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想什么！”陈道长的老脸再也搁不住怒吼道。
“我能想什么？”张锦然环胸冷笑。
陈道长面色发青，愤怒地大喊：“别乱想！你也看到了，那就是个傻子。我去洞里看看什么情况自然是把他也带身边怕人不见了……”
“哦。”张锦然面无表情的点头，“那为什么说他是光着身子？”
“……那不是洞里脏吗！”陈道长紧张地两眼乱转，“人又傻，土跑身上不舒服了他就脱，拦都拦不住。”
别问了，想的这些理由都够他在祖师爷面前跪足一个月，谁知道这傻妖变身是不穿衣服的。他一把岁数了，不久前才扛过去众人的鄙视，现在还要被徒弟当成老变态，其中的心酸天可怜见。
“那好吧。”张锦然沉默良久，转身走回道观。他心知这老神棍肯定没说实话，但是好歹在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这老头偷看美女被他逮到过不少次，还真没发现有苗头显示他也喜欢男人。那个男人……张锦然垂下眼，这件事从一开始就透露出诡异。
“你给那大傻子收拾好了吗？”陈道长跟在后面嚷嚷。
“收拾好了。”他应了声，见男人还老老实实坐在自己屋里，放下心对师父小声说道：“你别总大傻子大傻子的叫，他有名字吧？”
“差点忘了。”陈道长一拍脑门，进了自己房间取出一个铁盒，从里面拿出一个身份证递给张锦然，“你帮他收好。”
“周宿……”张锦然念着，“第二个字读什么音？”
“二十八星宿的宿。”这名字可不是自己起的，拴在他身上的镣铐上就刻着他的名字。
那锁链也不知道是不是岁月太长年久失修，当初取了一节表面看起来没啥问题，过了四年居然让那似人非人的大妖挣脱出来，自己这把老骨头还得拼了命下去斗法。幸亏这大妖被关了这么多年魂魄散了脑子不好……陈元庆想到这里，胸口的肋骨又开始隐隐作痛。
张锦然将身份证翻到背面咦了一声，“怎么是前两天发的证？”
……还能因为什么，刚出土的文物妖怪怎么会有身份证，还不是你师父我刚给他办的！陈道长翻着眼皮，皮笑肉不笑的继续胡扯：“他傻啊，家里人肯照顾就不错了，怎么会给办身份证？这还是你师父我为了让他跟着你方便求着派出所办的。”
“跟着我？”张锦然的心酸转瞬被惊讶取代。
“不然跟着我在这里受人白眼吗？”陈道长这时展现出济世苍生的伟大情怀，“你想想是谁救了你，你忍心让救命恩人在这清贫的道观里受苦？”
张锦然见师父言之凿凿，内心的愧疚复上心头……若是没有接下来的那句的话，“你忘了那十万吗，两个人赚比一个人赚快啊！”
那你怎么不去！张锦然差点脱口而出。陈道长早有准备，上前一步拍拍他的肩膀，“村里人都盯着，生怕我跑了不还钱。徒儿啊，你受累了。”
……合着这都算计好了等着我呢！张锦然拿着身份证的手不停颤抖。
“行了，回来一趟看过我就带着人快走吧。”解决了心头大患的陈元庆倍感轻松，腰不酸腿不疼连被打了一掌还在恢复期的肋骨都从未有过的舒畅。
“对了，这个你收好，没事好好学习。”面色红润的陈道长想起了道家大业从铁盒里小心捧出一个破本子递给徒弟。
张锦然接过册子，牛皮纸包着的封面上用毛笔书写着六个大字——《道家符法大全》，左下角一个小标，陈元庆著。
……字是真的丑。
对神棍自编的道家“著作”他持保留意见，不过为了不让师父的丑作外传，自己还是好好藏起来吧。
陈道长见徒弟将本子收进背包里满意的点点头，又嘱咐道：“今天来的那个道士你少接触，一看就对我们道观心存不良。”
“谁？”张锦然随口问道，这又破又小的道观哪个道士能看中。
陈道长见徒弟一脸懵懂恨铁不成钢，“就刚跟你说话的那个大高个！”
张锦然哑然：“他是道士？”他是真没看出来。
“那么明显的道士鞋你没看出来！”陈道长顿觉后继无人，无力的摆摆手，“你赶紧带人去赚钱吧，没事多看看我给你的书，一问三不知，还是道观长大的呢，说出去丢人。”
想着自己回到家连口水都没喝就被赶出去做一个无情的赚钱机器，张锦然五味杂陈，“我想吃糍粑鱼。”
“没有。”陈道长拿出手机走向自己房间，“祖师爷面前吃什么荤腥！厨房里还有几个红薯你去蒸了，吃完就快走。”
