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素贞将晕过去的许仙打横抱起，正要送许仙回屋里，小青从外面飞了进来，看到白素贞那一刻，既惊讶又欣喜，“姐姐!你回来了？”

“小青”白素贞面色如常，冲小青微微一笑，“你又去喝酒了。”说完身形一隐一现，带着许仙回了屋里，将许仙安置在床上。

小青跟了过来，看着床上的许仙，问道：“姐姐许仙她怎么了？”

白素贞坐在床沿，正在替许仙探脉，眸光渐渐暗淡了起来，视线移到许仙苍白的脸上，静默了半晌，转头看向小青，道：“小青，你先出去，等会我再同你说。”

小青心中虽有疑惑，但听到白素贞这么说，立即点头，应了声好便退出屋外。

白素贞从虚囊中取出一个小布囊，摊开布囊，里面是一排排银针，粗细长短不一，解开许仙的衣服，取出银针在许仙身上各个穴位施针，许仙额前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一直紧锁着的眉头渐渐舒展开。

施针完毕，白素贞替许仙整理衣服时，眸光停留在许仙肩上，那上面有她留下的痕迹，仍然清晰可见，既然情意已断，还留着这痕迹作甚？

心里蓦然升起一股闷气，白素贞指尖移到许仙肩上，就要捏诀抹去那圈痕迹，一声微弱到听不清的呢喃声响起。

白素贞缩回手，眸光上移，昏睡中的人并没有醒来的迹象，只是梦呓而已，没什么血色的嘴唇还在微微动着。

白素贞俯身耳朵在许仙唇边，听清了她微弱的呢喃声：“娘子，我好想你……”

白素贞眉毛稍稍动了动，眼眸里含着几许柔情，声音一样轻如呢喃：“还想我作甚？是你让我不要缠着你的。”

昏睡中的人忽地伸手抱住了白素贞，猝不及防地一抱，白素贞身体瞬间压在许仙身上。

白素贞手肘撑着床想要起身，在她背上的双手却紧紧禁锢着她不让她起身，白素贞抬头，脸悬在许仙脸的上方，许仙的睫毛动了动，眼睛却没有睁开，嘴里呢喃：“娘子……”

白素贞眉眼间是淡淡的幽怨，安静地盯着许仙的脸，良久，语气幽幽的：“我们之间已经结束了，你还抱着我作甚？我可不想再与你有半点牵扯。”

身下的人没有一丝动静，根本听不到白素贞的话，白素贞依旧自顾自地低语：“我可不稀罕你，是你让我失望的，我是不会再理你的，你快放开我，听到没有？”

许久之后，她背上的双手渐渐松了力度，不再禁锢着她，白素贞才从许仙身上离开，替许仙整理好衣服，盖好被子，取出手绢，动作温柔地帮许仙擦拭额间的细汗。

完毕才退出房间，去了一趟药堂，悄无声息地抓了药，回家在厨房里熬起药来，小青站在她身旁，问道：“姐姐，许仙怎么又生病了？”

白素贞眼睛盯着小炉上冒着烟的药罐子，徐徐回答：“她的心受过重创，当初法海那一杖，击毁了她的心，让她当场毙命，紫神芝虽然修复了她的心，但心上的创痕还在，若紫神芝在她体内多待些时日，定能使她心上的创痕痊愈，只可惜……”

顿了一下，白素贞继续道：“创痕怕是无法痊愈了，去患不彻底，留下了病根，一旦受惊过度，心便会疼痛难忍，甚至晕厥，重则心力衰竭而亡，往后只会越来越严重。”

“啊？”小青一脸惊愕，有些云里雾里的，道：“姐姐的意思是紫神芝不在许仙体内了？那紫神芝去哪了？”

“紫神芝已经被我毁了。”白素贞眼里划过一抹淡淡的苦涩，声音很平静，并没有什么波动。

“什么？”小青震惊不已，知道白素贞不是戏言，一时难以相信，道：“姐姐这是为何？紫神芝得之不易，为何毁了？你跟许仙到底怎么了？”

屋外又下起了雨，滴滴答答的雨声掩盖了白素贞的叹息，“毁紫神芝虽是一时意气，但此物已无用，毁了也无甚可惜的，我同她……情缘已断，今后生死各不相干。”

既然不相干，此时又为何帮许仙熬药？小青望着白素贞的侧颜，道：“姐姐，我不相信你舍得与许仙恩断义绝，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对不对？”

白素贞移步到门边，望着夜色下如珠帘般的雨幕，眼里积满了忧伤和无奈，身后小青的声音又响起：“姐姐，你要与许仙恩断义绝，为何许仙不知情？你离开的这几日，她天天缠着我问你的消息，我编了各种谎言骗她，始终不忍将实情告诉她，也不知是她好骗，不曾对我的话起疑，还是明知道我的话可疑，却宁愿相信我的话是真的，她每天都在盼着你回来，我知道，她心里是难过的。”

