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内,见任湘湘突然失踪的守卫立刻将情况报告给了蛫丧。
蛊女正在温泉池边濯足,听到任湘湘脱逃,登时柳眉倒竖。
“怎么回事?”
蛫丧不慌不忙,毕恭毕敬的回道:“我没想到那条只有孩子才能勉强通过的地道会被发现,但在此之前我也早就告知过您,岳山族内部多有地道,并且相通。”
蛊女闭眼,眉头紧皱,对方没有撒谎。
“她会去哪里?”
蛫丧略略一思,回道:“大概是豢尸林的方向。”
“两地相通?”蛊女怒不可遏,“你速去阻拦,务必将人留下。”
“可弓衣族首已经到了。”蛫丧不忘提醒道。
此时天已大亮,湿峭岩上褐衣青年长袍烈烈,刀眉锐目高大威武,正是弓衣族首修蜃。
已经到了约定时间,冷清的湿峭岩上果然无人防守,可与此同时,也不见其他岳山族人。
此时哪怕神经大条的修蜃也不免生疑,岳山族究竟发生了什么?
派出去的人还没有回来,迎面而来的女人让他不由一愣。
记忆中岳山族唯有拂漪是女性,但也不长这个样子,她是谁?
“你是何人?”修蜃皱眉。
蛊女盈盈一笑,云鬓斜簪,身姿妖娆,透着几分慵懒走向修蜃,
殷红的唇仿佛有种惑人的魔力,让他移不开眼,只看到对方的手轻轻搭在他的肩上,朱唇亲启,凑到他的耳边,
“妾身名唤蛊女,记住了吗?”
修蜃浑身一颤,猛的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望向面前美艳惊人的女人,徒劳的张了张口。
“看来是记住了呢,嘻嘻……”
……
此处怪石嶙峋,树木矮小又繁盛,而且扎人的荆棘丛到处都是。
任湘湘从一个塌了一半的山洞钻了出来,慌不择路的冲向一条小路。
身后十几具异变尸体张牙舞爪紧追不舍,任湘湘来不及回头,看着放晴的天空,借着日出方向辨别方位。
“带着我……你跑不了……”背上墨忧气息微弱,任湘湘心急如焚,“墨忧,你为什么要来祈灵山?”
“我……”
“难道不是来找我吗?”任湘湘努力抑制住夺眶而出的泪水,哽咽道:“你希望我活,我又怎么可能放任你死?”
说话间,任湘湘突然看到不远处一条小溪,溪水向下流向山涧,最后全都汇向旷野湖。
任湘湘熟悉这条小溪,如果从山涧穿过去,就到了曲幽径附近。
正当她打算顺流而下,忽来一阵疾风,带着冰冷杀意,让她瞬间退到一丈之外,“谁?!”
“任姑娘,你实在不该这么任性。”涓涓细流凝聚成人形,颧骨高耸,两颊凹陷,瘦弱不堪的身体似乎很难撑起身上那件灰色衣袍,可偏偏是这么一个羸弱不堪的男人,让任湘湘紧张的迈不开一步。
“蛫丧。”任湘湘十分警惕,“我听师父说岳山族与弓衣族斗了百年,岳山势弱,但因为蛫丧坐镇,弓衣始终无法将其吞并,想来应该是个不肯屈居人下的人物,没想到……”
“术宫仙谬赞。”蛫丧客气的笑了笑,“今时不同往日,我知道你想问蛊女大人的身份,可惜我也不知,但她既赐予我新生,我必为她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蛫丧的话信息量太大,任湘湘脑子飞速转了一圈,有了个大胆猜测,可她还未来得及深想,背上的头一歪,任湘湘心惊。
“墨忧!”
“任姑娘,你救不了他,不如将他留下,我可以做主不为难你。”
说话间,蛫丧身形倏的消失,转瞬出现在任湘湘身后,一把抓住她背上的墨忧。
几乎同时,任湘湘身子陡转,草娃顺手抓了一把石头扔向蛫丧,蛫丧身形一退一近,拍了拍袖子,摇头道:
“任湘湘……何必要让我为难呢?”