这也忒无情了，到底是谁欠的钱比较多。张锦然自感摊上这么个师父也是无奈，进屋收拾了点杂物，将周宿牵到厨房坐下，“我给你弄点吃的，你在这里坐好啊。”
意料中得不到答复，但周宿还乖乖坐在小板凳上看着自己，张锦然松口气，从灶台拿出四个大红薯蒸上。
十万要到哪里赚啊……张锦然拿出手机百度了一通怎么赚钱快，就没一个靠谱，靠自己找工作还也不知道要到哪年哪月。
沉思间红薯已经蒸好了，他忙端出盘子放在灶台上剥好一个递给周宿，“慢点吃，烫。”
周宿接过红薯，看着自己的眼神里透露着迷茫。张锦然心下一软，吹了吹，做出一个吃的动作。
周宿照着将红薯放入嘴里，张锦然见他成功下咽又要接着吃下一口忙拦住，“吹一吹，不烫了再吃。”
周宿人看着木讷学习能力倒是不弱，跟着他做了一遍就会有模有样的边吹边吃。张锦然见状放下心，转头把剩下的三个剥了放在两人面前，自己拿起一个边吃边给发小卢贤发微信。
【贤儿，毕业了你准备在哪发财啊？】
对面秒回：【我在做生意，流水几个亿。】
【真的假的？】张锦然双眼一亮点着屏幕打字飞快。
【骗你干嘛。】卢贤发了一个“我是大佬”的表情包。
【要不要过来投靠我？我看你跟着那个老神棍也发不了财，不如过来跟我混。】
反正也不知道去哪，不如试试？张锦然盘算着，想了想回复道：
【我带个朋友一起可以吗？】
【没问题。】
【以后就抱你大腿了，贤大佬！】
对方回了个ok，张锦然一拍大腿，问清了地址当即买了两张下午去江市的车票。那边卢贤打着包票到点会在火车站接风，他这才心满意足的收起手机准备再吃一个。
盘子早空了。
张锦然抬起头，周宿嘴边的一圈黄色食物渣在他苍白的脸上格外醒目。
张锦然绷不住笑出声，伸出手为他擦干净，“你还饿吗？不过红薯吃多了胀气，忍忍吧，我带你去找我好朋友，晚上我们吃大餐去。”
拉起周宿，他提着行李跟师父告别。
“要走了啊。”陈道长捧着水杯慢慢蹭到门口，那妖怪傻吧，徒弟牵着他的手跟带孩子似的，但是自己怎么看怎么就觉得自家徒弟会被拐走呢。思索之下他还是决定表达下关心：“决定好去哪了吗？”
“我去江市找卢贤。”张锦然答道。
听到这名字时陈道长有些错愕，脑海里不由浮现出一个长得过分妖娆的男人，“你还在跟那个娘娘腔联系？”
“你这是歧视。”张锦然皱眉，“上回这么说他可是扔了块石头让你头破血流了。”
陈道长回想起那个漂亮小男孩的狠劲就后脑壳疼，怪自己嘴贱惹了个刺头，“你们都不在一个大学关系还好着啊？”
“一直挺好啊。”卢贤有点毒舌，加上模样漂亮的像个女孩子，在男生圈的人际关系是差了点。
陈道长见徒弟这么说也只能摆摆手不再多管，赶紧走人赚钱去。
这么毫不留恋的赶人走吗？张锦然走了几步忍不住回头：“师父，你不表示下，资助点吗，一百块都不给我，两个人在陌生的城市是要喝西北风。”
陈道长摸了摸空空的口袋长叹：“减节饮食，以养真元，遣鬼尸而绝嗜欲。”
“你给我的书是这个意思？”张锦然一愣。
陈道长对自家徒弟的道术修养不抱希望：“你想明白什么了？”
“让我学习差遣鬼，把鬼用法术捆定在已经没有魂魄存在的尸体里，帮自己干活赚钱。”他自感自己猜测的还算含蓄，“师父啊，你怎么搞这种歪门邪道。”
“……”陈道长沉默。
“不对吗？”他已经是按照字面上的意思来联想了。
陈道长眉毛一抖，顿时对自己衣钵继承人的未来充满了无限哀愁，“鬼尸是指致病之毒，嗜欲即不良饮食习惯。我是让你少吃多节约就有钱了！”
张锦然被他看得浑身发毛，硬着头皮反驳道：“可是你之前一直是让我好好学习，没教过也没让我看过道教的东西。”
“行了行了，赶紧走吧！”陈元庆连忙赶人，他怕再待下去说出的话让他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可又实在放心不下，边推边嘱咐道：“别把你救命恩人弄丢了，不要托给别人照顾！到了江市记得给我报个平安……那本书你好好学学，别说出去住了二十多年的道观啥都不知道，丢人！”
“我知道了。”张锦然拉着周宿朝外走去。
陈元庆站在观门前看着两人的背影消失在山林里，他抓了抓脑袋耷拉下肩，“明明只回来了一天，怎么走了还觉得寂寞了，老了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