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01章

第01章

窗外下着瓢泼大雨,客厅点着一盏昏黄的小灯,电视里正播着新闻,刚刚送来的外卖随手放在茶几上。

步衡蹲在卫生间里,顶着湿漉漉的头发,专心刷着方才下班路上溅了泥水的球鞋。

放在洗手台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不祥的语感涌上心头,他探头看了一眼:

“张经理(略啰嗦)”正邀请您进行语音通话。

果然。

步衡大学毕业后在一家广告公司当平面设计,这位有些啰嗦的张经理是他第一位独自负责的客户,十分重要。

不过——步衡看了看时间,收回视线继续刷鞋。

手机孤零零地响了一会,最终归于宁静。

很显然如果张经理会如此轻易就放弃,也不会被备注“略啰嗦”。

半分钟之后,步衡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跟张经理打了小半个月交道,步衡心里清楚这位眼里根本就没有工作时间与休息时间的分别,只要他想,就是半夜三更也一定要联系到你。

步衡擦干手进了客厅,歪在沙发上看了两眼电视,在来电挂断前点了接听,礼貌开口:“张经理,您好。”

“小步啊,怎么才接电话,刚刚的邮件看了吗?”还没等步衡回答,张经理自顾说了下去,“你下午传的那个图我仔细看了,比上一张好多了,但颜色是不是太暗了?我觉得这个配色还是要明快一些,要既鲜艳但是又不能烂俗,既高调又低调,你能明白我要的感觉吗?”

步衡找了张白纸,断断续续地记下张经理的要求,写完最后一个字他回头看了一眼,满脸困惑地在纸上画下一个大大的问号,语气十分冷静:“明白……”

就见鬼了。

虽然是才毕业的大学生,但是步衡专业水平不错,态度又好,张经理还是很满意的:“这样吧小步,你把那张图找出来我仔细跟你说说要改的地方。”

步衡看了一眼那张记着不管是不是人都理解不了的要求的纸,回手扔进垃圾桶:“好的,稍等。”

笔记本电脑就放在客厅茶几上,等它开机的间隙,步衡找了个耳机戴好,就着张经理的喋喋不休,吃起外卖。

他吃得格外安静,时不时应和一两句,就仿佛他真的在与张经理讨论那张设计图——

事实上他却没看手边的电脑一眼,甚至抬头看起电视。

窗外的风雨声仍未止歇,加上时不时的电闪雷鸣,电视里主持人的声音逐渐变得模糊,却比耳机里张经理的声音更引人注意。

“15日,鹿台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的工作人员在回收的红外相机里,发现了一组白狮的照片和一段简短的视频……”

步衡下意识抬头,刚好瞧见电视上播着的白狮照片,眉头慢慢皱了起来——

白狮这个物种在国内并不常见,从来没去过动物园的步衡从小到大只见过一只。

正是电视里这只。

耳机里张经理还在没完没了地讲着自己对设计图的要求,步衡眼睛盯着电视,直接打断:“张经理,您的要求我都记下了,明天下班前我会将修改后的图发过去,到时候您再看看?”

步衡的工作效率那位张经理是十分信任的,应了声后又嘱咐了几句,才终于挂断电话。

新闻播完白狮照片,正在播那段十几秒的视频,画面里白狮凑到摄像头前仔仔细细地嗅了两下,确定不是吃的东西后,甩了甩尾巴,一脸傲慢地走了。

视频虽然很短,但因为离得足够近,可以清楚地看见白狮身上被蹭得脏兮兮的鬃毛,还有那双极为少见的浅色眼眸。

画外音里主持人的声音十分平稳:“据悉,因为生态环境遭到破坏,野生狮子数目稀少,大多生活在非洲,野生白狮更是屈指可数。鹿台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发现的这只白狮的来历还无法确认,自然保护区的工作人员将在不影响野生动物栖息环境的前提下进行持续的观察。”

步衡:“……”

真是给自然保护区的工作人员添麻烦了。

新闻转到下一条,他低头看了看已经半凉的外卖,拿过手机熟练地拨出一个号码。

提示音响了大半天电话才被接通,一声浑厚的嘶吼之后,一个饱含着笑意的男声传了过来:“儿子,今天下班这么早?”