说话间,任湘湘已经背着墨忧一路逃向山涧方向,山涧狭窄,任湘湘借着地势躲避追杀。
谁想耳边一阵疾风,她怕伤了墨忧,赶忙回身避开,谁知左右两侧忽然两道寒光,快不急眨眼。
任湘湘倒吸一口凉气,一手护着墨忧一手抓住高处树枝,猛的跳起,却见眼前一花,蛫丧一把抓住墨忧肩头。
短短一瞬,任湘湘扬起利爪,锋利的指甲惊险的从蛫丧喉间划了过去,蛫丧赶忙松手,任湘湘直接震断脚下的树枝坠入山涧。
“追!”蛫丧摸了摸喉咙,冷声下令。
十几条身影跳下山涧,下面光线昏暗,冷风生寒,任湘湘踩着水上的石头极速狂奔,回头望去,蛫丧的人果然又追了上来。
心口已经隐隐生疼,虽然借用的妖力不多,可到底还是人身,再这样下去,她恐怕一归还妖力便会陷入假死状态,那墨忧怎么办?得想办法脱身。
这个念头出现在脑海瞬间,面前忽然溅起水花,蛫丧苍白的面容一闪而过,随即而来铺天盖地的杀意。
任湘湘眼前一黑一亮,冰冷妖气势如破竹的从山壁另一侧杀出,锐不可当的震退蛫丧。
“在我的地盘动手,你也想有来无回?!”
雷婉面若冰霜的挡在了任湘湘身前,蛫丧沉默片刻,看到她身上的刀,似乎被刺到了,身形哗啦化作流水,一言不发的消失无踪。
昨日,等她怒气冲冲的回来,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又中了他的诡计。
以她对其的了解,让他臣服还不如让他死来的痛快,他不可能这么做,更不屑于以此来设下陷阱,加之对方又将沉云托付给她,恍惚让她想起当日蛫丧拿到沉云时说过的话。
“……他说什么?”任湘湘憋了一路,这次终于没憋住。
雷婉难得心平气和,话也比平时多了些,带着任湘湘等人没有回曲幽径,反而来到了南面的梅树林。
夏季的梅树林郁郁葱葱,生机盎然,树梢上挂满了绿色的果子,两只鸟正在轮流给雏鸟喂食,不知发生了什么冲突,忽然相互啄了起来,叽叽喳喳的吵成一片。
草娃蹦跶着去抓雏鸟,结果差点遭到群鸟围殴,抱头躲进了任湘湘毛茸茸的尾巴里。
“他说……刀在人在……”
“所以……”任湘湘最开始的猜测得到落实,“蛫丧其实已经……”他还说过蛊女赐予他新生,也就是说眼前的蛫丧只不过是蛊女操控的一具有思想的尸体?
任湘湘被自己的猜测吓得一个激灵。
“我没见过你说的女子,但她与鼠头花突然出现,浑身又没有妖气,我也搞不懂是如何操控的蛫丧,今日我师兄也已前往湿峭岩,待会儿我回去一趟,大概就知道什么原因了。”
雷婉说罢,将她安置在了一处山丘小屋内,外面绿草如茵,藤蔓交错,极为隐秘,是个适合藏身的好地方。
“雷婉姐,你想以身试险?”任湘湘拉住雷婉。
但在对上雷婉冰冷的眸子,她又下意识松开,“我师兄骄傲自大,如果那什么蛊女真有本事收服了他,也算厉害,我就算死,也是不亏的。”
说完,似安慰的拍了拍任湘湘肩膀,“你们躲在这里,伺机行动,不必等我,真像你说的那么厉害,这里也不见得安全。”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任湘湘望着她离开的背影,欲言又止。
“湘湘……”草娃看了看任湘湘,又看了看气势凌厉的女子,不知该如何开口。
午时,曲幽径。
早在修蜃赴约前,雷婉已经把守卫仔细安排下去,谁知刚到入口,却没有看到半个人影,气氛异常宁静,连鸟叫声都听不见。
雷婉下意识停住脚步,两指从腰间捏出一只蚊听,低声道:“鸣烈,小心鼠头花,继续迁移。去!”
