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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腹痛,不能躺直。
蜷缩得好像熟虾,脸想要埋进枕头里。
但是却被戚牧遥不听劝地捧起来。
语气极为小心:“我已经叫医生来了,是哪儿疼?”
病白的脸,隐忍的眉,皱成一团的表情,还有些错落散乱的黑发要遮住他的眉眼。用指腹去拨开,却依旧遭到那人银牙咬碎似的拒绝:
“没、必、要。”
戚牧遥知道他在生自己的气。
态度比起刚才,要好转了许多:“医生马上就到了,你让我看看,到底是哪儿不舒服?”
想把那个人缩成穿山甲似的身体扳正,好让自己看清楚戚衍榆的脸。
可是只要自己轻轻碰到他一下,就会见他身体稍稍颤栗,眉头皱得更紧。
戚牧遥知道严重性,对他哄着话道:“医生快到了,坚持一会儿,一会儿就不疼。”
戚牧遥很少说这样的话。
他哪里会想到:阔别大半年,半年前还是那个当初执意要和小白脸在一起,宁折不屈的戚衍榆。
现在在他面前会出现这么破碎的神情,眼泪迟迟不肯掉落。
手想摸摸戚衍榆的头,那柔软的黑发。
但是稍稍凌乱的发色,衬得戚衍榆的那张脸更为的凄白。
可是终究没有落下,他似乎厌恶极了自己般。
终于,十五分钟后。医生匆匆赶来,询问戚衍榆是哪儿疼。
却得不到戚衍榆的回答。
那个人想将身体蜷成不能伸展的一团,医生不敢妄下诊断,只能看向戚牧遥那严肃又皱眉的表情,想要等戚牧遥去解开病人的“心结”。
戚牧遥俊美英浓的脸上,第一次出现卑微的急切:“对不起,是大哥问题。告诉医生,是哪儿疼?”
“……”哪儿都不疼。
他想呛回去戚牧遥,可是忍痛令他无法发出破罐子破摔的字句。
就连老管家也在房间里哄戚衍榆:“衍榆少爷,医生来了,身体哪儿不舒服跟医生说。”
医生又问:“是不是胃疼?有没有……”欲言又止。
戚衍榆拧着眉,惨然的脸上挤不出一点想让老管家别担心自己的表情。
戚牧遥别无办法,将戚衍榆扶起来,抱住戚衍榆,配合医生解开他的衣服。
衣服被解开后,露出了戚衍榆胸口下被他自己用手抓破了的皮肤。
有好几道指甲掐过的旧瘀紫和极浅的新血痕。
戚牧遥眼色晦暗,想到了这不是刚刚形成的,还有一些密密麻麻的淤青和积黄的暗沉色素在,看起来前些天一定也是这样抓心挠胃过。
如果是往日,戚牧遥早就撂下一句:“你再这样,我把你绑床上一个月别想活动和出门。”
可是方才分明瞧见了戚衍榆不想活的那么一瞬间的坦然憎恨又期待的表情。
戚牧遥以前教育的手段不敢用了。
直易折,刚易断。
抱住戚衍榆,手扣住戚衍榆的手腕,可只要攥住才知道,这个人分明没有一点力气。
病骨支离,衰弱无力。
头颅也是无力地垂落在自己肩膀,双眼皱闭着。因为手被扣住,不能去捂住他痉挛的胃腹,所以指骨想要蜷缩成拳死死抑制。
医生看他抓的这位置瘀紫血瘢,判断可能是急性胃炎。
想要检查一下他喉咙,“请张嘴让我看看。”
那个人听不清,戚牧遥稍稍哄他:“乖,医生看看你喉咙。”
指腹没多用力地夹住了戚衍榆的嘴颌两边,他的皮肤也是极脆弱,没怎么用力,就泛红一片,留下了戚牧遥的指印般。
戚衍榆原本还在挣脱,他的挣扎好像人类屠刀下的蚂蚁。徒劳无功,微乎其微。
检查他喉咙后,医生想按他的肚子,想询问判断他,除了胃疼,还有哪儿疼时。
可是戚牧遥就感到那个人的头颅滑落在自己的颈下,一动不动的。
“疼晕过去了。”
戚牧遥淡淡地道,他侧目稍注视了一眼他肩膀上的那人昏死过去的脸面。
手便不再扣住那人细皓的手腕,只是搂住那人的前胸,把衣服撩着。
