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五，月光如银，温柔的月色洒满了朦胧的水面，寂静的河畔只有虫鸣在低声吟唱，晚风也变的温柔起来。

安静的水岸边站立着三个人影，突然一簇火苗在人影间燃起，照亮了卢贤艳丽苍白的脸。

“七月半的大晚上跑到黑漆漆的河边……你也不怕吓到人。”张锦然看了眼月光照射下波光粼粼的水面感觉到颈后有些凉，不由缩了缩脖子长叹道。

卢贤白了他一眼，屏住呼吸专心的看着眼前，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的元宝灯点燃。

“你在说什么呢，你和大傻子的灯也快点着，火要灭了！”卢贤拿着河灯催促道。

张锦然捧起一只巴掌大的琉璃小龙灯凑到卢贤身边点燃了火苗，将它递给了周宿，又点燃了一只荷花灯放在自己手上。

“行了，我们去把河灯放了。”卢贤点头道。

张锦然对周宿示意，走到岸边轻轻将河灯推入水面。三个不同造型的琉璃灯盏慢慢悠悠的随波起伏朝着河水的中心前进，如同星星点点的燐火，三盏孤独的青光火苗往下沉了沉，又继续随波荡漾。

“我突然想到一首歌……”本来是静谧怅然的氛围，张锦然看着远去的河灯突然冒出一句。

“把你的星星点灯憋回去。”作为多年的老友，卢贤知道他要说什么，连忙将丢人这二字扼杀在摇篮里，“已经有鬼魂拖着我们的河灯去托生了，你瞎唱什么歌。”

卢贤事先准备了柳叶水，张锦然不想吓到自己便拒绝了，现在也就卢贤能看到鬼魂。这时他倒是带着点遗憾看向远方的灯火，黑夜里河水褪去了白日的燥热喧嚣，静静伫立在水边，夜风吹拂，带来了夏日一天中难得的清凉。

“贤儿，你说城市里的冤魂怨鬼有那么多吗？七月十五放河灯，我从前都没听说过，师父也从没带我做过什么放河灯普渡孤魂野鬼的事。”张锦然按住被风吹乱的额发问出了心里的疑惑。

哪里都是一样多，而你师父作为一个道士，总是一副掌控天机的模样，可实际是个草包，什么都不知道，这不让人怀疑他是个神棍才怪。卢贤一想到陈元庆当年那些七里八乡都传遍了的翻车事件白眼就要翻上天，这猥琐老头给徒弟的道家法典也不知从哪得来的，肯定不是他的作品，他那个专业素养怎么看也不像是个大师。

卢贤道：“……不是城市里的鬼魂多，是你师父心思就没在这个上面！我们苗寨每年七月十五都会办中元灯会，往沱江里放一盏自己做的河灯，帮助鬼魂们转生积德。”

“是这样啊。”张锦然有些汗颜，他看了眼手机，时间已经不早，“放完河灯我们回去吧。传说今天鬼门大开，也快到子夜了，我可不想看到百鬼夜行。”想想手臂都开始起鸡皮疙瘩。

卢贤点点头，准备离开。突然他眨了眨眼，一脸兴味地勾起唇看向前方的河水：“你看河中央。”

张锦然寻声看去，波光荡漾的水面中央不知在何时升起了两个大红的灯笼，远远飘荡在河水的正中，顺着水流朝对岸飘去。

“是谁放的灯笼吗？”张锦然奇道。

“不。”卢贤似笑非笑的看了眼周宿，他口中的这个傻子正沉默地看着河水，冷漠的眼中闪现着暗淡的金光，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冷芒从眼瞳深处呈现，警告般看了他一眼。

猜测的不对么……卢贤牙疼般的咧着嘴，指向灯笼道：“那边是奈何桥，冥司点燃了灯笼在引领魂魄。”

张锦然不由自主后退了两步，一阵庆幸，还好自己看不见。

“其实挺有意思的，你看不到真的可惜。”卢贤啧啧称赞。

“不，不用了。”张锦然搓了搓胳膊，推着他催促道：“我们快点回去吧，我困了。”

卢贤懒得戳穿发小的谎话，确实也不早了，他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呵欠，活动着脖子离开了河岸。

张锦然松了口气，跟着卢贤走了几步，忽然意识到不对。扭过头，周宿还静静站着原地，黑夜模糊了他的面容，只能依稀看出他仍旧平静的看着水面。

他在看什么？看方向是在水中央的灯笼那里，难道……他看的见鬼魂？张锦然忍不住多想。

“你不是说要回去的吗，怎么又落后了。”卢贤在前方喊道。

“等等。”张锦然应了声，朝周宿招着手，“周宿，走啦！”

周宿听到他的召唤才仿佛从呆愣中回过神，慢慢走向他。待他走近，张锦然忍不住抿了抿下唇问道：“你是怎么了，是还想再多待会吗？”

