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陶冶说的什么一个月内完成异变是不可能了，医生说一个月之内他能正常起来走路都要算奇迹。

陆陆续续过来看望陶冶的人里竟然有陶家本家的人，陶冶差点从床上摔下来。

“三姑，五叔，你们怎么来了？”

两位长辈“嗯”了声，环视房间，而后在病床旁边的沙发上坐下。

“怎么没在医院修养？”

“石膏已经打好了，医院来来去去太多人，不方便，所以暂时安定在外面。”

三姑点头，和五叔对视一眼，道：“大家长说如果你想回家休养也是可以的，神木托梦给家主，你已经结约，这是怎么回事？”

“是神木的意思，我的力量太不稳定，神木此前就化形提醒过我——就是我带朋友回家的那次。”

“那契约者现在何处？”

“他有点事不在。”

三姑挑眉：“受约者当事事服从契约人的命令，难道你管不住他？”

如今我才是那个要事事服从的受约者啊！再说唐宋是个大活人，哪那么容易叫得动的？

半晌，陶冶尴尬道：“他不方便，之后我自会带他回本家面见大家长和几位长辈的，还请三姑带我跟家里人说声抱歉。”

“小冶啊，”五叔开口，“你天赋高，家里从小没怎么拘束你，但结约可不是小事。你若找了什么心术不正的家伙结约，虽然能够大大增强自己的实力，可受到反噬的风险也会大大增强，到时候没准家里人都救不了你。”

“这点五叔放心，我对我的契约者有绝对的信心，他个性很好，很沉稳。”

“吱呀。”方诺推着换药的小车进来，朝三姑和五叔点点头：“我来给陶冶换药。”

陶家人见方诺的装束还以为他是这里的主人请来的护工，不客气道：“进来都不知道敲门的？你主子怎么教你的规矩？”

方诺换好药，站定在两人面前，拉下口罩：“两位连这里真正的主人是谁都不知道，还跟我谈规矩？”

“是你？”

这两人显然不相信眼前这个“高中生”就是别墅的主人。

“别墅的主人是你什么人？你父母？还是别的什么人？”

方诺看看陶冶，朝门外摆出“请”的手势：“阁下若是想找事请出了这扇门再闹，请不要打扰病人的休息。”

“小冶是我们家的孩子。”

“那真是他的不幸。”方诺低声道，“我还是那句话，两位想好好聊天没问题，想吵架，请到门外。”

“三姑，五叔，方诺就是这里的主人。”陶冶道，“是我们学院的研究生师兄。”

方诺？方家？没听说过。

“他通过了学校的重新评级考试。”陶冶补充道，“现在是在学院里半工半读，其实已经比很多老师都强了。”

就这么个小屁孩？

“陶琪、陶巍。”方诺不客气的直呼两人名字，“我只是看上去年轻而已哦。”

强大的压迫感从方诺身上散发出来，陶家人连被直呼名讳都顾不得了，脸色难看的起身走出房间。

“抱歉啊方诺。”陶冶笑笑，“给你添麻烦了。”

方诺耸肩：“小屁孩快歇着吧，我给你淘换了剂猛药，晚上还得辛苦你喝下去呢。”

——一楼，陶家人跟随自己的家主分成两队站在门边。

“既然你是他的师兄，那应该知道他的受约者到底是什么吧？”陶冶三姑陶琪道，“我们要带他们回家。”

“不可能，”方诺果断否决，“你们家把他当做不祥之人放逐了十来年，现在轻飘飘一句话就想把人带走？”

“我劝你最好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来啊~”方诺招招手，“别的我没有，打架的地方这里可多得是。”

随手拧动楼梯扶手，一楼所有房间、摆设迅速后撤、压缩，转眼空出篮球场大小的空地。

见多识广的陶家人没料到这一手，面面相觑，更谨慎了。

“在你这里动手岂不是中了你的圈套？”

“那我去你家动手也是一样。”方诺讥讽道，“只不过你家大家长见到我估计不会太开心，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

“你到底是什么人？知道我家的大家长，能叫出我们的名字……难道是我家的仇敌？”

“你们就别费劲了，这里面的事情可不是你们能够想明白、能够理解的，总之在陶冶完全康复之前你们休想偷偷把人带走，更别去打他契约者的主意。”

“凭你是什么人，难道你能以一己之力对抗整个陶家！”

“小白，送客。”方诺甩出张符咒，独目巨蟒凭空出现，陶家人立刻撑起结界。

“你到底是什么人，竟然能驱使这种妖怪！”