小青移步到白素贞身边，手轻轻搭在白素贞肩上，“姐姐，你明明是爱着许仙的，为何要说那种决绝的话？为何要不告而别弃许仙而去？为何今晚又突然回来了？”

白素贞心里无限惆怅，双眉微蹙，喃喃道：“小青，不告而别是我不对，不曾想她会不记得了，也罢，就当是我负心弃她吧，待她醒来，我再与她当面做个了断，从此断了彼此的念想。”

“姐姐……”

前院传来一声大门被打开的声音，打断了小青的话，这个院子里，需要开门出门的只有许仙，三更半夜又下着雨，许仙要出门作甚？她不是在睡觉吗？

小青正疑惑间，白素贞的身影已经来到院门口，许仙出了家门，只身赤脚走在雨中，身上衣服早已被雨水打湿，雨水拍打在脸上，她却毫无知觉，一脸甜蜜偏着头笑，痴痴地凝望着身侧，仿佛身边有人陪她并肩走着。

白素贞身形一闪，挡在许仙面前，双手扶着许仙的肩膀，阻止许仙继续前进，担忧地喊了一声：“阿仙。”

许仙停下脚步，缓慢地回过头，双眸渐渐恢复清明，同样被雨水打湿的精致面容映入眼帘，一双充满担忧和心疼的眼睛与她对望着，雨水渗入眼中，模糊了她的视线，分不清眼前的人是真是虚，意识也渐渐模糊起来，身体瞬间瘫软无力倒入了白素贞怀中。

白素贞将许仙抱回屋里，放在床上，褪尽许仙身上被雨水淋湿的衣服，帮许仙擦干头发，换上了干净的衣服，拉了被子给她盖上，然后开始施法，一缕神识进入许仙的识海里，窥探许仙的记忆。

从许仙的记忆看到，竟是自己把昏睡中的许仙唤醒，牵着她走出房间，走进雨中，走出大门到街上，许仙满心欢喜凝视的人其实只是幻象而已。

白素贞继续在许仙的记忆里搜寻，看到了许仙与秦诗诗漫步街头的画面，虽是一前一后，始终隔着距离，尽管对秦诗诗的回眸凝望，许仙都刻意避开了，但落入白素贞眼里，却是太过暧昧了，碍眼至极，尤其是许仙与秦诗诗在河边的那一眼对望，简直让白素贞心里泛酸。

当许仙望向河面时，白素贞发现了河里的异样，水色幽深的河面下，有两个黑溜溜的漩涡，诡异而深邃，直对着许仙的眼睛不停地旋转，迸发出一股邪魅之力，似磁石般吸引着许仙。

紧接着河面上出现了自己的身影，那是许仙中了河里妖物的魅惑术，产生了幻觉幻听，河里的两个黑色漩涡就像两只大张巨口的猛兽，吸引着迷失心神的许仙过去，等着将引诱入口的猎物吞噬腹中。

“姐姐，药熬好了。”

小青端着熬好的汤药进了屋里，白素贞从许仙的识海退出，小青走了过来，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许仙，担忧地询问：“姐姐，许仙她还好吧？怎么大半夜的出去淋雨？”

白素贞幽幽一声叹息，道：“景塘河里有一妖物，擅长用魅惑之术引人入彀，此妖生有一双邪异的漩涡眼，乃魅惑之眼，寻常人只要与之对视，便会中其魅惑之术，中术者会迷失心智，产生幻象，为其所控，她今夜去了景塘河，中了河中妖物的魅惑术。”

小青疑惑道：“中元之夜，街上少有活人，她素来胆小如鼠，怎么会在夜里去景塘河呢？”

白素贞从小青手中接过汤药，似嗔似怨看了一眼床上的人，轻声说：“许是鬼迷心窍了吧。”

“啊？”小青很是同情的看了许仙一眼，道：“又是中魅惑术，又是被鬼迷心窍，这许仙莫非是霉运缠身了？”

“青儿，夜已深，你去歇息吧。”白素贞在床沿边坐下，看了小青一眼，低头对着冒着热气的汤药吹凉气。

小青微微一愣，先是有些不解其意，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姐姐是要她回避，道：“那我先回屋了，有事喊我。”

“好”白素贞冲小青微笑，小青退出屋后，她将汤药饮入口中，俯身渡给许仙，反复几次，直到一碗汤药见底。

白素贞在屋里布下结界，然后身形一晃瞬间消失，下一刻现身，已经来到了景塘河，她纵身跃入河里，潜入河底。

无尽天国，梵城王宫玄瑾殿内，萧瑾收起画境，低声叹道：“陛下，她还是回去了。”

既是注定的劫数，无论如何躲避，冥冥之中总会绕回去，该经历的总是要经历的，谁也无法改变。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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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魅惑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