听到步寒的声音,步衡脸上立刻漾出笑意,想起方才的新闻,又故作平淡:“今天下大雨所以回家早。”他晃了晃手中的筷子,不经意问,“爸,鹿台山信号还不错?”

“上网还不太行,但是好歹还能接电话,你打不通的时候就多试几次。”电话那边步寒回答后又疑惑起来,“你怎么知道我在鹿台山?”

步衡挑了一小块肉慢吞吞吃着:“也没什么,刚好在看新闻,又刚好在新闻里看见一只有点儿熟的白狮。”

“新闻?”步寒沉默了一会,似是在回忆,跟着笑了一声,“那天在林子里散步好像确实看见一个摄像头,以为是什么人误入山里落下的,过去看了一眼就走了,上新闻了?”

“是啊,”步衡想起刚刚看见的新闻,笑了起来,“现在整个野生动物研究领域都在研究为什么国内的山林里会有一只稀有白狮。”

电话那边步寒听出步衡声音里的笑意,也跟着笑了一会:“那是他们不知道就在他们市里还有一只幼崽。”

“爸,以后还是变原身吧。”步衡手中的筷子在虚空中划了两下,低低开口。

步寒反问:“我这不是原身?”

外卖已经吃了大半,步衡给自己倒了杯温水,慢吞吞地喝着:“装了二十多年白狮了,我都看腻了。”

“那听你的!”步寒微沉默,而后笑了一声。

步衡弯了眼角:“我二十号发工资,到时候请你吃饭?”

“好,过几天我就回去。”那边利落地答应了,“这几天好好照顾自己。”

“知道,你也照顾好自己。”步衡顿了顿,“鹿台山里有不少珍稀的野生动物,受人类法律保护,不要乱吃。”

“你把你老子当什么?!”

步寒笑骂了一声,又嘱咐了几句才挂断电话。

步衡将外卖盒收拾好放在门口,打算继续去刷鞋,路过落地镜的时候顿住脚步,似乎是犹豫了一下,身形一晃,再映在镜子里的是一只毛色雪白的幼年狮子。

化回了原形的步衡向前走了两步,凑在镜前仔仔细细地看了一会,浅色的眼眸微微眯起,抬起右爪按了按头顶不服帖的毛。

除了身形稍稍长大了一点,变回原形的步衡和小时候没太大区别,依旧是纯白色的绒毛,浅色眼眸,并没像他曾经以为那样毛色变深,长出鬃毛,成为一只威风凛凛的雄狮。

很小的时候,步衡并没觉得自己跟步寒哪里不一样,直到被隔壁的小狼妖嘲笑“你爸爸是棕色的,你是白色的,你一定是捡来的!”

他把小狼妖按倒揍了一顿,若无其事地回家了。

等哭唧唧的小狼妖带着亲爹大狼妖找上门的时候,步寒也没做任何解释,顺手揍了大狼妖一顿。

但是从那时起,再化形的时候,步寒都会变成白狮。

镜子里的幼狮晃了晃脑袋,拉长身体伸了一个懒腰,又用肉垫揉了揉脸,转身向卫生间走去,没走几步突然顿住——

窗外太安静了,好像方才的狂风骤雨在瞬间停了下来。

步衡眯起双眼,腰背微微拱起,戒备地向窗边望去……

一个陌生男人正蹲在飘窗上,他穿着样式奇怪的黑袍,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束在脑后,发梢还滴着水,看起来有几分狼狈。察觉到自己被发现后,那黑衣人并不慌张,一双黑亮的眼睛牢牢地盯着步衡。

那只是普通打量,却让步衡觉得浑身都不舒服,他用爪子抓了抓地,满脸警惕地瞪着面前的不速之客。

对方收回视线,一张格外清俊的脸上满是漫不经心,“狮妖幼崽?白毛的还挺少见!”

