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报复

次日正午,烈日把青灵仙宗的石板路烤得发烫,脚踩上去能听见鞋底轻微的“粘响”。东苑药圃旁的假山后,赵狰后背抵着滚烫的石壁,额上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淌,砸在衣襟上。他没心思擦,右手攥着纱布,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纱布下的伤口被灵力反复冲撞,隐隐作痛,却远不及昨日清晨那道风刃带来的羞辱感,李瑶光当时看他的眼神,像看一只碍眼的虫子,那眼神,他刻在骨子里了。

视线越过假山缝隙,望向药圃。两名女弟子正蹲在灵土旁,其中穿月白袍的张玄清,小心翼翼地挖着一株玉髓兰。那兰草的花瓣泛着莹白光泽,根系缠着细密的灵丝,一看就是刚成熟的上品,若是能献给墨渊师兄,说不定还能讨到一枚筑基丹。

“赵哥,真要动手?张玄清可是内门里出了名的好脾气,而且她师傅是丹堂的长老,要是……”旁边的跟班缩着脖子,声音发颤,连头都不敢抬。

赵狰没回头,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少废话,闭嘴看着。”他闭上眼,强迫自己回忆李瑶光施展风刃的模样——指尖灵力一凝,风刃贴指而转,没有多余动作,快得像一道影子。可他的灵力在经脉里走得滞涩,刚聚到指尖,就散了大半,试了三次,指尖只泛着细碎的灵力光点,连风刃的轮廓都没摸到。

汗水浸湿了他的纱布,伤口处的血渗出来,把纱布染成了暗红色。赵狰咬着牙,狠狠掐了一把右手手背,疼意让他的精神清明了几分,再一次催动灵力,这次,一道波动的风刃终于成型,像根随时会断的细针,灵力散得厉害,却总算有了几分李瑶光的样子。

就是现在!

赵狰猛地睁开眼,眼底闪过一丝狠色,手臂一甩,风刃朝着张玄清的手腕飞过去,他本来只想伤她的手,抢了玉髓兰就走,可灵力没控制住,风刃偏了许多,带着尖锐的“咻”声,直取张玄清的右肩!

“嗤——”

风刃割破衣料、划开皮肉的声音,在正午的寂静里格外刺耳。张玄清甚至没来得及惊呼,身体就被风刃的力道带得往后一仰,像断线的风筝似的倒飞出去,“咚”地一声砸在灵土上,玉髓兰从她手里摔出来,洁白的花瓣溅上鲜血,红得刺眼。

她的右肩处,一道伤口狰狞地裂开,鲜血顺着伤口往下涌,很快就浸透了月白的衣袍。张玄清蜷缩在地上,用手死死按着伤口,指缝里全是血,嘴唇哆嗦着,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只能感觉到肩部的灵脉像被什么东西扯断,灵力顺着伤口往外泄,身体里的力气一点点抽走,眼前渐渐发黑。

“张师姐!”旁边的女弟子尖叫着扑过去,指尖刚碰到张玄清的伤口,就被血烫得缩回手,看清那断裂的灵脉在皮肉下微微抽搐时,脸色瞬间惨白“张师姐,你撑住!我这就带你去药堂!”

赵狰躲在假山后,心脏“砰砰”狂跳,先是慌——他没想伤这么重,更没想伤到灵脉,可看着张玄清奄奄一息的样子,一个更狠的念头冒了出来:伤得越重,李瑶光的罪就越大,执法堂就越不会放过她!

他猛地从假山后冲出来,故意拔高声音,指着药圃外的东边,厉声喝道:“李瑶光!你他妈敢下这么重的手!抢灵草还废人灵脉,你等着被执法堂抓吧!”

喊完,他又快步跑到那名哭哭啼啼的女弟子身边,语气急切,还带着几分“愤怒”:“快!你先送她去药堂,让丹师赶紧救她!我去追李瑶光,绝不能让她跑了!”

说完,不等对方反应,他运起身法就往东边跑,脚步慌乱,却故意留下明显的灵力痕迹——像是真的在追人,实则是往自己的洞府躲,路上遇到同门,还不忘喊一句“李瑶光在东苑药圃废了张玄清,快帮忙追!”,生怕没人知道“李瑶光伤人”的事。

李瑶光的洞府里,聚灵阵正泛着淡淡的灵光。她盘膝坐在阵中,指尖捏着一株聚灵花,灵力顺着花瓣缓缓渗入体内,刚吸收完毕,就听见石门被“砰砰”砸响,力道重得像要把石门砸破。

“李瑶光!开门!执法堂传讯!再不开门,我们就破门而入了!”

