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姬要去看望嫦娥,自然不能就这么去。她回了毗沙宫沐浴完毕换了身衣裳,方才去了紫光夫人的洞渊宫。
在洞渊宫是遇着了七仙女姐妹。她同嫦娥交情泛泛,来看嫦娥也不过聊表心意,然而七仙女不知对她有了什么误会,甫一见到她便竹筒倒豆子似的同她说了天蓬种种不堪,拉了瑶姬同仇敌忾。
瑶姬便也只能安抚她,道陛下一定会给嫦娥一个公道。
嫦娥惨白了小脸,确实是受了惊。瑶姬也说不出旁的话,也拿了安抚七仙女的话来安慰她。嫦娥眼神倒不见惊惶,只是有些悲凉,衬的她那素色的面容,越发楚楚可怜。
月神常仪是个温和的神仙,此番为了嫦娥之事也在玉帝面前姿态十分强硬,表示要严惩天蓬。天蓬是紫微大帝爱将,玉帝便有些左右为难。
天蓬当初跟着紫微大帝收服北阴酆都的六洞鬼兵,从一个雷部小兵做起,一步步积了功勋直至官拜大元帅,不可谓不励志。
瑶姬只叹:“英雄气短。”
赤松子便忍不住问了句:“殿下似乎很为天蓬不值?”
瑶姬便道:“我第一次来天庭的时候,迷了路,是天蓬元帅送我回的毗沙宫。”
赤松子笑:“殿下心慈,此等小事也记得这么清楚。”
瑶姬便道:“当时我孤身一人,因是迷路这等丢脸之事便未表明身份,天蓬好意为我指了路,见我还是不认路最后他亲自送我回毗沙宫。说起来他还是天庭诸神中第一位主动同我说话,替我解围的。虽是微末小事,但瑶姬一直记得。”
赤松子见瑶姬说的认真,便皱了眉问:“殿下是想帮他?”
瑶姬道:“我只是觉得,他不像是坏人。”
赤松子叹气:“此事难办。当日事发之时天上有头有脸的神仙都在场,而事后天蓬也承认了对嫦娥仙子久存思慕之心,断难翻案。如今便只看玉帝如何处置他了。”
瑶姬便道:“听闻弱水最近不太平,师父觉得天庭会派谁去镇守弱水?”
赤松子却答非所问:“此事我一个雨师不便置喙,玉帝或可参考战神的意见。”
说起蚩尤,瑶姬不禁头疼起来。她想着蚩尤忽然讹上她,应是有什么内情。
她漫不经心问起赤松子:“此番见到羲和娘娘,她说起父皇后来似炼了个了不起的法宝,不知师父可知道是什么法宝?”
赤松子心中一凛,道:“只你父皇炼出灵药时每每天有异象,因此便有了一些以讹传讹的传说,当不得真。”
瑶姬便又故作无意问起赤松子:“前日祭了我父皇,当夜便梦见父皇他说他担心我照顾不好自己,他早前同我订了一门亲事,让我早些嫁人。师父你说此梦何解?”
赤松子便抬了抬眼皮,道:“应是殿下思春了。”
瑶姬噎了噎,复又道:“原是我思春了吗?我还以为父皇当真背着我把我许给别人了。”
赤松子便道:“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殿下若有看中的人,可同为师说一说,若是不错的神仙,便请了娘娘懿旨请娘娘做主。”
瑶姬便觉得哪里似乎不对,想了想才反应过来道:“若我真看上什么人了,不需要问他本人意愿吗?直接找娘娘做主会不会不太合适?”
赤松子便道:“既然是殿下看上的,自然也是心仪殿下的,否则殿下何以看得上?”赤松子说着说着似觉得不对,忙道:“殿下莫不是要以此来帮天蓬?”
