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者道之动，弱者道之用。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这句话说的是高以下为基，贵以贱为本，有以无为用。基础才是根本，如果盲目追求高大的事物，忽视根基，希望全都能有，那么就必然会返归于无。因此只有保持谦虚和知足，重视基础，才能够以弱胜强……”

台上的老道士手持经书，缓缓地解释道。许多经书内容不多，且语焉不详，自然需要大师来具体解释。

霍碧薇听完解释后，想到:“反者道之动，事物的发展终将走向其反面。事物的发展是依靠矛盾驱动的，肯定与否定的两面无时无刻不在进行着斗争，而否定的力量会随着发展不断变强，最终战胜肯定的力量，使得事物走向其反面，但这也是新事物的诞生……”

就在霍碧薇跟着老道士的节奏埋头苦读，一边分辨着字词，一边做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时，有一个人拍了拍她的肩。她回头一看，原来是一个看上去就很滑头的青年女道士。

“你听的挺认真的嘛，这里有一份写听讲笔记的工作你要不要接?可以给你薪水。”

“写听讲笔记的工作，怕不是要我帮谁写听讲笔记吧。”霍碧薇在心中暗道。

她转过身来回答:“我不识字，也不会写字，就不写笔记了。”

“你不识字还听的这么认真。”那女道士看她这副模样，说完这句话后就离开了。

霍碧薇继续站着读书听课，她足部的裹脚布虽然已经被放开，但残疾一时半会不可能恢复，没过多久脚就疼了。陈兰儿在家宅中时，就经常被主母这样罚站，霍碧薇如今也体验了她记忆中的感觉。

这周边的墙可以靠，可惜好的墙位被别的弟子占了，再想靠墙就得跑到很偏远的位置，她于是干脆坐地上。好在道观时不时会有小弟子扫地，道士也更加注重公德，这地面不至于像城市路面一样分布着垃圾、奇怪液体和排泄物。

“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

在听完了一整堂漫长的课后，霍碧薇揉了揉自己酥麻的腿，起身拍了拍屁股，然后扬长而去。就在离开的时候，她看向墙根处，那里居然趴着一只橘黄色的狐狸。

看见狐狸后，她顿时起了兴趣，开始慢慢向狐狸靠过去。狐狸仿佛也能感觉到她的善意，趴在地上没有逃跑，任由她搓揉着额头，还时不时发出嘤嘤的叫声。只可惜目前天色未晚，她还要继续回去做手工艺品换钱，就没能陪狐狸继续玩下去。

在晚上吃饭的时候，像霍碧薇这样的小角色自然只能和其他小角色一起吃大锅饭，用碗打杂粮饭和咸菜。但凡有点身份地位的人都是不吃大锅饭的，他们有自己的小灶。在坐在条凳上吃大锅饭的时候，周边有好多道士谈起了各种各样的传闻，尤其是有关道士们的。像某位师兄又荡平了一伙流贼，某位师姐又铲除了一个山寨。

听着这些人对传闻的谈论，霍碧薇也能简单的分析出他们的作风来，在她看来这些道士作风还算偏善，有一定同情心，对底层人和被歧视群体的敌意不是很重。起码在聊有妇女被土匪玷.污自杀的传闻时，他们要么谴责土匪的邪恶，要么感叹妇女的可怜，没有一个人会说出类似于“她老公戴了绿帽子”这样的混账话。

聊着聊着，他们又聊到不同宗教门派之间的较量，这是个挺有火药味的话题，小道士们一聊起来便是同仇敌忾。我们宗门又强又好又委屈，其它宗门是又弱又坏又卑劣，霍碧薇也觉得这种事挺好笑的。哪怕是不同世界，人类也依旧沉迷于这样的叙事。

目前中原的宗教组织都比较破碎，没有一个能够实现大一统的存在，这其实是朝廷故意打压的结果。有很久以前的朝代出现过跨州连郡的超级宗教，果不其然地选择了造反，此后朝廷便都明白了要对宗教组织进行分化瓦解。一个道教分裂成很多派，无数个小宗门相互敌对，争先讨好朝廷，好让朝廷帮他们拉偏架。一个道教还不够，再引入佛教，这些教派互相制衡，宗教组织的威胁就大幅减轻了。

不过实际上这些宗门的领导层也知道这一点，知道朝廷故意让他们分裂。因此这些宗门表面上互斗，实际上在领导层的约束下形成了各种共识，尽可能良性竞争，不会真斗到两败俱伤，在共同面对朝廷时也要联合起来。

而朝廷对宗教组织除了分化瓦解以外，也有拉拢结盟，因为一是皇帝和其他朝廷决策层可能也迷信，二是这帮道士和尚确实能带来好处。先前说过超凡武力是决定战争成败的要素之一，此外宗教组织在政治和经济上也可以带来回报。可以说是既要防备，也要利用了。