眼垂着,像是要把他胸口被抓得一团糟的痕迹,印入心底。
心中五味杂陈,戚牧遥的眸色昏暗:
“他除了胃疼,还可能会有其他什么病?”抬起脸来,医生看见了他有些不爽的神情。
在没有任何体检情况下,医生哪里敢做判断。又怕戚牧遥迁怒自己,他只是委婉解释:“可能是胃疼了多日,一直没处理好。至于其他方面,还得去医院做进一步检查才能精准知道。”
医生只能为戚衍榆打了一支止疼针,即便后者早已陷入了昏迷。
医生将一些简单的嘱咐事项说了后,老管家记下来,医生以为没什么要离开。
戚牧遥却道:“药膏呢,他胸口抓得这么破,”
医生还没他来得仔细,所以也遭受到了戚牧遥的略凛冽的眼神。
大有“你这个医生医术好像不咋地,还没我细心”嫌弄之意。
医生来得就匆忙,且被戚衍榆刚才死活不要他治疗的状况懵到,还担心戚牧遥质疑自己医术不高,把这伤都给忘了。
连忙又去撩开戚衍榆的衣服。
可戚牧遥却挡住了医生急切的动作,医生一愣,才知道原来是人家大哥怕自己动作鲁莽碰到别人伤,弄疼别人。
可是人早早昏死了过去了啊。
这……
医生不敢再嘀咕,老老实实地用棉签给这个人满是指甲印和抓痕的胸下腹上涂了药膏。
还把药膏留下,告知老管家和佣人怎么用。
戚牧遥倒是听得仔细:“忌口呢,会留下疤痕么?”
医生又连忙嘱托注意别吃辛辣酱油以免留疤。
戚牧遥再问:“他胃疼,醒了得吃点什么好?”
“清淡一点的粥,或者流食。最好是好消化的,不刺激胃的。”医生战战兢兢,接着还把他能想到的医嘱和所有事项,详细至极跟面前的戚牧遥说一遍。
终于,老管家和佣人去送医生下楼去了。
房间里只剩下戚牧遥和床上睡着的人。
床边坐着的人把昏睡的人衣服给拨开一点,免得把刚涂的药膏沾了。
他的手指再去拨开那个人错落可能会刺着眼睛眼皮不舒服的碎发。
而别墅里,刚被迎回家的私生子身份的戚息枝看着管家去送医生出门。他不解问道:“家里谁生病了?”
“衍榆少爷。”佣人回答说。
戚衍榆?他怎么回来了?
戚息枝表情从容,他再问:“他不是一直在外面住么,”
“大少爷今天把人接回来了。”
“接回来?”
戚息枝表情管理得还算不错,此时还没表达任何不正常的情绪。
心里傲慢的他,想到戚衍榆的处境,随口道:“那医生都请来了,大哥没手下留情么?”
他以为戚牧遥把人折磨得,连家庭医生都不得不请来。
戚牧遥体罚是存在的事情。听说一年前戚衍榆就被打折腿。
“听说是三少爷身体不舒服,大少爷请医生过来一趟。”
佣人的话,让得戚息枝面色一僵:“哦是吗。”
佣人离开了,戚息枝站在原地,他一想到戚牧遥给那个人请医生,心中蔑视推断:八、九不离十是戚牧遥把人打了,才不而已请医生吧。
打得好啊。不教训他,戚衍榆那家伙都不知道家教两个字怎么写。
戚衍榆是清早醒过来的。
一点米都没有下肚,外加在被窝里热出了一身汗,他眨了下眼睛,以为回到了现实里。
模糊的视线里,竟然有一个人在他房间。
像是来不及走,表情有点怪。这在戚衍榆看来——
戚牧遥见到他醒了,他本来想在人醒来前离开,人醒了他再进来。
这样的话,戚衍榆就不必知道自己守了他一个晚上。
从来没见过兄长的温存到底给了谁。
至少他知道,不会留给自己的。
可是戚牧遥语气平缓地问他:“想吃什么早餐?”
语气是放软的,没有管教他时的强硬。
戚衍榆没有什么话说,只是移开了视线,态度表现得冷淡。
他想垂下眼,自己转过身去再睡过去。
可下一刻,戚牧遥的手竟然附在了他的心口下。
他大哥的手很暖,带着微热的体温。
戚衍榆想推开,戚牧遥稍稍抓过他想推开自己的手,轻轻地扣住:
“还疼是吧?”