周宿摇了摇头，轻轻执起他的手。

“傻子看到满汉全席了。”卢贤自认为心里明亮，可不在乎威胁，自顾自道出真相。

“什么？”张锦然纳闷，大半夜的哪有什么满汉全席，况且自己也没闻到食物的香气啊。

“只是对傻子而言是满汉全席。”卢贤见周宿毫无反应，心中得意，继续解释道：“你忘啦，傻子魂魄不全，他的逐步清醒表现出来的是可以通过其他鬼魂的魂魄来修补自己。现在七月十五鬼门大开，正是孤魂野鬼最多的时候，他现在不就是相当于盯着无数的大餐。”

是这样么。张锦然看着周宿沉默的冷峻侧脸，心里突然燃起了名为希望的小小火苗。

“不过——”卢贤话锋一转又无情的打破了张锦然的幻想，“今天虽然是鬼门关大开的日子，十殿阎王，地府的大小官员可都在守着秩序，防止出什么乱子。这种时候，他是不敢有什么动作了，不然我们可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那还是乖乖回去吧。刚燃起的希望火苗就被无情打破，张锦然垂头丧气的拉着周宿。

回程的路刚走了几百米，前方的卢贤突然停下步子咦了一声，紧接着一声凄厉的喵呜传来，他踉跄了两步，一个灵巧的身影从他脚下窜了出去。

“什么东西！”卢贤被吓了一跳，看着最后停留在路旁，在黑夜中仿佛两个小电筒般的大眼睛惊呼道。

张锦然连忙点开手机，在屏幕微光的照射下才看清，路边趴着一只纯黑色的猫朝着他们龇牙，一双金瞳反射着光一闪一闪的，在黑夜里是除了手机光亮外唯一的光源，格外醒目。

“你刚才是不是踩着它了。”张锦然松了口气，扶了把慌乱的卢贤。

“我说好像是踩到了什么东西，软软的，原来是只猫。”卢贤嫌弃的看了眼黑猫，对刚才自己的失态有些气恼：“毛本来就黑，大晚上的根本注意不到。刚才这野猫肯定在路中间睡觉，没睁眼，不然这双眼都亮成这样了我肯定不会注意不到。”

“是是是。”张锦然敷衍的应和道，此时他的注意力已经被那只黑猫吸引了。

“好可爱。”张锦然对毛茸茸的小动物没有抵抗力，如果不是现在它看起来很凶的模样，真想上手去摸摸。

黑猫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高傲的蔑视了他一眼，却是奇迹般的不再炸毛。它喵呜了一声，安静了下来，尾巴还摇了摇，在张锦然看来就是在邀请自己的抚摸。

卢贤拍打着身边飞舞的蚊子，周宿看着黑猫的动作，冷笑一声，黑猫感觉到了他的嘲笑，偷偷瞟了眼他，胡须抖了抖，却是蹲在原地继续摇着尾巴。

不要这样，我要上手了！张锦然在内心狂嚎，手不听使唤般的朝着黑猫伸过去。

就在他要碰上黑猫下巴时，横空出来一只手握住了他跃跃欲试的手腕。

“别碰，小心它抓你一下还要去打针。”卢贤将他拉起，语重心长道。

张锦然恋恋不舍的看着黑猫，倒也听得下劝，“唉，那走吧。”

……怎么这就放弃了！黑猫尾巴僵直了片刻，眼见三人就要离开，他发出一声咕噜，突然一跃而起，跳上了张锦然怀里，不等人反应就张嘴咬住又跳回了路旁。

“……我的手机！”张锦然两手空空，惊呼道。

“这野猫大晚上看到亮的东西就抢啊！”卢贤也急了，“你也是，手机也不拿稳点，怎么被只猫抢了。”

这时他也顾不上卢贤的责备了，张锦然连忙朝黑猫抓去。只是两脚兽的灵活度怎么能跟四脚兽比，几个回合下来，他和卢贤被折腾的气喘吁吁，黑猫却是游刃有余叼着他的手机，带着三人越走越偏。

“……不行了。”卢贤擦了把汗，“这猫太能跑了，我俩都不是对手。”他看了眼一副轻描淡写模样走在最后的周宿心气不顺，“让大傻子帮忙捉猫！他身手比我们好多了。”

张锦然撑着双腿喘着粗气，他摇了摇头，询问道：“周宿……你能捉到那只猫吗？”

周宿慢慢走到黑猫身边，黑猫金色的双瞳与他对视了一眼，叼着手机跳进了旁边的居民楼里。

周宿不发一言，跟着走上了楼道，留下张锦然和卢贤还在原地面面相觑。

“不是，大晚上能这么随便上去吗？”张锦然看着那笼罩在黑暗中没有亮光的居民楼，咽了咽口水。虽然已是半夜，只是依照现代人的作息，一般不会全楼熄灯，静悄悄的仿佛空无一人，没有一间房有灯光的楼栋真心诡异。

卢贤环顾四周，确定所处位置恍然道：“锦然快跟上，这栋楼是违建的，快拆迁了，没人住正常。”

喵喵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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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画猫（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