方诺不想再和对方费口舌，径自以压倒性的力量突破陶家人的结界，巨蟒嘶吼着在众人中绕了一圈后退回方诺身后。

“人我会放回去的，他的契约者也一定会随行，不过你们得帮我给陶家那群老家伙带个口信——伪神的时代即将终结，古老的咒语会打开虚无之门，黑暗和荣耀将重返世间；如果陶家还想度过下一个千年，老老实实的放出时间修正因果，否则只有被碾碎的下场。”

送走“友好”的来访者，方诺哼着小曲拍拍手返回房间，熟练地给陶冶换药。

“给你添麻烦了。”陶冶道，“以前我差点死掉也没见他们这样……或许是神木传达了什么消息。”

“那家伙不会多嘴的。”方诺为白樱辩白，“肯定是有人故意放出什么耸人听闻的说法，影响到了陶家的声誉，他们这才过来打听虚实。唉，原本我还像多拖些日子让你们多自在几天呢，没想到我们的’老朋友’这么不耐烦。”

“什么消息？难道陶家已经知道我在收集龙骨？”

“知道是肯定知道的啊，但龙骨是何等存在，你就是给他们一万个胆子他们也不敢把这事张扬出去。我估计……问题还是出在唐宋身上。”

“唐宋！”陶冶猛然想到什么，抓过电话，“从这边讨不到好处的话，他们会不会对唐宋下手？”

陶冶一语成谶，陶家人出了方诺家直奔学校。

那边的人已经顺利找理由把唐宋带出了学校。

“唐宋手机打不通。”陶冶懊丧道，“这回怎么办？”

方诺摩挲下巴，神色微妙：“新约成立不久，唐宋的力量如日中天，任何人现在对唐宋出手都是自讨苦吃；不过嘛......”

“不过什么？”

“也没什么，只要唐宋能过得了自己那一关，就没有任何问题。”方诺道，“他得清楚明白的认识到力量就是为了自己而用，得——学会主动、而不是一如既往的被迫使用力量。”

学校外不远就是城市公园，不知是不是陶家人特意清过场，一路走来唐宋没见到任何陶家以外的人。

唐宋跟随陶家的两男两女来到湖边凉亭。

“坐。”陶家长女陶婷抬抬下巴，陶巍捏着唐宋的脖颈让他“坐”在长凳上。

其余人分别坐在不同的方向，显然如果唐宋有任何逃跑的想法，跑不到三步就会被按在地上。

“你就是小冶的契约者吧，唐宋？”

唐宋没有应声，根据他看西游记的经验，被陌生人——尤其是充满恶意的陌生人——呼唤名字的时候最好不要答应。

“我不知道你们怎么做到的，也不知道你怎么逃过了神木的约束，现在摆在你面前的有两条路：要么解开契约，要么契约跟随你彻底消失。”

“做不到。”唐宋道，“两条路我都不选。”

“你想要钱吗？还是想要依附陶家，获得受尊重的地位？”

“如果你们查得够清楚，就该知道我不是自愿掺和进来的。我现在无时无刻不在气愤和陶冶的相遇，这是真话；我不后悔后面做的任何一个决定，这也是真话。”唐宋道，“所以，既然你们不能在一切发生之前阻止他，也休想对后面的事情指手画脚。”

陶婷冷笑，略一抬手，唐宋立刻被看不见的力量紧紧压在身后铁栏上，并被慢慢上提。

“你现在有一分钟思考时间，这一分钟将决定你是能完好的离开，还是被丢进下面喂鱼。”陶婷道，“顺带说一声，陶琪的契约者是蛟龙，你不必担心掉下去后没有鱼等着你。”

“计时开始。”

唐宋整个身躯三分之二悬在栏杆外，背后因压力和摩擦又热又痛，他却像感受不到这一切似的牙关紧咬一句话不说。

“骨头倒是很硬。”陶巍捏住唐宋手指，轻声道，“十指连心，不知你能忍多久？”

渐增的压迫感令指尖充血，指甲刺进肉里，而后钻心的疼痛令唐宋眼前骤然发黑。

生理泪水止不住的落下，陶巍看什么稀罕物似的打量他，而后将他整个手攥住。

“你到底是什么妖怪？”陶巍道，“我还从没见过能够忍耐到这种地步还不显出原型的。”