他语气冷冷的,声音意外地清冽好听,步衡却从中辨别出几分轻蔑,再加上……

他看了一眼从那人身上落到飘窗靠垫上的水滴,嘲讽道:“那你又是什么,落水狗?黑毛的确实常见。”

周吝几百年没见过这么不知死活的小妖怪了。

他冷了脸,右手伸向腰间却摸了个空——禁地被破之后,他的短剑也丢了。

方才一路吸引自己过来的那股妖气已经消失了,方圆十几里范围内除了面前这只幼崽,再没有其他妖怪的存在。

也就是说,他今日又做了无用功。

本就烦闷的周吝愈发暴躁,有点想打一架。

他捏了捏手指,站直身体,却没动作。

眼前这只小妖怪应该没超过五十岁,原形还没自己一只前爪大。

即使在禁地待了几百年,他也清楚现如今妖族管理十分严格,那本啰里啰嗦的《妖族管理法》里又添了许多内容:

禁止伤害人类,禁止在人类面前暴露身份,禁止违法人类的法律法规……

一爪子将面前这只毛还没长齐的小妖怪拍死显然也在明令禁止的范畴内。

但是就这么放过这只臭崽子又不是很甘心。

周吝掀了掀眼皮,突然化回原身。

巨大妖兽的出现让白狮幼崽感到前所未有的压迫感,下意识后退两步,低吼着警告对方不要靠近。

可惜对方并不把这种威胁放在眼底,从飘窗上轻盈跃下,一步一步迫近,高高举起硕大的前爪,朝着正炸毛龇牙的幼崽拍了过去。

然后步衡就被推倒了。

确切来说,是扒拉倒了。

他像一个毛球一样原地滚了两圈才停了下来,等起身时那只嚣张的大妖怪已经消失了。

步衡:……什么毛病?

他抖了抖毛化回人形走到窗前,窗外夜色正浓,万家灯火温馨而安宁,与往日相比并无区别。

打开窗只能闻到雨后清新的空气,没有一丁点妖气。

回想方才那妖兽的样子,长毛圆耳,身形像狼,却又长着一条狐族才拥有的浓密尾巴,红棕色的背毛因为淋了雨湿漉漉地贴在身上。

仓促之间无法识其根脚,但至少也得是几百岁的大妖,却在暴雨天里摸进小妖怪家里,莫名其妙地把他推了个跟斗,然后走掉。

步衡瞥见了飘窗上的水渍,轻轻“啧”了一声。

搞不好真是只落水狗。

还得是精神有点问题的那种。

刚才落水狗只在飘窗上短暂停留片刻,但想起从对方头上甩落的水滴,步衡刷完球鞋之后额外又做了一次大扫除。

包括边边角角在内的地面全部清扫一遍,飘窗擦了两次,床单被罩换了新的,甚至沙发上的抱枕也拆了外皮丢进洗衣机里洗好晾上。

看着焕然一新的房间,步衡终于满意,重新洗了个澡之后才上床休息。

歪在床上的时候,他看了一眼时间,十点半。

自从大学毕业之后找了这份平面设计的工作,加班成了常态,十二点前睡觉也成了奢望。

今天难得清闲也没什么睡意,步衡百无聊赖地刷起了手机。

鹿台山发现野生白狮的新闻热度不小,有人对着白狮的照片疯狂舔屏,有人感叹近几年发现的珍稀野生动物越来越多,也有人从学术角度探讨鹿台山为什么会出现野生白狮。

还有一位画手趁着热度出了一张速涂。

那画手在网上小有名气,尤其擅长动物拟人,新闻图片里威风凛凛的白狮到了他笔下,成了一位清隽俊美的青年,一头银色的长发披散下来,浅色的眼眸微微眯起,冷艳又桀骜。

倒是真的跟化为人形的步寒有那么几分相似。

但也只是相似而已。

步衡起身从床头柜里拿出一个厚厚的写生本。

那本子装帧精致,保存的也很精细,就是年头实在太久了,纸张边缘有些泛黄。翻开结实的外壳,第一页上用水彩笔歪歪扭扭地写着三个大字:

