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决裂

湿峭岩常年雨水充沛,草木繁盛,气候湿润,而在炎炎夏日中又多了几分沉闷。

任湘湘跟着雷婉大气也不敢喘,直觉告诉她对方心情似乎不大好,一路向着岳山族方向,根本不管她能不能跟得上,整个一个心不在焉。

草娃倒是安逸,身子小腿短所以在竹篓里不用走路,时不时还探出脑袋去够树上的果子,吃了一口,酸的的他五官扭曲,之后再也不乱摘了。

“湘湘……”

任湘湘示意他安静。

她们没有走大路,而是一条崎岖难行的小路,雷婉看起来相当熟悉,果不其然,随着风越来越闷,任湘湘隐约看到路口处好像有个石碑。

“岳山……”

这两族果然挨得很近啊!

任湘湘心底暗叹,刚到跟前,石碑后忽然闪出一人,她眼前一花,雷婉甩出袖中链,银光划过一道寒芒,对方猛退半步,刀出鞘半寸。

铮的一声。

雷婉反手收回袖飞链,出现在她面前,方才反应迅速的青年反而捂着胸口一阵闷咳,消瘦的脸上泛着病态的苍白,宽大的衣袍更将他衬的羸弱不堪,仿佛被风一吹就倒。

他对不远处的任湘湘含笑点了点头,复而无可奈何的看向雷婉,“你怎么会来?”

“什么意思?”雷婉言简意赅,似乎压着一股火。

面前青年神色平淡,沉默片刻,回道:“就是你看到的意思。”

“你!”雷婉咬牙切齿。

任湘湘下意识后退,怕殃及鱼池。这两人像打哑谜一样说些什么?她怎么一句话也听不懂?

“既然来了,正好,有件东西还你,应是最后一件了吧!”青年苍白的脸上浮起一抹浅笑,干枯的手解下佩刀,“这是跟我大半辈子的沉云。”

雷婉瞳孔仿佛像烫了一下猛的避开,直到对方将沉云放在她手中,她才失控的喝问:“蛫丧!你再说一遍,什么意思?”

“因为不需要了。”蛫丧口气淡漠,突然像换了个人,“沉云是当年你送我的,我用它废了你的手,实属不该,如今也算物归原主了。”

雷婉气的目眦欲裂,像是要将对方活剥,却又生生忍了下来,拔出沉云在两人之间迅速划出一线,咬着牙根,冷笑道:“好!从此两清。”

说完,再不看对方,转身飞快的消失无影。

任湘湘浑身冷汗直冒,提起的心脏还在喉咙眼,直到雷婉离开,那种迫人的压力才散去,她也终于能喘了口气。

“小湘湘,是你师父让你给我送药来的吗?”蛫丧和颜悦色展颜一笑。

任湘湘倏然回神,懵懂的点了点头,送上伤药。

听师父说,蛫丧是雷婉所伤,他这么多年都没有闭关疗伤也因为雷婉,可方才又是什么意思?这是要割袍断义?划清界限?分手了?

因为内伤未愈,蛫丧已经瘦的脱了像,按师父的说法,他在这么下去恐怕难以长寿,也不知道这是在惩罚谁?

她静静跟了一路,恍惚觉得树林里似乎过于安静,连方才一路上聒噪的蝉鸣都听不见了,更别说鸟叫。

湿峭岩有这么安静吗?

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洒满树林,但任湘湘心底却泛起丝丝冷意。

“蛫丧族首,怎么、怎么只有你一个人?”任湘湘绞尽脑汁寻找话题。

蛫丧脚步一顿,漫不经心的回道:“我刚换走了巡逻的人,估摸着阿婉会来。”

“那你们……”任湘湘还想继续问,又觉得唐突,遂很快住口。

“缘分二字,本就难以捉摸。”蛫丧淡然回道,不知不觉已经来到岳山居住的地方。

岳山族人身形矮小,行动虽然不及其他四族灵敏,但耐力与防御都是最强,再加上他们天生对毒的抵抗力强,这也是为什么弓衣那群蛇总在他们这里讨不到好处。

矮小的岳山族人来来往往,看到蛫丧也都是稍稍点头,并没有太多交流,他们居住的地方多是山洞或石屋,离水源近的地方。

看着天色已晚,蛫丧便将她安顿在了一个石屋住下,任湘湘总觉得哪里出了问题,就在刚才突然想起。

“……你见过鼠头花吗?”任湘湘脱口而出,之前雷婉姐气势汹汹而来也是为了询问这个,可被蛫丧三言两语气跑了,现在回想起来,他好像是故意这么做。

蛫丧看着任湘湘,沉默片刻,问:“你说的是延石岭那里的白花吗?我见过,应和阳殿有关。因为延石岭外有灭妖阵,我们的人无从查探。”

“但是它已经从延石岭蔓延出来了啊?”任湘湘脱口而出。

蛫丧点头,“因为它们并不是妖。”说完,挥了挥手,打断任湘湘的话,“明日你就走吧,到阳殿去问个清楚。”

“可是……”任湘湘张了张口,发现门已经关了。

半夜,任湘湘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草娃都被她吵醒了,精神抖擞的满屋子翻箱倒柜。

“明明是你白天睡多了。”任湘湘反驳。

草娃才不承认,继续道:“湘湘又没睡,怎么也睡不着啊?”