门外传来执法弟子的呵斥声,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李瑶光睁开眼,眸中闪过一丝冷意,指尖的灵力骤然收回,聚灵花的花瓣瞬间枯萎。她早料到赵狰会报复。

起身走到石门前,李瑶光抬手解开石门禁制,石门“吱呀”一声打开。三名银甲执法弟子肃立门外,甲片在阳光下泛着冷光,为首的弟子脸色严肃,手里握着执法剑,剑鞘上的纹路清晰可见:“李瑶光,半个时辰前,弟子赵狰举报你在东苑药圃,以风刃术抢夺玉髓兰,并重创同门张玄清,致其肩部灵脉断裂,灵力丧失过半,至今昏迷不醒。你可认罪?”

“不认。”李瑶光靠在石门上,神色不变,黑色袍角垂在地上,没沾半点尘土,“今日辰时起,我便在洞府内布阵修炼,未曾踏出洞府半步,更别提去东苑药圃伤人。”

“还敢狡辩!”为首的执法弟子冷笑一声,往前踏了一步,执法剑的剑鞘几乎要碰到李瑶光的胸口,“赵狰亲眼所见,还有目击者证实,张玄清的伤口,正是你的风刃所致!人证物证俱在,你休要抵赖!来人,把她绑了,带回执法堂!”

两名执法弟子立刻上前,拿出缚灵索——那绳索泛着暗银色的光,上面刻着压制灵力的符文,刚碰到李瑶光的手腕,就自动缠了上去,符文亮起,她周身的灵力瞬间被压制,运转起来滞涩得厉害。

跟着执法弟子往执法堂走,路上的弟子越来越多,都围在路边,对着李瑶光指指点点,议论声像苍蝇似的,嗡嗡地钻进耳朵里。

“我的天,张玄清那么好的人,她也下得去手?灵脉断了,这辈子基本就废了!”

“众所周知,除了她李瑶光,谁还能把风刃使得这么狠?上次她抢聚灵花,就伤到了赵师兄!”

“执法堂这次一定要严惩,不然以后谁还敢在宗门里待着?”

这些议论声,李瑶光充耳不闻,脚步沉稳。她的目光落在路边的灵草上,脑子里飞快盘算着:赵狰的风刃术练得极差,手法与她截然不同,只要在执法堂当场演示,总能找出破绽,只要执法长老愿意查验,真相不难查清。

可刚走到通往执法堂的岔路口,一个身影突然从人群里冲出来,挡在了队伍前面。

是云尘。

她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灰布袍,头发有些凌乱,额上还带着汗珠,显然是一路跑过来的,鞋子上沾着泥,裤腿被路边的杂草划了几道口子。看见李瑶光被缚灵索绑着,虽然心里慌得很却还是挺直了腰板,挡在执法弟子面前,声音因急切而微微发颤,却格外清晰:“执法师兄,你们不能抓李师姐!她是冤枉的!”

为首的执法弟子皱了皱眉,伸手就去推云尘,力道不小:“你一个外门弟子,懂什么?这里没你的事,赶紧滚开!再拦着,就按扰乱执法处理,把你一起带回执法堂!”

云尘被推得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却又立刻站稳,再次挡在前面,双手紧紧攥着衣角,指节泛白:“我不是乱说!今早辰时,我路过李师姐洞府,她在洞府内布阵修炼,绝不可能外出伤人!”

为首的执法弟子脸色沉了沉,刚要说话,李瑶光却先开口了:“云尘,退下。”

“李师姐,我……”云尘还想再说,却被李瑶光的眼神制止了。那眼神里没有责备,只有警示,她知道云尘是好意,可云尘只是个外门弟子,跟执法堂硬碰硬,只会连累自己,甚至可能被赵狰报复。

“我说,退下。”李瑶光的语气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此事与你无关,自有玄尘真人为我做主,别把自己卷进来。”

云尘咬了咬唇,眼中满是不甘,却还是慢慢往后退了两步。她深知凭她小小外门弟子的能力是没办法帮助师姐的,她要另想办法。

执法堂内,气氛肃杀得让人喘不过气。堂顶的牌匾上,挂着“执法如山”四个大字,墨色深沉。堂中央的高台上,执法长老魏然端坐其上,穿着深紫色的长老袍,袍角垂在蒲团上,没有丝毫晃动。他的目光锐利,扫过堂下众人,像能看穿每个人的心思。

堂下,赵狰站在左侧,右手依旧缠着纱布,纱布上的血迹清晰可见,脸上带着几道被风刃割破的细微伤痕,显得恰到好处,时不时还皱一下眉,像是刚经历过一番恶战似的。

李瑶光被执法弟子带到堂中央,缚灵索还缠在她的手腕上,她却依旧站得笔直,没有丝毫佝偻。

“李瑶光,”魏然的声音低沉,“赵狰指认你抢夺玉髓兰,并以风刃重创张玄清灵脉,致其重伤昏迷。此事你可认罪?”