戚衍榆率性就否认,寡淡着脸:“不疼了。”
戚牧遥似乎知道他说反话时是怎么样的,戚牧遥解开他的衣服纽扣,戚衍榆没来得及阻挡——
对方的手方才还是隔着衣物的,这时候就完全附在他的心口下方,顺时针揉着。
他的另一只稍微有点力气的手被他大哥扣住,他听见他大哥说:“七点医生会再来一趟。”
可能是大病初醒,没有力气反驳。
最终,戚衍榆闭上眼睛,随便他大哥如何摆弄他。
在他心里,他自己就像是一只狗,已然随意了别人怎么对待他。
合拢着眼睛,戚衍榆不知不觉,又混混沌沌睡着过去。
戚牧遥看他,看了他一晚上,发觉睡梦中的人的眉毛是浅淡的,并不秾。远山横水的眉和目,看着有些许的秀气。
食指的背侧,想要轻轻刮蹭了一下戚衍榆的脸颊。
想到,昨天他怎么抵死不要自己碰他。疼死了宁愿自己像是个刺猬缩着。就收回去了手。
戚衍榆睡到了中午,医生在七点的时候来了一趟,再给他打了一支针后,开了新的药,医嘱了注意事项和叮嘱要去医院体检后,就离开了。
戚衍榆醒来,他早被被子捂得满头大汗,掀开被子,想要下床去,摇摇晃晃地竟然摔倒在地上。
一时间,不知道磕碰了,还是低血糖,眼前一片黑。
天旋地转——
不是,他被人抱了起来。
“上洗手间?”
“我自己可以。”他大哥为什么还在他房间??
对方把他抱到了卫浴间,镜子里的戚牧遥的形象,高大,俊美。
他才发现自己体格和他大哥完全不是一个水平的。
“你出去。”
“你再摔倒了怎么办?”
“……我不会摔的。”戚衍榆两手撑在了盥洗池边上,吃力地抬起眼,看向了镜子里反射的他身后的戚牧遥。
戚牧遥长相峻丽,他的面孔向来是冷漠高傲的。但是今天格外不一样,眼中暗中涌动的灼灼关心。
“嗯,那你表演个自己走。”
戚衍榆扶着盥洗池要走去,结果又要摔,戚牧遥一把将他抱稳住,将他抱到了马桶前。
“需要我把住你吗?”他说得并不色情。
“?”可是在戚衍榆耳中,犹如是听见什么一样。
中午,没有等到戚牧遥下来吃饭的戚息枝:“大哥还在他房间是吗?”
“是的,大少爷还在照顾三少爷。”服侍在餐桌旁的佣人道。
戚息枝微怔了一下。
没有什么用餐的胃口,他便上楼了。他特意在戚衍榆房间门外敲了敲门后,礼貌喊道“我可以进来么”,似乎里面的人在忙没有答应他,他等了一会儿便小心地推开门。
结果他看见戚牧遥在给戚衍榆穿衣服。很像是帮他洗过澡似的。
这是什么……奸情现场?
戚息枝表情怔愕了片刻后,立马恢复他友好的笑容:
“我来看看三哥哥,身体没大碍吧?我是戚息枝。”他介绍自己道。
戚衍榆脸色不怎么好。
好似苍白的,大为地被折腾了一场似。发丝还黏着汗贴在了额角。
只要戚息枝不尴尬,尴尬就是别人。所以他一直带着笑容,表现得很得体。
戚衍榆表情更坏了,他闭上眼睛,不想看见他似:“出去。”
戚息枝没想到一来,这个人极不欢迎自己。
他在装什么?
难道是戚牧遥没有把他打服么?
而戚息枝不曾想到,他的大哥却纵容着那个脾气坏到没边的人,对自己道:“出去吧。等你三哥好了再来看他。”
戚息枝傻眼了一下:“……”
“好,”戚息枝稍稍勉强一笑,等他走出门后,面色立即变化。
拳头捏紧,听见背后的声音:“三哥回来了是吗?”
戚息枝转过来,看见是谁后,他的拳头不动声色松开了,他报以斯文的笑:“对。但他……现在不方便让人看他。”
背后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戚家最小的儿子:戚稍理。
戚稍理腿边还有一只白胖强壮、毛发养得极好的金毛。他刚从国外回来,他表情垂然,看了一下在他腿边转的金毛,又抬起眼来:“他是不是,被大哥体罚了?”
“不清楚。但他……心情不怎么好。”戚息枝轻轻无奈一笑,他是私生子,却表现得如同婚生子一样,从容,宽恕。
年幼的戚稍理手里攥紧了金毛的项圈的皮带,他低头想一会儿,寂静地道:“我哥是这样的。”
私生子戚息枝刚要接一句大度宽宏的“不怪他”。
可他听见戚稍理的话:“他总是受欺负,所以他会有点小的不开心。”
戚息枝原本要装大方的上扬安抚别人的嘴角,凝固了一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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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大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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