“我总觉得哪里有问题。”任湘湘说不出古怪,“而且我之前还想向他打听墨忧,结果他根本不给我机会。”

“你怎么知道他一定在这里?”草娃对墨忧很是抵触似的哼了声。

任湘湘仔细回想,分析道:“燕姨不会骗我,雷婉姐也不屑于骗我,按这个方向,他肯定在湿峭岩,只是不知道具体在哪里?”

“如果那病秧子发现他会怎么办?”草娃也开始试着思考。

任湘湘看了眼他,按着他的性格推断,假如蛫丧发现墨忧,调查清楚来龙去脉后方才就会告诉自己,可是他并没有说,难道是没有发现?那墨忧会去哪里?

任湘湘越想越心烦,窗外月色亮的惊人,她犹豫片刻,“我出去转转,草娃不要乱跑!”

“啊?湘湘!大晚上的你要去哪里啊?又把我一个人扔下!”草娃二话不说扑上去抱住任湘湘大腿,“我不我不,我要跟着你,每次扔下我都没好事,我不我不……”

“外面比里面更危险。”任湘湘神色凝重,对草娃摇了摇头,她有种直觉,岳山族有问题。

夜间的湿峭岩冷清无人,按理说附近应该会有巡逻的守卫,她都已经想好了应付的话术,结果从她出门到现在都没有遇到半个人影。

屋门紧闭,寂静无声。冷月高悬,平添一分阴森。

“……月儿圆圆,梦儿甜甜,爹爹早起下农田……”

任湘湘一愣神,听到不远处传来的歌声,声音轻柔,仿佛融化在了风中。

“……娘亲缝补花衣裳,哥哥姐姐扑蝴蝶,蝴蝶儿……”

任湘湘顺着声音寻去,远远看到矮树下石墩上的红衣女子望着月光,低声吟唱,似乎听到有人到来,她的“蝴蝶儿”并没有继续下去。

这首歌听着就不像妖族的东西,倒像谪仙镇那边村落里小孩子随口吟唱的童谣。

难道是阳殿那边的人?任湘湘生疑,看到女子望向自己,不自觉走了过去。

“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了。”任湘湘一脸歉意,她感觉到女子身上毫无妖气,难道真是个人?寇家镇来的?

女子温柔的笑了笑,声音同样婉转动听,“是我不好意思才对,打扰到你休息了。”

她知道我住在这里?任湘湘心下诧异,但蛫丧并没有说这里有阳殿的人啊?

“你是……对了,我叫任湘湘。”任湘湘回以微笑,大大方方坐在她旁边,问:“不知道小姐姐怎么称呼?”

“妙舞。”女子看起来心情颇好,看着任湘湘的目光都柔和几分,问:“我唱的是不是很难听啊?太久没有唱了,以前我很喜欢呢,尤其是跟哥哥姐姐出去玩儿的时候,还有给爹爹往田间送饭……大家都夸我唱的好……”

这话怎么听着有些古怪?任湘湘生疑,还是顺着她的话,回道:“没有啊!姐姐唱的很好,只是听起来有些伤感……”

“伤感……吗?”妙舞无声一笑,瞳孔中却是浓的化不开的难过,“原来……可以听出来啊……也是,他们都死了好久好久了……”

任湘湘心底咯噔一下,知道自己不该继续问下去,可心底又不免猜测,女子比她大不了多少,如果阳殿发生这种全家遇难的惨事,其余人不知道,她师父能不知道吗?

“姐姐……”任湘湘暂时压住心底疑惑,安慰道:“请节哀。”

妙舞却一个失笑,故作无事的摆了摆手,“我怎么还被你一个小丫头安慰?都那么久了,我早就走出来了,生死有命,这大概就是我的命、我的劫吧!”

任湘湘张了张口,终于还是叹了口气。

“姐姐可是住在阳殿?”任湘湘转移话题。

沉溺悲伤的女子倏然回神,笑问:“算是,如何?你要去阳殿吗?”

“那……那……”任湘湘对上妙舞视线,那双乌黑的瞳孔深处,一闪而逝的冰凉。她赫然抬头,忽然发现妙舞发上的小白花,仿佛感觉到她的视线,小白花大大方方张开,里面的老鼠头正冲着她吱吱乱叫。

“鼠头花!”任湘湘神色大骇,飞速跳开,“你是什么人?”

妙舞长袖一挥,款款起身,依旧笑的温柔如水,“湘湘姑娘,我与你一见如故,不愿伤你,明日离开祈灵山吧!”

话音刚落,任湘湘忽然看到妙舞身后不知何时现身的蛫丧,眼前一花,晕了过去。

“蛊女大人,任湘湘或许冲着几日前的那个妖而来。”蛫丧低声道。

“那只狐妖?”妙舞面若冰霜,神色冷淡,“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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