白泽图。

上古时期,黄帝东巡,遇瑞兽白泽,问天下鬼神之事,白泽言之,帝令以图写之,以示天下,是为《白泽图》。

据传闻,自古精气为物,游魂为变者一万一千五百二十种,《白泽图》中皆有记载,一度大行于世。

后来,瑞兽白泽消散于天地之间,《白泽图》也随之失传。

千年间,上古大妖接连陨落,无数妖族新生,天地间到底有多少妖物精怪,已无从知晓。

当年刚能化成人形的幼崽步衡听说《白泽图》的故事时没什么反应,第二天跟着步寒去超市的时候,拐进旁边文具店里挑了一个写生本。

他立志在有生之年重画白泽图。

虽然他自己也说不清究竟为何会兴起这样的雄心壮志。

幸而步寒从不觉得他是痴心妄想,甚至还专门送他去一位美院的教授家里学画。

经过十余年的努力之后,大学毕业的步衡成了一个画图为生的平面设计。

“白泽图”画了没几页。

不是步衡半途而废,他二十二年短暂妖生里见过的妖怪全画下来只有那么几个:

小时候被他揍过的小狼妖,替儿子找说法被步寒揍了的大狼妖,上学之前的邻居槐树精、葵花妖……

翻到第五页,步寒才出现。

其实步衡拿到写生本之后画的第一只妖就是步寒。但学画之后,他没法容忍自己的“白泽图”如此简陋粗糙,又重新画了一次,原来那张水彩笔涂的简笔画被步寒当成宝贝一样收了起来。

步寒这张图步衡花了许多心思。

茶色的雄狮趴伏在地上,长长的鬃毛是深棕色,从颈间一直延伸到肩部和胸口,一双浑圆的眼睛懒洋洋地半眯着,却又带着几分无法掩饰的霸气。

雄狮的另一侧是化作人形的步寒,穿着一身轻便的T恤长裤,黑发如墨却剪的精短,眉目英挺,面容冷峻,唇角却有隐隐的笑意。

右下角还有段文字注释:狮妖步寒,吃素会发脾气。

写生本再往后翻就没了内容——选择跟人类一样生活的妖族并不会轻易暴露自己的原身,一直在人类社会长大的步衡很难有机会认识别的妖怪。

他看着空白的纸张思索了一会,从床头摸了根笔细细地画了起来。

半小时之后,方才那个长发黑袍的男人跃然于纸上。

步衡转了转笔,有点意犹未尽。

想了想,提笔在那男人身边又画了一只巨大的红色妖兽,最后在右下角写道:落水狗妖(?),种族不确定,姓名未知,精神(删掉)脾性不讨喜。

步衡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合上写生本,关灯入睡。

新坑预收:反撩病弱权臣[重生]

文案:

一朝重生,看见那个体弱多病却仍不眠不休地守在自己病床前的少年时,云稚有刹那恍惚——

满朝皆知建武帝心腹李缄性格乖僻,心狠手辣。

更有传言,他曾在得势之后率侍卫屠了自己满门。

再后来,因助建武帝一统天下,李缄十命可受,权倾朝野。

前世种种涌上心头,云稚这才想起,自己和这位不择手段的权臣也曾年少相知。

更记起,前世为实现父皇的野心,李缄殚精竭虑,比自己还早逝两年。

***

李缄此生只对两件事讳莫如深,一为出身,另一则是见不得光的年少心事。

后来他一朝得势,再不会因出身而受人鄙弃,却依旧死死守着自己满腔深情,不敢泄露毫分——七皇子云稚霁月光风,一时无两,他却只是一个机关算尽的病秧子,一生所求不过是助他云家一统江山,护心上人一世周全。

却未曾想,忽有一日,那人站到他面前:

李缄,你是不是喜欢我?

豁达坦荡天才皇子受(云稚)vs机关算尽病秧子权臣攻(李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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