“呵呵呵呵。”唐宋从牙关中挤出冷笑，感觉力量因痛苦而不受控制的被唤醒，脑中像是有另一个人在冷眼旁观这一切。“我是人。”

“时间到。”

陶婷示意陶巍松手，亲自走上前扯着唐宋的衣领把他提起来，眼中竟有一丝怜悯：“陶冶和你非亲非故，你这么护着他有什么好处？”

水面荡开圈圈波纹，唐宋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深绿色水面之下。

陶巍在水面布下结界，不让唐宋有露头喘息的机会。

“陶琪？”

“大姐，蛟龙已经来了。”陶琪道，“五分钟内这家伙就会被吃的渣都不剩。”

“很好。”

稍微麻烦一点的是要消去所有和这家伙有关人员的记忆，不过这对陶家来说依旧是小菜一碟。

“大家长。”陶婷拨通电话，态度格外的小心谨慎，“是，这边已经解决了，我们还会逗留几天处理后事。回去的时候吗？好，我一定把陶冶带回去。”

“这里就先交给你了。”挂掉电话，陶婷转向陶琪，“留下你的人在这里清理，剩下的人跟我走。”

“等等，长姐……”陶琪半跪在地上施术，脸色尴尬道，“好像不太对。”

“又怎么了？”

水面结界波动，陶巍脸色也变了。

几秒后，结界剧烈颤动，竟从中间裂开了！

陶巍瞬间跪地口喷鲜血。

“陶琪！”陶婷怒道，“你在做什么！”

“我……”陶婷疯狂拍击地面，似乎这样就能控制住水下的东西似的。“我不知道，我控制不住它！”

蛟龙出水，头上顶着面色发青的唐宋。

“拦住他们！”

“唐宋！”

接到陶冶求救电话的巫影突破外面重重阻碍冲到湖边，蛟龙受到刺激，长尾拍击水面把他震开数米。

陶琪还在疯狂催动契约，蛟龙低吼，似乎被灼热的契约压制，却怎么也不肯放下唐宋。

“把他放下！”

“这小鬼又是哪里来的？”

“这是巫家人。”始终沉默的陶家外戚陶凝石低声道，“似乎是巫家家主的哥哥。”

“巫家？”陶婷抬手示意众人停止攻击，走出凉亭来到湖边：“喂！小鬼！这里没你的事！”

“他是我同学！”巫影怒道，“我已经给学校老师打了电话，他们马上就到！”

现在招惹学校可不是什么明智之举，反正那小子只剩半条命了，倒不急在这一时。

“走。”陶婷转身道，“没用的东西，带着你的宠物滚回陶家修炼去！”

陶琪浑身被冷汗浸透，不甘心的瞥了一眼陶婷，念动咒语驱赶蛟龙回陶家。

“唐宋！”

巫影冲到湖边，二话没说打开云间宫，把人背了进去。

“境见！梦见！救命！救人啊！”

几十年如一日玩猜鱼游戏的兄妹被吓了一跳。

“去！”境见挥手，“没规矩！谁准你不打招呼私闯民宅？”

“哎呀来不及了，你快救救他！”

“这不是陶家小公子的契约者吗？如何落得如此？陶冶怎么没在他身边？”

“陶冶他病了，后来他家人找了过来，就要把唐宋淹死！”

境见挑眉，似乎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情。

“伤的好重。”梦见指尖拂过唐宋眉心，胸口和足底，摇头道，“必须要赶快送到医院才行。”

“陶家人……就是这么对未来家主的契约者的？”

“怎么送到医院？我没有车啊，这公园里又不让开车。”

“这倒不难，云间宫与现实相连，我们把你带到路口部分就可以了。”

巫影二话不说就要背人，被境见拦下。

“外人不入云间宫，这是规矩。”

“都什么时候了！”

境见与梦见对视，似乎在商量什么。

“还有什么能比唐宋的命更重要？”

“很多。”境见冷冷道，“如果他注定一死，你却在这里用了巫家的力量救他，往后整个巫家都可能因此覆灭——这叫因果。曾经就有个自以为是的家伙救了个该死的妖怪，导致后面一系列错误，我可不想再被扯进去。”

唐宋呼吸越来越弱，似乎支撑不了多久了。

“不。”梦见罕见的坚决反对境见，“我们必须要给唐宋提供一个安全的环境，如果不这样做才会导致覆灭，不止我们，整个世界都会因此覆灭。”

境见皱眉，还想说什么，却被妹妹的眼神吓得不敢开口。

“好好好，走这边，我给你开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