瑶姬见他师父脸色都变了,忙解释道:“师父莫急,瑶姬再是混不吝也断不会如此儿戏婚事。”瑶姬再三保证,赤松子这才脸色稍霁。
瑶姬虽乖觉地告辞了去,然而赤松子总觉得天蓬此事不解决,保不齐瑶姬又要作妖,便想了法子在王母面前进言,说弱水正不太平,需要个识水的神将去镇守。
天蓬调戏嫦娥一事,终还是西王母出面,撤去天蓬大元帅之职,发去昆仑山驻守弱水。
此事这样一个结局,有些女仙便很不忿,觉得处罚轻了,后来传出是瑶姬从中斡旋,便道瑶姬对天蓬有好感,故而撺掇着雨师向西王母进言从轻发落了他。
瑶姬身上背的绯闻不止这一件,便有些虱子多了不怕痒的胸襟气度。只是她自己不觉得有什么,旁人倒替她不平。
“怎可把瑶姬姐姐同天蓬这等神仙败类扯到一处说?”七仙女气道。
一旁的仙子便道:“若不是因为瑶姬想帮衬天蓬,雨师何以向娘娘进言?”
瑶姬便慢慢踱步出来,道:“若不是为了苍生福祉,我师父何以现今被人在背后嚼舌根。”
那仙子闻言转了身,见到瑶姬,脸色很不自然。
七仙女眼睛一亮,同瑶姬行礼:“瑶姬姐姐。”
瑶姬便点了点头,对她道:“你织女姐姐说你之前找她想学织云霞,她今日有空,怎不见你去找她?”
“呀,织女姐姐得空了?前几日大家都忙着准备清平宴,今日我也无旁的要紧事,便去找织女姐姐去。”
瑶姬打发了七仙女,转过身来看着姑射仙子道:“我道是谁在嚼舌根,原来是姑射仙子。”
姑射仙子青女吴洁,乃是霜雪之神,吸风饮露,冰雪之姿,平日里也是端着冰清玉洁的架子,很是清高。未成想,背地里居然是如此多嘴多舌之人。
瑶姬虽在此事上心大不在乎,但真遇着了,也少不得要亲自出手料理一番。
姑射仙子虽有神名但无神位,只是广寒宫里一名撒雪降霜的仙女而已。因在姑射山显过神迹,便被称为姑射仙子。瑶姬神位比她高,此番又是她抓了青女背后论人是非的小辫子,自然她想怎么拿捏便怎么拿捏?
青女脸色有些不好,但尚强撑着道:“神女误会,小仙便也只是怜惜嫦娥仙子。”
瑶姬慢悠悠道:“原来你是在为嫦娥不平。我还道你对弱水守将一事有什么高明的见解,正预备荐了娘娘让你守弱水呢。”
她见青女不说话,便继续道:“你若为嫦娥不平,可到玉帝和娘娘面前喊冤,表一表你的态度。如此私下猜忌,猜来猜去总不得法,还是向二圣禀明为好。”
青女被她说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差点便撑不住,只道今日受教了,自己尚还有要事,便告退了。
瑶姬见自己敲打够了,便饶了她这一回。青女匆匆走后,她在那厢又立了立,望着滚滚云海,心道世上果真没有不透风的墙,这天宫实在是是非之地。
瑶姬正准备回去,便见身边站了一个人,瑶姬侧头看去,一身绛色蟒服的年轻神君,正是紫微大帝。紫微大帝乃三界亚君,昊天大帝在位时神位便只在昊天大帝之下,瑶姬见了他,是要行大礼的。
“帝君。”瑶姬便恭恭敬敬正正经经行了礼。
“神女免礼。”紫微大帝倒是和颜悦色很好说话。
瑶姬便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踌躇片刻方道:“帝君若无事,便容小神告退。”
紫微大帝便望着苍茫云海,道:“听闻神女素来爱梨花,本君这里正好有一株玉梨,方才已着人送至毗沙宫。”
瑶姬忙道:“帝君好意,小神心领。只是瑶姬无功不敢受禄。”
要说为天蓬一事,她可不敢居功。西王母能这般处置天蓬,自然是因此事只能到这样的份上。若说真是因为赤松子进言而有这样的结局,那西王母便也不是西王母了。
赤松子不过是见机行事,恰到好处的进言而已。
