】

在那人死亡的瞬间,系统冷漠的声音就在脑海里响起。可比起这个,单崔宁在意的是他手上的变化。

他的手沾上了那人的血液,但是他的血液却渗透进了他的皮肤。与此同时,他手上的变异了的血管向上延伸,让更多的血管受到了感染。

单崔宁皱眉。

这并不像是变异,更像是他的身体被种下了某种东西。它依附着他的躯体生长,而它成熟之后,等待他的恐怕只有死亡。现在很显而易见的是,NPC的血液对它而言,像是一种刺激它成熟的催化剂。

就在单崔宁思考的期间,脚底下那人的皮肤突然变作一根根紧紧缠绕着的藤条,又在肉眼可见的速度下枯萎散开。露出了藏在皮肤底下的,属于血人怪物的尸体。

血人怪物的血液像溪流似的止不住地往单崔宁这边流,他连连后退几步。再次看向那具尸体,他很难不震惊。倏地像是想到什么,立即朝手腕上控制器看去。

时间是六点整。

六点前,那人的皮肤还好好地在身上。过了六点,那皮肤就像之前那支军队的人一样,变成了植物。而在这层皮囊之下掩盖着的,是那一只只没有自我意识的血人怪物。防止那些NPC变成怪物的,也正是那层皮囊。

杀死了NPC,就意味着皮囊和怪物都会死亡。

而六点是个分界线,人与怪物的分界线。

只是,为什么那群由皮囊组成的军队会在六点左右前往那座房子?晚上之所以会出现血人怪物,是不是意味着他们身上的皮囊跟军队一样,也去了那个地方?

一阵皮靴落在地上的脚步声传来,打断了单崔宁的思绪,他看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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