蚊听嗡嗡嗡的飞走了,雷婉环视四周,忽见前面不远处的路边出现几朵鼠头花,花蕊处的老鼠头一看到她,立刻吱吱吱叫个不停。
雷婉登时怒上心头,长袖一挥,一道寒光瞬间将鼠头花炸了个粉碎,谁想那些鼠头花碎屑落地生根,很快长成一大片,叫的更加嚣张欢快。
她这才恍惚想起这东西怕火。
“你又何必跟它一般见识。”林深处,修蜃突然出现,声如洪钟,震的周围竹林都在发颤。
雷婉挥手烧了鼠头花,盯着幽长深邃的竹林小路,顿了顿,回道:“这里为什么会有这些东西?你把防守都撤了?”
“因为不需要了。”修蜃身形转瞬便移到了半丈外,眉目一如既往的冷肃,雷婉心跳如鼓,对方身上杀意渐浓,激的她掌心冷汗直冒,明知自己不是他的对手,但雷婉还是强行抑制住逃跑的本能,硬撑着问:“你真的是师兄?”
“为什么这么问?”修蜃目光陡然一凛,又如春水般消融,语气也逐渐放缓,朝她伸手,“过来,我带你见识一下弓衣吞并岳山后的实力。”
吞并……
雷婉心咯噔一下,突然笑了,这是她冷漠多年来的第一次笑,笑的却是力不从心。
“你笑什么?”修蜃不解。
雷婉长袖一挥,袖飞链在她面前划出一道凄厉弧光,周围竹林忽然炸开了锅,无数朵鼠头花争先恐后的从里面蔓延而出,吱吱吱的叫个不停。
“这又是什么?”
“师妹。”修蜃忽然叹了口气,“我本不想与你动手。”
“师兄、不、不对。”雷婉悲伤的摇了摇头,“你根本不是师兄。”
袖飞链嗖的飞向修蜃,她凌空跃起,反手烧了离得最近的一片鼠头花,谁知左右两方忽然杀出三人,看起来是早已埋伏好的弓衣族人。
“错,是你不知悔改。”修蜃沉声道,他的刀名叫上弦,刀身宽阔十分霸气,上手一刀劈向雷婉。
雷婉瞳孔骤缩,试图避开,却还是被那一刀的劲力震飞,整个人重重的撞在一颗大树上,迎面而来的守卫都红了眼。
雷婉猛咳了口血,视线已经有些不明,她看向修蜃提刀朝自己走来的模样,没有惧怕,反而冷笑连连。
自从她被蛫丧伤了右手后,几乎不与人动手,修蜃虽然看起来不近人情,其实做事周全,即便偶有冲突,也不会与她动手。
雷婉低头擦了擦嘴边的血,眼角一抬,修蜃已经走到她三步外,几乎同时,修蜃忽然感觉一道冰冷杀意,本能横刀在前,袖飞链嗖的缠住他的刀身,在他还没回过神时雷婉忽然欺身而上。
修蜃目光一冷,一声怒斥,“不自量力!”
他妖力霸道,袖飞链只在他喉前三寸位置徒劳的划出一道弧光,紧跟着修蜃又是一刀,强悍劲力仿佛瞬间抽干周围空气,又凶狠的冲向雷婉退避的方向。
轰隆巨响,竹林摧折,所有守卫无一人敢上前,席卷的妖风在竹林中间炸开一片空地,尘烟滚滚,修蜃神色凛然。
直到一阵风过,眼前只剩废墟,一根折断的竹子上流淌着血,修蜃摸了一把上面的血,猩红的瞳瞥了眼身后,
“她受了重伤跑不远,你们分两路堵截,余下一人去梅树林回报蛊女大人。”
守卫们领命退下,修蜃低头看了眼右肩上插着的一枚暗器,毫不在意的将其拔下,暗器顶端发黑,涂抹了剧毒,他只是随意看了眼受伤的地方,嘴角扬起一抹冷笑,“毒吗?对我已经无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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