“此事对神女和雨师或许算不得什么,但对本君和天蓬,却是大恩,自当铭记。”紫微大帝因了此事涉及自己的部将,不好公然袒护,因此便谢了瑶姬。
瑶姬便大义凛然道:“此乃家师为苍生社稷谋福祉,让有用之人戴罪立功,乃天庭正神应有之义。”
她连她师父那一份,一并推却了。
紫微大帝见她这样说,便也只笑笑,不再说什么。
瑶姬见紫微大帝没有旁的什么指示,便再次告了退。这回年轻的帝君倒没说什么,瑶姬行了礼便回了毗沙宫。
然而一回毗沙宫,便发现了多了两样事物。一则为庭中梨树,一则为梨树下正自斟自饮的战神。
战神自然不是个事物,是个活生生的神君。瑶姬遥遥站着,见他自斟自饮自得其乐,不知是个什么意思,便不靠近,只这么看了看,准备旁若无人走过去。
蚩尤头也不抬道:“怎么站着不说话?”
瑶姬道:“见将军喝酒喝的十分投入,便不忍打扰。”
蚩尤抬头看了看她,道:“神女站在那里看我喝酒,便十分打扰。”
瑶姬便道:“那将军继续,我先告退了。”她本来想说将军可回自己的战神殿喝,自然无人敢打扰。但见蚩尤今天古里古怪,便也不多说什么,只暗暗告诫自己远着点他。
蚩尤道:“瑶姬殿下对旁人都心软,一点微末小恩都想方设法回报。却唯独对本殿十分心狠,我估摸着我也算是对殿下你有救命之恩,怎不见殿下对我和颜悦色。”
瑶姬心头一跳。在她心里,蚩尤一直是很危险的人,当年炎帝救回他,后来他却对炎帝恩将仇报,瑶姬便把蚩尤归为不可相交一列。如今十多万年过去了,当年恩怨旧事也尽归了尘土。因女娃之事两人再有了牵扯,但瑶姬自始至终都未对他放下心防。平日里虚与委蛇,也不过粉饰太平罢了。
如今蚩尤这样说,瑶姬自然不能当没听见。她便道:“将军于我有救命之恩,说起来我当年也算是对将军有救命之恩,两相抵消,我们便当扯平了。”
炎帝把蚩尤带回南庭时,蚩尤尚还半死不活,炎帝便让瑶姬照顾他,自己去采救命的草药。瑶姬听了炎帝的话,也很尽心尽力地照顾了几天蚩尤,要说救命之恩,也勉强可以算。
蚩尤闻言愣了愣,叹道:“难为你还记得。”
瑶姬接了落下来的玉梨花,道:“自然不敢忘。保不齐将军哪日要算账,我便也好把这些旧事巴拉出来同将军理会一番。”
《庄子·逍遥游》:“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绰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其神凝,使物不疵疠而年谷熟。”
《淮南子·天文训》:“至秋三月……青女乃出,以降霜雪。”
《洞渊集》曰:“紫微北极五灵帝君者,位居中天紫微,垣为万象宗师,众星拱之焉。昔龙汉元年,为北阴酆都罗山,六洞鬼神妖魔,出行人问,杀害生人,尤甚莫能制御。上帝召北帝,统神将天兵,驱荡氛邪,救护兆庶,功成昇帝入中天,自然总极紫微之位。七真曰:我祖师北极历劫已来,勤苦香灯,供养三清,功满德备,而昇入紫微帝位,出入常有华盖相随,星光七宝灿烂。上彻诸天,下照万国,每月二十七日下降,察世人罪福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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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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