“不认。”李瑶光抬眼,目光与魏然对视,没有丝毫躲闪,“此事系赵狰栽赃。我今日一直在洞中修炼,未曾出门一步,且可对比伤者伤口与我的风刃痕迹,若并非我所伤,两者痕迹定然截然不同。”

“栽赃?”赵狰立刻上前一步,右手捂着伤口,语气激动,“李瑶光,你少血口喷人!我亲眼看见你在药圃里动手,风刃划在张师妹肩上,那手法,跟你昨日伤我的时候一模一样!张师妹现在还昏迷不醒,灵脉断了,你竟然还敢抵赖!”

李瑶光没理他,只是转向魏然,语气依旧平静:“魏长老,风刃术虽为内门弟子必修的基础法术,但每人的灵力运转轨迹、凝聚方式,和熟练度不同,皆有细微差别,如同指纹,各不相同。请允许我与赵狰当场演示风刃,对比便知真相。”

魏然沉吟片刻,手指轻轻敲了敲身前的案几,案几上的符纸微微晃动:“准。”

李瑶光抬手,即便缚灵索压制着灵力,她的动作依旧流畅——指尖微微一凝,灵力顺着指缝缓缓渗出,没有丝毫浪费,很快就凝聚成一道细如牛毛的风刃,泛着冷光,她手腕轻轻一甩,风刃“咻”地一声飞出去,精准地落在堂侧的石柱上,“嗤”的一声,石柱上留下一道深痕,边缘光滑如镜,没有丝毫毛边。

“该你了。”魏然的目光转向赵狰,语气严肃。

赵狰捂着右手的伤口,他艰难抬手,灵力在指尖凝聚,却散得厉害,试了两次,才勉强凝聚出一道风刃——那风刃歪斜不稳,灵力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往下掉,刚飞出去半丈远,就“砰”地一声散了,只在地上留下一道浅浅的划痕,边缘粗糙得像被灵兽啃过一样。

“魏长老,”李瑶光适时开口,目光落在赵狰苍白的脸上,“请对比伤者伤口,若与我的刃痕天差地别,这难道还不足以说明问题吗?”

赵狰的额头渗出冷汗,连忙辩解:“宗门中人谁不知,你向来靠风刃抢夺灵药,手段狠辣!而且当时那么多人见证,你怎能凭这点就说我栽赃!”

魏然的眉头皱得更紧了,目光扫过赵狰,沉默了片刻,终于开口,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此事疑点颇多,李瑶光所言,亦有道理。但张玄清重伤昏迷,灵脉断裂,此事不能不了了之。在查明之前,李瑶光,你仍是最大嫌犯。即日起,将你收押禁灵窟,待详查后,再行处置!”

“魏长老!”李瑶光的眉头终于锁了起来,“我的风刃痕迹与伤者伤口,一查便知是否相符,为何还要将我收押?”

“休要多言!”魏然打断她,“执法堂办事,自有章法,岂容你置喙?来人,将李瑶光押往禁灵窟!”

两名执法弟子立刻上前,推着李瑶光往堂外走。缚灵索勒得她的手腕生疼,可她没有挣扎,只是在路过赵狰身边时,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一丝冰冷的算计,像在说“你给我等着,出去后,我会一点一点讨回来”。

赵狰被她看得浑身发冷,连忙低下头,掩饰自己的慌乱。

走到执法堂门口时,李瑶光看见云尘还站在那里,满眼关切。李瑶光便暗自调动密语对云尘传音,刚传出阵法二字,云尘快步上前,向李瑶光颔首道:“李师姐放心,我会去找玄尘真人帮忙,你在禁灵窟里,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李瑶光没有说话,只是朝着云尘微微颔首,随即跟着执法弟子,往禁灵窟的方向走。

禁灵窟位于后山阴面,刚靠近,就感觉到一股刺骨的寒气扑面而来。踏入石窟的瞬间,缚灵索上的符文再次亮起,李瑶光周身的灵力被彻底禁锢,连呼吸都变得滞涩。沉重的石门在身后闭合,“轰隆”一声,最后的光线被吞噬,只剩下壁顶几颗萤石散发的幽光,微弱得像随时会熄灭。

石窟里很冷,石壁上结着薄薄的霜,李瑶光靠坐在石壁上,却没觉得有多冷。她抬手摸了摸缚灵索的纹路,指尖记下那些压制灵力的符文,又侧耳听着石窟深处的动静——水滴落的声音,“嗒嗒”的,很有规律,能大致判断出石窟的结构。

她没有认命,更没有发呆。赵狰拙劣的栽赃,魏然的“暂缓查证”,背后说不定还有墨渊的影子,这禁灵窟,怕是没那么好待。但她不怕,她暗自盘算着出去之后怎么让赵狰生不如死。

而石窟外,云尘转身快步往玄尘殿的方向跑。她知道,自己一个外门弟子的话没用,但玄尘真人是李瑶光的师傅,只要能见到真人,把事情说清楚,说不定就能帮李瑶光洗清冤屈。阳光落在她单薄的背影上,却让她的脚步,变得格外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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